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名星衍宗弟子穿梭在青水山上,一道道灵符跟侦测阵法被布下。邬崖川摇头免了弟子们的问好,示意他们先忙,拿起腰间微微颤动的传讯玉符,就见上面浮现一条来自‘朱师弟’的消息。
‘大师兄,消息已经放出,静待鱼儿上钩。’
‘若未上钩,再下重饵。’邬崖川回了消息,收好传讯玉符,走到了一名眉头紧锁、拿着罗盘在各处转来转去的弟子身边,低声道:“孟师弟,可有发现?”
“大师兄。”孟臻恭敬拱手,随后便烦躁道:“我能勘测到山腹内必有一个覆盖了整座青水山的大阵,但并不是隐匿阵,或者说不仅仅是隐匿阵!但具体是什么,干扰太多,我无法确认。”
邬崖川眼神有些复杂,沉默片刻,喃喃道:“是她的话,这也正常。”
“她?”孟臻有些疑惑,大师兄游历时,向来不愿惊动旁人。这次却一反常态将附近游历的金丹以上修为的弟子都召集过来,青水山中那个人竟如此棘手?
邬崖川定定看了孟臻一眼,摇了摇头,无意多说:“找到山体缝隙了吗?”
孟臻点头,但眉头立刻蹙得更紧了,“但此缝隙中亦隐藏阵法,强行破除必会引起其他阵法联动,届时若引动了那个不知作用的大阵,咱们只怕来不及防范。”
“那便不破。”邬崖川从善如流道:“我进阵一探。”
孟臻一惊,随即反应过来邬崖川的用意,连忙道:“大师兄,还是我去!”
“你阵法造诣在我之上,该留在外面主持,我虽不如你,但自认还有点眼力。”邬崖川拍了拍孟臻肩膀,语气温和,态度却很坚定,“你可替代我的作用,但若你我易位处之,我却无把握主持破阵。”
孟臻记得当初启蒙时不管是阵法、炼丹还是布阵,邬崖川进度都远超众人。但拜师之后,他除了修炼便是学习阵法,其他东西都放下了,而大师兄也确实没再显露出阵法本领,不由哑口无言,只得目送他进了山腹。
在邬崖川被阵法吞没的时候,饶初柳也听到雨声中有一重一轻两道足音正“啪嗒啪嗒”踩着水花朝山神庙而来。
听着像是两个人,但从水花溅起的声响中,饶初柳判断出只有一个人,一个腿脚不太伶俐的人。
她当机立断,冲到另一张干草床上,拉着沈姑娘就往神像边上跑。她边跑边提醒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看着她的莲环二人:“来人了,咱们先躲起来!”
莲环两人什么也没听见,但对饶初柳深信不疑,立刻跟上。四人躲在神像后,环儿压低声音,为难道:“翠初妹妹,庙就这么大,只怕人家一探头,就看见咱们了。”
饶初柳抬手指着神像:“躲进里面去!”
她早注意过,山神像是中空的,里面是木头壳,外面裹了层泥巴。或许是时间长了木头腐朽,也或许是经历过什么不知名的波折,神像盘坐着的腰腿处塌陷了个大窟窿,恰好够像她们这种身材纤细的人钻进去。
只是——
饶初柳看看神像内部最多能挤下两人的空间,抿了抿嘴。
杀了肯定不行,不光她逃不掉,邬崖川这些正道弟子也不会放过她。
那么也只能废掉五感了。
然而就在饶初柳准备出手时,环儿忽然开口:“翠初妹妹,你带着沈姑娘躲进去吧。”
饶初柳一怔,下意识看向旁边。
环儿声音有些颤抖,眼神却很坚定:“荆仙人不在,莲儿不一定能躲过这一劫,我得陪着她。”
莲儿泪眼婆娑地牵住了她的手,用力点了点头,哽咽道:“翠初妹妹,你带着沈姑娘进去吧,夫人不会放过我的,你跟沈姑娘不能被我连累!”
