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
看呆了的里正忽然一拍大腿:“刘老三,你闺女哪儿去了?这姑娘谁啊!”
荆南惊诧道:“这不是刘姑娘?”
邬崖川表情却并不惊讶,只淡声问:“刘老板,令嫒在何处?”
刘老三没听懂:“什么哎?”
“就是说你女儿!”荆南又瞥了表情已经从警惕变成迷茫、俨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娇柔姑娘一眼,心生同情,再看向刘老三时,声音拔高道:“你女儿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这姑娘究竟是谁?”
刘老三表情发苦,支支吾吾地背台词:“这是我亲侄女,当然也姓刘,她爹娘没了,来投奔我的。”
“我闺女、我闺女……”
他羞臊地低下了头。
刘老三是跟饶初柳交易来帮她演这场戏的,他给饶初柳一个合理的身份,饶初柳除了给他一颗银珠外,还要替他女儿承担风险。原本他只是贪图银珠才将妻女送去岳家,并不相信什么顶灾的说法,没想到仙人还真来了。
在场几人的眼神顿时古怪起来。
刘老三不是专业骗子,饶初柳对他可能有的表现早有预料。她暗暗催动灵气,少女的面色嘴唇霎时泛白,无措地看向刘老三:“三叔……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刘老三不知该作何反应,低着头没出声。
“还能什么意思!他想让你当替死鬼呗!”
石板“咔嚓”裂开,却是荆南把大刀连带着刀鞘一起插进了石板中,他瞪着刘老三,咬牙切齿道:“你才收留她这么几天,就让人家给你女儿当替死鬼?你对得起她父母吗?”
饶初柳扭过头去,默默流泪。
她眼角余光打量着邬崖川,比起义愤填膺的荆南,他相当冷静,别说是产生保护欲了,他脸上甚至没有半点怜悯的情绪。
果然不好骗啊。
饶初柳正心中思忖,突然,一道难以忽视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她微不可察地侧头,就看到了里正此刻正自以为隐晦地打量着她,浑浊老眼中是令人作呕的痴迷。
饶初柳立刻反应过来这正是加强人设的好机会。
但她还没来得及做出瑟瑟发抖的畏惧模样,下一瞬,邬崖川走到了荆南身侧。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所站的位置恰好将饶初柳挡在身后,隔绝了里正不怀好意的视线。
刘老三硬着头皮演:“……她,她又不一定会死。”
荆南勃然大怒,刚想怒斥刘老三,邬崖川的手便压在了他肩上。
他并不像荆南那么激动,但语气中带着些凉意:“抉择在她不在你。”
饶初柳怔了怔,但只是一瞬,她就再度露出了惊魂未定的神情。
邬崖川就是这时候转过了身,他微微俯身,平视着她:“刘姑娘,你先前或许不知情,但现在应该已经听明白了,安全起见,你要不要先跟在我们身边?”
金丹结的早,让邬崖川这张如湖光山色般的俊雅面孔维持在了二十岁。但与明显还带着少年意气的荆南不同,邬崖川眸中的冷静平和跟周身萦绕着的沉稳气质,让人清楚地认知到,他已经是个很成熟的男人了。
饶初柳垂眸避开他的注视,用帕子擦去泪水,讷讷道:“那我堂妹……”
邬崖川看了她一眼,道:“我会传讯让师弟去刘夫人娘家蹲守,姑娘不必担忧姐妹安危。”
荆南把刀拔出来,重新抱在怀里,视线在饶初柳跟邬崖川脸上游移,面露不解。
饶初柳没错过荆南的表现,却猜不出他在不解什么,于是她暂时将这点疑惑抛在脑后,感激看向邬崖川,红着脸,伸手去抓他的衣角:“你是仙人,我、我听你的。”
她指尖几乎是擦着邬崖川衣角过去,落了个空。
意料之中的防备心强。
饶初柳面色适时泛白,抬头却见邬崖川走出去几步后,才站定,转头望着她,语气仍然温和,但任谁都能听出他话里言间的疏淡:“那好,刘姑娘,我二人暂且还没找到安全的地方,劳烦姑娘在家中稍等。”
里正眼珠转了转,迫不及待道:“仙人这几日可以住在寒舍!”
