“掌门!您让小书呆下山吧!”
“掌门,弟子实在受不了饶初柳那小丫头了,若她再不下山,就请您允诺弟子下山!”
“掌门……”
合欢宗坐落在东域归望山,防护阵法包裹住内山足足七十六座山峰,掌门谢云烟的洞府就坐落在第三高的峰顶上。
洞府外是一座平坦的高台,其中罡风连绵不绝,实力不足的弟子往往站不到一时半刻,便承受不住罡风刮骨之苦,识趣离开,因而这座高台也被弟子们私下戏称为‘谢客台’。
此刻,平常清静的谢客台上人声鼎沸。
往日这些或千娇百媚或潇洒英俊的合欢宗弟子们身体颤抖地缩在一起,两两对视,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眉梢的疲惫跟沧桑。
众弟子想起目之所及的这些面孔半年前是何等潇洒恣意,只觉罡风穿透胸口,吹的他们心口发凉。
才半年啊!
只半年时间,他们已经变得如此憔悴,再继续下去,还能有猎艳的本钱吗!
“掌门!您就开门看看弟子吧!”
“掌门……”
“吵什么。”
掌门洞府前的空气中出现淡淡涟漪,紧接着,身穿丁香色轻纱绸裙的美貌女子骤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生着一双妩媚的凤眼,眼波流转间,视线落在众人身上,原本叫嚷着的合欢宗弟子们像是被掐住了喉咙般,齐齐闭嘴,上前行礼,动作参差不齐:
“大师姐。”
“素年师姐。”
“弟子见过素年师姐。”
素年藕臂轻抬,微笑道:“掌门闭关了,宗门的事情交由我处理。”
“各位师妹师弟不妨说说,小师妹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惹得你们如此排挤,非要逼她下山?”
弟子们齐齐低头,朝彼此挤眉弄眼。
素年耐心等待三息,耐心告罄,面无表情道:“不说就都给我回去安生双修!”
有个弟子躲在人群中问:“那小师妹下山一事……?”
“她才入门半年,该学的学全了吗?奠基了吗?”素年视线扫过人群中几个人,蹙眉道:“平时你们几个见面就呛声,这会儿倒是齐心,若她真让你们都这样讨厌,说出缘由,我自会禀明掌门考虑是否将她逐出门墙——”
“不用!”
“别——”
“师姐,我没这个意思!”
一直低头装鹌鹑的弟子们纷纷仰起脸,表情急切。
素年都被气笑了,扬手召出自己的武器——一把雪青色狼牙棒,每根刺上都缀着晶莹的浅粉色流苏——重重往地面一杵:“又要撵她下山,又不愿把她逐出门墙!你们是犯了疯病,想试试谋害同门是什么感觉?”
她凤眼微眯,狼牙棒上处于罡风中都纹丝未动的流苏微微张合,眼底写满‘你们真敢这么打算,就先让你们体会一下’的仁爱。
出于对大师姐的敬重,弟子们七嘴八舌将最近半年的经历和盘托出。
半年前,饶初柳刚拜进合欢宗,闷头扎进传功阁,废寝忘食的读书。那时谁也没把她当回事,甚至因为合欢宗从未出过这样书痴的弟子,众弟子还给她起了个小书呆的绰号,看好戏般地打赌,赌她能坚持几天。
但谁也没想到,这个‘小书呆’从传功阁出来后,会抱着炭笔跟厚册子堵住他们,张嘴便是虎狼之词——
“师姐,除却药物跟法术,有没有什么更实用的办法让男修狂性大发?”
“师姑,双修效果跟男修的持久有关,还是只要有精气就够了?少量多次跟少次多量区别大吗?”
“师兄,怎么做才能让陷入贤者时间的男修再次精神焕发?”
“师——”
复述这段对话的弟子沧桑地叹了口气。
素年楞了一下。
她这半年都跟随谢云烟在外,回想饶初柳此人,脑海中顿时浮现身材瘦削的清丽少女额上缠着块用红线绣着‘我要拜入合欢宗’七个大字的黑色缎带,缠着骑着一只头顶像是被利器削平、寸毛不生的瘦弱灵鹤在归望山外转来转去的样子。
那时便知此女胆大,却没想到她在男女之事上也如此能豁得出去。
——这正是他们合欢宗需要的好苗子啊!