沈姑娘眼神还很懵懂,并不知此时面临的危险。莲环两女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看她的眼神却如出一辙带着苦涩跟祝愿,不是以退为进,是生死关头装不出来的温柔与善意。
“阿初,没到绝境,就别辜负别人的善意。”
耳边不自觉响起那道严厉的苍老女声,饶初柳微微撇嘴,手心隐藏的灵光却还是收回了体内:“莲儿姐姐跟环儿姐姐上去吧。”
托许师姑祖的福,只要来人还有软肋,总不至于杀了她这个合欢宗弟子。
一旦下定决心,饶初柳就不会有丝毫犹豫:“我在外面看着沈姐姐。”
实际上,最优解当然是莲儿跟沈姑娘这两个活靶子留在外面,她跟环儿两个身上没有标记的躲起来,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但现在环儿誓要跟莲儿同生共死,那她们四个人都跑不了,干嘛不卖个好,争取人情最大化呢?
反正沈姑娘智魂离体,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两人还想再说什么,饶初柳却懒得跟她们歪缠,敷衍地露出感动的表情,将瞪大双眼、满脸恍惚的莲儿轻松抱上座台,推进神像,又把扑腾着翅膀叫嚣“这时候谁顾得上关注一只鸡”的茂茂也强行塞进她怀里。
她回头想抱环儿,却见后者已经跑到了干草床边,弯腰抱起了干草,显而易见是把藏匿——不,是求生的机会让出来了。
“啪嗒啪嗒——”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重,神像中抱着茂茂的莲儿都面露惊恐,看看饶初柳又看看环儿,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反正现在都是做戏,谁进去都是一样!
冷静地估算出距离,饶初柳反手将沈姑娘也抱上座台,推进了神像。
她叮嘱道:“莲儿姐姐,茂茂就先交给你了,等会儿不管什么动静,你千万别出声!”
不等莲儿说话,环儿就抱着一大捧干草冲过来,将干草堵在洞口,把两女一鸡遮挡得严严实实。若是有外人在这,只怕还以为山神爷乐呵呵地倚在了干草床上。
“啪嗒啪嗒——”脚步声几乎是贴门响了起来。
饶初柳实在不能不怀疑她们被当成了引蛇出洞的诱饵,但戏该演还是得演,安抚性拍拍面色煞白的环儿的背,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颤声喊道:“荆仙人,你说去去就回,没想到真回来这么快!”
环儿身体不自觉颤抖,但还是举着一根柴火棍,上前半步挡在了她身前。
话音刚落,大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
来人一瘸一拐走进门槛,身上的破衣烂衫跟花白的头发胡须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边叹气边骂骂咧咧:“这鬼老天,说下雨就下雨……”
正是城门口的老乞丐。
他朝饶初柳两人看了一眼,笑道:“丫头们别怕,我就是在这里躲躲雨,顺便找个人。”
环儿打量了老乞丐两眼,松了口气,凑到饶初柳耳边,压低声音道:“这叫花子我认识,在城门口那待了有几年了,咱们用不着怕他,他身体不好,小孩子都能把他打得抱头鼠窜。”
饶初柳视线却落在老乞丐耳后被湿法掩盖了半截的菱形旧疤上面,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
刚进城就撞上关键人物,她到底是幸运还是倒霉?
饶初柳暗暗攥拳,不动声色道:“找谁?”
老乞丐意味深长道:“天才。”
饶初柳心情沉重。
坏了,冲她来的。
环儿表情一片空白,显然搞不明白老乞丐的意思:“我们这里没有……”
饶初柳咳了一声。
老乞丐笑了声,似无意般扫了神像一眼,道:“是吗?那可太可惜了。”
环儿道:“可惜什么?”
老乞丐倚在门框上,凉凉道:“可惜她救不下满山修士的命了。”
饶初柳道:“……哦。”
那些人死不死跟她这个天才什么关系,又不是她害得。
环儿这时候似乎也反应过来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乞丐,握着饶初柳的手倏地攥紧了,心跳声如擂鼓。饶初柳眼皮一跳,果然就见堵在门口佯装避雨的老乞丐饶有兴味地开了口:“你们认识我?”
饶初柳知道环儿已经极力保持冷静了,她叹了口气,把环儿往自己身后拉了拉,道:“那得取决于您老耳力怎么样。”
老乞丐乐了,他慢慢悠悠地拧着破衣里的水,显然并不着急,也不畏惧不知何时就会回来的荆南。他道:“找不到那小子就算了,丫头,你跟我走一趟,我就放过佛像里装鹌鹑的那俩女娃跟那只肥鸡。”
他声音在“肥鸡”二字上加重,同时,饶初柳耳中响起传音:“放心,不叫你送死。”
老乞丐的语气轻描淡写,饶初柳却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像是看透了她在想什么似的,又补上一句传音:“知道回昙吗?”