“就不劳里正费心了,我们要保护的并非只刘姑娘一人,贵宅只怕容不下。”邬崖川推辞了里正的建议,看向满脸不以为意的荆南:“荆南。”
荆南会意,笑嘻嘻地走到饶初柳身边,递给她一张叠成三角形的符箓:“刘姑娘,这是平安符,你千万别离身,遇到危险时它能护你一个时辰,届时我会赶回来救你。”
饶初柳睫毛颤了颤,任谁都能看出她脸上的失落。她双手接过符箓,声音低低的感激道:“谢谢仙人。”
荆南笑了下,跟邬崖川一起往外走,路过里正时,顺手拽起他后衣领子将人也扯了出去。
邬崖川撩开帘子走了出去,荆南却在帘子边上停了停,头也没回,潇洒一扬手,就有一个东西从天而降,像是长了眼般掉在了刘老三脚边,又将另一块石板砸出了裂纹。
饶初柳定睛一看,是一块巴掌大小的袋子,袋子里鼓鼓囊囊,银光从袋口泄出,竟都是银珠。这一袋子银珠,别说赔偿地板了,买下这户院子都绰绰有余。
“赔你的地板。”他说着,撩开门帘,推着里正,加快脚步跟上了在外等待的邬崖川。
真大方!
饶初柳心里啧了一声。
隔着院墙,她还能听到两人的对话。
荆南:“七哥,你说我比你差在哪儿?怎么咱俩站一块,桃花找你不找我?”
邬崖川道:“你若有意找道侣,可汇报你师父,请他为你安排。”
荆南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个刘姑娘长得真好看,你真没——”
邬崖川语气中含着警告:“荆南!”
荆南声音郁闷:“女子清誉重要是吧,好好好,我不说了……”
走出小巷,邬崖川脚步微顿,侧过身,定定看向刘家院子所在的拐角。
荆南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好奇道:“七哥,你在看什么?”
邬崖川转头打量着他的神色,冷不丁问:“你什么都没看出来?”
荆南跟他对视,满眼清澈的愚蠢,迟疑道:“我……应该看出来什么?”
“没什么。”
邬崖川注视他三秒,收回视线,问清里正下一位潜在被害者的住处,大步离开:“走吧。”
榆木脑袋就是得吃点亏,才能学聪明。
天边染上橘黄,饶初柳坐在窗前,支着下巴默默背书打发时间,等待的这几个时辰,已够她将《灵物全书》默背出三分之一。
茂茂看着她空洞的眼神,一翅膀拍在她脸上,‘咯咯’叫道:“你在想什么?”
饶初柳冷不丁被打断了思路,抬手调整了下茂茂头顶逼真的鸡冠帽,正想着继续默背,院中忽然响起极轻微地“扑通”声。
饶初柳闻声看去,就见荆南站在庭院里,看着她,笑嘻嘻地招了招手。
果然只有他一个人。
饶初柳压下眼底的笑意,打开门,走到了荆南面前。
荆南视线下滑到她怀里,纳闷道:“刘姑娘,你抱只鸡做什么?晚膳有人供应的。”
茂茂勃然大怒,拼命伸脖子想啄荆南一口。
饶初柳忍住笑,把它按在怀里,解释道:“不是用来吃的,它……”
她揉了揉茂茂的脑袋,失落道:“它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
肥鸡顿了顿,不挣扎了。
“还挺有灵性。”荆南纳罕地瞅了茂茂一眼,手中忽然出现一张信纸,两指夹着掷出,信纸就精准的卡在了门缝中,饶初柳清楚地看到了上面略显潦草的字迹:
‘人,我带走了’
饶初柳默默盯着那扇门前积灰的门槛,又瞅了眼只剩边缘露在外面的信纸,没吭声。
她巴不得荆南别跟刘老三碰面。
但荆南显然误会了她这眼神的意思,小声道:“刘姑娘,我看见你那个三叔就来气,你要是想跟他道别,我就去外面等你。”
“不用了。”饶初柳抱紧拧脖子瞪荆南的茂茂,低声道:“他又不在乎我的生死。”
她难得说了句实话,但荆南看着她的眼神顿时变得怜悯,他说了句“刘姑娘,得罪了”,就揽住她肩膀,足尖一点,跳到了墙上:“荆北!”