反倒是这些家伙——
素年似笑非笑地睨了众弟子一眼:“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脸皮如此薄?”
“当然不只是这样!”弟子们连忙解释。
若饶初柳仅仅如此,他们顶多是被问到时心中有些古怪罢了,并不会当一回事。
合欢宗功法特殊,外出猎艳是弟子们修为增长的主要方法,但在外难免容易结怨,惹了人追杀,就不得不躲在宗门暂避风头,这时候为了保持修为,师兄妹之间也少不得双修之事,虽进益极缓慢,但聊胜于无。
然后,饶初柳又抱着她的厚册子来了!
这小书呆在学习上痴性得很,先前他们实在受不了她没完没了的问题,就都糊弄她说她已经全会了,教无可教,她信了,但又说什么“理论会了,实践也不能落下”之类的话,恳求他们双修时,能让她在隐蔽处观看。
这对其他修士或许是种冒犯,但对他们合欢宗的弟子而言,却不是问题,偶尔他们兴致上来,根本就不在乎旁边有没有人,都能幕天席地胡闹一番,更别说饶初柳请教的态度着实诚恳。
要不是男修们都怕她在榻上研究‘长短对效果的影响’、‘如何从外貌判断持久程度’之类的问题,只凭饶初柳那张在合欢宗众美人中都算出类拔萃的漂亮脸蛋,他们也很乐意亲自助她奠基。
但谁能想到她只是看,也能出幺蛾子?
他们在布满纱帐的床榻上交缠,她抱着她那本厚册子,双目晶亮,缩在角落里刷刷刷落笔;他们贴着冰冷的玉璧碰撞,她蹲在另一块玉璧顶上默不吭声,刷刷刷奋笔疾书。
他们——她刷刷刷——
这还怎么做?谁还能做得下去!
有人曾好奇地借过册子观看,随意一翻,就看到如下内容——
案例:封度师兄,佑安十八年三月初二,与银清师姐于灵兽园双修,首次半刻钟,比上次减少半个时辰;第二次两刻钟,仍未恢复平常的水准,疑似因灵兽狂奔而受到惊吓;第三次……没了,灵兽园寒丝猩猩大怒,将其二人抓起,驱逐出园。我将师姐师兄遗失的衣物送回,师姐师兄甚是欣慰,称赞我乖巧懂事,并叮嘱我“下次可以不必如此懂事”,面临损失仍不忘关心同门,师兄师姐果然心善!
总结:刺激有助于次数增加,但双修之际,务必在安全的环境内,防止功亏一篑。
被拉出来当范例的封度、银清:“……”
除此之外,册子上还记了些诸如姿势、反应之类的东西,这半年内每个在宗门双修过的弟子都被登记在册,他们注意到的、没注意到的表情动作统统包含在内,被她正儿八经总结出各种看着离奇细想还很合理的知识点,无一人幸免。
互相揭短的众合欢宗弟子:“……”
谢谢小书呆,让他们知道,他们还有羞耻心这种东西。
“咳咳!”素年以手掩唇,视线快速扫过银清、封度等弟子发苦的脸,努力维持矜持的大师姐形象。
“既然受不了,怎么不阻止?”
银清一袭蓝裙,袅袅婷婷从人群中走出,对素年盈盈福身,苦笑道:“回师姐,弟子们也想直言,但……实在不忍心。”
“这倒怪了。”素年诧异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如此心慈手软?”