回昙秘术,以自身灵魂为祭,换取重回修为巅峰期一日。过了这一日,身死道消,神魂俱灭。
修士哪怕被废掉丹田,但只要神魂不受损,也还能想办法重新踏上重修之路,但回昙一出,神魂便每时每刻都在燃烧着供给修为,一旦开始,不可逆转,他死定了。
看着老乞丐面不改色的样子,饶初柳不由心生敬佩。
这人可真能忍痛。
环儿也不知道是该震撼天才竟是翠初妹妹,还是愤怒老乞丐想把人带走,她只是下意识挡在饶初柳身前,颤声道:“我、我跟你去!”
“你?”老乞丐视线扫过环儿的脸,漠然道:“你不行。”
环儿脸一白,抖着唇说不出话。神像中传来窸窸窣窣地“咯咯”声,神像窟窿处的干草不停晃动,显然里面的人也在害怕。
饶初柳涩声道:“你就不怕仙人回来?”
同时,她逼音成线,传音道:“你为何说不是叫我送死?”
传音出去的瞬间,饶初柳霎时就感觉自己本就稀薄的灵力空了一大块。她咬着唇,不动声色地捂住腹部,佯装胃疼的同时,将传讯玉符按在手心,快速将这边发生的事情标明重点传给素年,又悄无声息将玉符放回了储物袋。
老乞丐歪嘴一乐,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轻抬手指,一道灵力就勾动着上空的防护阵猛地震颤了一下。震感太强,连环儿都浑身瑟缩地看向了上空。
他负手在后,嗤笑道:“回来又如何?再多一具尸体罢了。”
同时,他传音:“跟着邬崖川的护道人是个废物,姓荆的小莽夫来不来没区别,老夫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老老实实跟老夫走,而是老夫把你打晕带走。”
这老头随手挥就的灵力分明能轻易捅破荆南布下的防护阵,出手却精准在阵法破碎的极限试探,可见要么是阵法造诣高深,要么是对灵力的掌控力太高。
不管是哪种,她都没有反抗的余力。
跑又跑不了,那也只好见机行事了。
“环儿姐姐,帮我照顾好茂茂!”饶初柳哽咽一声,用莲环同款眼神深深看了她与神像一眼,就毅然推开她,跑向老乞丐。
“你们多保重!”
“翠初妹妹!”环儿脸色大变,赶紧爬起来想冲过去,可已经来不及了。
她亲眼看着‘翠初妹妹’靠近老乞丐,庙门前蓝光一亮,下一瞬,那处就空无一人,只余一滩带着浊污波纹的水迹,死一般的沉寂,檐上的水珠顺着门框下滑,落入水迹,带来声音极低却仿佛石破天惊般的响动。
“滴答——”
水珠顺着枪尖滴落在湖中,紧接着又是一阵“砰砰”水花炸响,连绵不绝地席卷着凋残的莲花瓣朝湖中心的小岛冲去,又撞在一道犹如鸡蛋壳般的半透明屏障上,震起道道波澜。
河心岛上,头戴莲花冠的白衣女子隔着屏障怒视邬崖川,恨声道:“邬崖川!你已斩断我一条手臂,还不够吗!”
立在半空的邬崖川并不答话,银枪用力一划,又是一道水龙卷朝白衣女子击去。
“邬崖川,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邬崖川脸上忽地浮起冷笑,凛声道:“你有什么不敢的?你为情乱智,活炼凡人、妄动邪术、偷盗宗门灵宝——宗门的那些规矩,哪样是你不敢犯的?比起来,杀个把同门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视线落在白衣女子脸上,语气讥讽:“是吧?小师姑!”
“你别这么叫我!”白衣女子声音骤然锐利起来,像是被踩到痛脚一般,怒喝道:“我早就不是星衍宗的人了!”
邬崖川冷声道:“这话你敢当着庄师叔祖的面说吗?”