他背在身后的大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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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出鞘,悬浮在墙边。
荆南带着饶初柳站上去,她刚站稳,刀嗖地一下蹿了出去。
饶初柳被风吹地睁不开眼,又不敢动用灵力,灵力在体内调动,外人还看不出来,若浮出体外,傻子也知道她身份有异。她想提醒,但张口就是一阵风灌进来,呛得她想咳嗽,偏偏前面的荆南突然大叫了一声:“爽!”
饶初柳:“……”
好在她也没吹多久冷风,就看到了城北赵宅的高墙翠瓦。大刀降落在巷子里,等他俩走下来,自动插回了荆南背后的刀鞘。
荆南领着饶初柳往外走,他边走边叮嘱:“有危险的人都被安顿在一个院子里,刘姑娘,先委屈你一下,等明日我们把背后搞鬼那家伙抓到,你就安全了。”
饶初柳点点头。
“对了,刘姑娘。”荆南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停住脚步,转过头,压低声音:“我没敲门就跳进你三叔家里,跟带你飞过来这两件事,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看着饶初柳又点头应下,他才眉开眼笑地带着她穿过暗巷,朝赵宅正门走去。
走到正门台阶下,荆南忽然又停下脚步,压低声音,语速飞快:“记住我刚才的话啊!”
“……”饶初柳保持怯懦的表情,敷衍地点点头。
她抬眸朝门内看,果不其然看到了邬崖川。
他正站在垂花门前,跟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说着话。似乎察觉到门口的动静,邬崖川淡淡朝这边看了一眼,视线似有一瞬凝滞,就又回过头跟男子说起话来。饶初柳注意到中年男子点点头召来旁边的小厮,吩咐了一句什么,那小厮点头哈腰,快速离开了。
荆南松了口气:“走走走,我送你进去。”
此时太阳已经彻底沉没,云霞漫天,两人走进大门,刚要往里走,就有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从抄手游廊中疾步走来,直到走到饶初柳身前,才停住脚:“这位姑娘——”
她挂着标准的微笑脸,目光刚落在饶初柳脸上,呆了呆,紧接着就又恢复了笑脸:“姑娘请跟我来。”
饶初柳想到刚才看到的一幕,心中有些猜想,朝邬崖川看去。
她视线刚在邬崖川脸上停留一息,他就似有所感地转过头,眼帘轻抬,平静地对上她的视线,微微颔首。
饶初柳怯怯看了他一眼,福身,睫毛轻颤,双颊飞红,再逃避地迅速低下头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任谁看了,都会知道这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娇羞少女。偏偏邬崖川视线没在她垂眸时自然露出的姣好侧颜停留半分,打完招呼,就挪开了视线。
饶初柳心中一梗。
她倒没指望邬崖川对她有什么想法,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泷水镇忽然出现一个美人,他都不多怀疑几分、多留意几眼吗?
要不还是换个目标?
饶初柳垂眸掩下眼底的凝重,再抬眼时,已经恢复了怯懦,转头看向荆南。
对方背对着邬崖川,朝她挤眉弄眼地做口型:“千万别说!”
饶初柳想了想,金丹大圆满跟金丹六层之间的差距可能会让奠基时的修为少涨一级,还是坚持一下吧。
她含情脉脉朝邬崖川背影望了一眼,轻声跟荆南告别,跟着丫鬟离开。
丫鬟将她领到一个小院,推开门,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油灯,又指了指明显是被刚搬来的妆奁:“姑娘请坐,我为姑娘梳妆。”
为什么要梳妆?
饶初柳压下疑惑,把茂茂放在一边,坐在妆奁前,目光就对上了一面铜镜。
啊,她捏脸的手艺果然也跟她美貌同一等级呢!
饶初柳先是欣赏了下自己的作品,才感觉到不对劲,她头顶似乎有些头发在张牙舞爪的支棱着。她偏偏头,才发现用来绾发的木簪已经要落不落,脑后像是招了风灾,通了电般缭乱。
饶初柳愣住,饶初柳陷入沉默,饶初柳感觉窒息。
她认为的自己:最是一低头的温柔,像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邬崖川眼里的她:起猛了,看到成精成了一半的刺猬精出门炸街了√
沉默片刻,饶初柳抬手,在身后丫鬟震惊的目光中,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