合欢宗归属邪道,尽管不像邪道其他宗门那般动辄杀人炼尸,但素日手段也跟光明正大毫不相关。此时说话的银清,就曾有因人羞辱合欢宗就一夜吸干十八人的彪悍战绩,用心慈手软形容她,实在让人觉得荒诞。
但此时,谢客台上无一人发笑,银清更是长叹一声,讪讪道:“小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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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性子其实还算讨喜。”
饶初柳虽说整日抱着她那个厚册子问东问西,但行事作风并不招人厌恶,她来了合欢宗不过半年,就把所有人的喜好记在了心上,请教时都会亲自做了他们喜欢口味的点心,热情洋溢的送过来。她又会看人眼色,他们稍微表露不耐,她便识趣主动告退,从没给过他们主动赶人的机会。
就是平日碰到,饶初柳也会露出笑脸语气真诚地夸赞“原以为师姐昨日已经够漂亮了,没想到今日的师姐竟比昨日还要美上三分”“师兄今日新换的发冠实在威风”之类让人听了便心情好的话。
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半年,又怎么能没一点情分?小丫头处处讨好,乖巧体贴,哪怕他们现在一见她拿着厚册子过来就头疼,也实在不忍心说重话撵她走。
天选合欢宗弟子!
素年心中叹服。
但同时,她也很能理解弟子们的想法,虽然她并没有被记录在册的风险。
迟疑片刻,素年收起狼牙棒,沉吟道:“如果我没记错,小师妹入门的功法是外面散修们常用的长生诀,修为是练气二层,如今可曾换成缠意覆?”
缠意覆是合欢宗的基础功法,不受修士本身资质影响,以异性修士阳/阴气奠基,奠基修士修为越高,奠基效果越好,甚至能洗涤本身资质。若得以采补元阳/阴,修为一夜之间连进几级都不离奇。
当然,采补的修士修为也不是越高越好,合欢宗宗史上便有一位化神长老为弟子奠基,致使那弟子爆体而亡的惨例。现在的合欢宗弟子下山规定便是由同门高一到两个大阶层的异性修士辅助奠基,效果嘛,自然比采补外宗修士相距悬殊,但胜在稳妥。
闻言,女弟子们古怪地看向男弟子们,几十个男弟子你推推我,我挤挤你,齐齐把一个粉衣男修拱到了素年面前。
粉衣男修瞪了同门一眼,施施然整理衣袂,朝素年拱手:“回师姐,还是练气二层,弟子们并不打算为小师妹奠基。”
“封度,你这是什么话?”素年表情很不赞同,她扫了众男弟子一圈,道:“你们没人给她奠基,她怎么下山?”
封度狡黠道:“外面的修士又不是没法子验出修习缠意覆的人,小师妹如今这样,不正好卸下他们防备?以她的伶俐,但凡别犯了那股痴劲儿,采补元阳尚在的男修并不困难。”
素年看着面前这些师弟师妹提到饶初柳时无奈又隐隐带着自豪的表情,有些好笑。
她想了想,纠结道:“练气二层,低了点。”
封度傲然道:“许师姑祖在上,只要小师妹亮出魂符,谁敢对咱们合欢宗弟子下毒手?”
“大师姐也别小瞧了咱们小师妹,她可是引气入体不久,便跨越万水千山,从西域赶来咱们归望山的!”银清斜了封度一眼,不自觉挺直胸膛,打趣道:“只要她别采补时突然拿出那厚册子,跟人家说什么‘我想用这个姿势’之类的话,以她平常的性情,谁能猜出她是合欢宗弟子?”
“噗——”有人笑出了声,紧接着,众弟子都笑了起来,连素年想到弟子们刚刚的描述,都没忍住跟着乐了。
一片欢腾中,天边忽然响起一个欢悦的清脆女声:“师姐,师兄——”
素年循声抬头。
蔚蓝晴空,绵绵云层,一只顶着碧色圆帽的胖灵鹤正振翅飞来。
穿着水碧色纱裙的少女盘膝坐在它身上,左手抱着半臂长的白皮书册,右臂高高抬起,笑容灿烂地朝他们挥手。她荡过云层,朝他们这边俯冲而来,窈窕的身姿像是漂浮在河边白絮中的一弯柳枝,容貌清丽,眉眼弯弯,让人一看,心情就不自觉明亮清爽起来。
“她怎么追来了?”
“月溪太没用了,咱们都提前排演过,她都没绊住小书呆的脚!”
身后弟子们不自觉退后一步的动作跟窃窃私语声,让素年迅速反应过来少女的身份——
新入门的小师妹,饶初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