白衣女子眼中闪过恍惚,哑口无言。
邬崖川也不急着再动手,缓缓降到水面上,踏水而立,“解除阵法吧,外面全是我宗弟子,若都死在这里,庄师叔祖恐怕会被关进寒峰谷。寒潭练骨,庄师叔祖膝盖受过重创,你觉得他老人家撑得住几年?”
白衣女子倏地抬头,眼中满是杀意,“你的阵法是我启蒙的,我不信你看不出,解除了那道阵法,你我就都活不成了!”
邬崖川漠然跟她对视,“能清理门户,崖川死不足惜。”
白衣女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半晌,她放缓语气:“小崖川,我要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待沈郎恢复,我便跟他寻个地方隐居,再也不作恶了。我可以立下天道誓言,看在往日情面上,我不激发阵法,任它失效,你只当我已经死了,不好吗?”
“你们一起死,算是我对你最大的同门情谊。”邬崖川不为所动道:“泷水镇这百多条命债,你是主犯,他也脱不开关系,你二人该付出代价!”
他抬起手臂,存正枪尖对准白衣女子的胸膛,“请小师姑殉道。”
刹那间,白衣女子脸色震怒,她几乎想要立刻启动后手,将这个敢于屡屡挑衅的师门后辈彻底杀死在这里。看着她仅剩的那只手想要掐诀,邬崖川仍旧不动如山,似乎是在这种生死关头还要保持礼让女修的绅士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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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对!
这小子从不优柔寡断,怜香惜玉更跟他扯不上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白衣女子脑海里浮起一个猜测,忽然道:“你想与我同归于尽?”
邬崖川眼神微变。
白衣女子瞬间被气笑了,“想得美,你想死,我可不想!”
她冷哼一声,有恃无恐地转身往里走。
“我不会破解阵法的,在沈郎来之前,你最好也给我老实些!照你说的话,若牵动了阵法,害死那些小家伙,你这个做人家大师兄的,即便身死道消,也罪孽深重!”
邬崖川垂手静立,存正枪尖没入水中,划过一道涟漪。
沈自捷。
默念着这个名字,邬崖川神色渐冷,双眸黑沉。
忽然,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手掐诀,水面悄无声息出现数十个微小的光点,大部分白色光点都在一处,另两个黄色光点与一个白色光点聚拢在一处,活动频率极其微小。只有唯一的红色光点此时已经与其他光点隔开了一段距离,以极快速度朝他所在的方向赶来。
邬崖川眉心一跳,冷冷吐出两个字:“荆,南。”
不是,那家伙真就跑得连点犹豫都没有啊!
黑黢黢的狭窄山路上,饶.红色光点.初柳在心里把荆南骂了个爽,才幽幽开口:“老伯,劳驾换个位置。”
从山神庙出来后,老乞丐就把她夹在腋窝里一路朝青水山的方向狂奔,虽然他给她布了避雨术,淋不着雨,但这常年不洗澡的潮湿酸臭实在熏得引气入体后就五感清明的饶初柳脑壳疼。
她提议道:“你夹着我多碍事?还是我骑在你的肩膀上比较不影响速度。”
“还想骑在老夫头上?你这小滑头想得美!”老乞丐显然并不在意这一点点影响速度的因素,照旧把她夹在腋窝里,饶初柳很无奈,于是她光明正大地摘下腰间的香囊,捂在了鼻子上。
老乞丐被气乐了:“小滑头,你不怕死了?”
都到这时候了,怕还有用吗?
饶初柳不慌不忙,笑嘻嘻道:“我要是死了,您老人家这回昙不就白用了?”
老乞丐一怔,蹙眉道:“什么意思?”
饶初柳乖巧仰头,声音格外甜美:“在下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传讯师门,您从前应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应该认识我们家许师姑祖吧?在她的教导下,我们合欢宗最是齐心,自然不会不满足同门的遗愿。莲儿环儿跟沈姐姐这两日对我多由照顾,想来在下魂灯一灭,合欢宗必有师姐师兄替在下报恩呢!”
饶初柳同样加重了‘沈姐姐’三字。
不管是使用回昙,抓她相替,还是沈姑娘诉说的往事,都证明了一件事。
沈姑娘就是老乞丐的软肋。
耳边的风声猛地凝住,噼里啪啦的雨声在空寂的山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老乞丐缓缓低头,眼神阴鸷,声音阴恻恻的,道:“许嬅光的徒子徒孙还真是不一样,你不光脸皮厚,胆子也肥。”
敢直呼许师姑祖的名讳,难道是同辈的人物?
饶初柳偷偷打量老乞丐的眉眼,嘻嘻一笑,道:“您老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个为了节省几个铜板,跟乞丐都能讨价还价的抠门性子?我这条小命,总比那点铜板值钱吧!”
老乞丐一噎,索性撤了避雨术,继续往前赶路,明显恼羞成怒,想让饶初柳吃个教训。
饶初柳也不抱怨,直接伸手拽开老乞丐的衣襟,他带着疤痕的肚皮暴露在凉雨中,老乞丐顿时骂骂咧咧。饶初柳左耳进右耳出,拉扯着他衣裳上没有窟窿的那块毫不嫌弃地遮在了头顶,自得其乐地哼起小调:“我在山路边,捡到十文钱,把他送进正道修士手里边……”
“别唱了!”老乞丐肚皮剧烈起伏,怒道:“唱歌这么难听,你小子心里没数吗?”
免费得来的服务,还挑剔什么难听好听。
她依言止了歌声,好奇道:“老伯,我自觉伪装极好,你是为什么盯上我的?”
老乞丐冷哼一声,嘲笑道:“一个十七八岁还穿破衣烂衫的穷小子,哪来的自信能拜进仙门啊,还大言不惭说自己是天才,要么身份是假的,要么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你这小滑头眼底眉梢都是机灵劲儿,自然是前者。”
饶初柳无辜地眨了眨眼。
老乞丐低头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但看来也是老夫歪打正着了,这世上竟还真有你这种普通却自信过头的,区区一个籍籍无名的合欢宗小弟子居然敢打邬崖川主意!”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的脸皮倒真是天才级别的厚!”
她脸蛋可不就是天才级别的美嘛,要不当初素年师姐怎么一瞧见她,就收她进门了呢!
饶初柳动作麻利地又把衣襟给他合拢回去,声音清脆,笑得十分讨喜:“原本确实很普通,偏天道垂怜,能让晚辈有缘碰上您老,若能得您几句教导,沾上您些许光辉,晚辈也好不那么普通啊!”
见老乞丐并未表现出厌烦,饶初柳打蛇随棍上,立刻开始问关于阵法的问题,老乞丐一有不耐烦的迹象,她立刻就夸“您老人家见识真广”“难怪沈姐姐将青水山地形记得如此清楚,原来是随了您老人家”之类的讨喜话。
老乞丐直听得嘴角抽搐,无语道:“你可真够鸡贼的。”
饶初柳嘿嘿一笑,继续提问。
她有分寸,并不问对方容易踩雷的问题。大概是哄得到位,老乞丐表情虽烦躁,但还是没好气地把饶初柳问的几个阵法跟术法施展的要点都教给了她。饶初柳资质不佳,但脑子却不差,算得上一点就通,又嘴皮子伶俐,哄得老乞丐越发兴起,还多讲了些稀奇阵法的相关知识。
他显然对阵法造诣极高,随意一句话便能直戳要点,饶初柳听得如痴如醉。她对实用技能向来来者不拒,能学多少是多少,一时间也不后悔被抓来了,只恨不得这条路越长越好。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像绑匪跟人质,倒像是脾气暴躁的老师在给学生上课。
只是到了青水山,这种融洽的学习氛围就被打散了。
青水山这会儿三步一灵符,五步一阵法,密密麻麻,遍地都是陷阱。老乞丐不屑地撇撇嘴,夹着饶初柳,轻而易举地从条条触发阵法的灵线之间穿过,朝深山飞掠而去。
饶初柳甚至看到了几个在山间巡逻的修士残影,但她心知自己能做的已经全部做了,现在做更多只会刺激到老乞丐,更何况那些修士也未必能打赢老乞丐,便始终保持安静,没试图求救,更没打算用手脚触碰阵法来引起正道修士们的警惕心。
这种识趣的表现显然让老乞丐很满意,一路都没用术法操控饶初柳,进入深山后,他熟门熟路地落在了一处溪流旁边。
“扑通。”
饶初柳被他丢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