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悦也是答应之后才知道,邵先生并非专门来教楚昕的先生,他之前在定国公府教导景璃同父异母的弟弟景琮。
等院子里的其他人走了,景璃来到楚悦面前:“不高兴了?”
楚悦:“世子好心给弟弟请先生,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景璃心中一叹,还是惹她不开心了。
垂眸看着姑娘微微鼓起的面颊,景璃温声解释:“我想常常见到你。”
楚悦咬唇,耳尖开始发烫。
在他回京城之前,他在她心里一直是只可仰望的存在,结果发现这人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在她还不知道他对她也有好感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盘算一切,并付诸行动。
他像个心思缜密的猎人,一步步在她身边布下陷阱。
弟弟的伤是他让人治好的,先生是他请的,他们的生活也是他暗地里帮忙改善的,安全是他保障的,连爹爹的案情都是他暗地里主导的。
他帮了她那么多,她这个猎物就算想怪他都没有理由。
情感上,她一点都不讨厌他,甚至感动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但每一次见面,她都忘不了他们二人的差距,国公府要的是与他门当户对的世子夫人。
“很为难?”
头顶响起低沉的声音。
因为身高差的缘故,楚悦得抬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四目相对,楚悦从他眼里看到了执着与炽热。
更觉得自己是猎物了。
楚悦慌忙低头,别开他的目光。
前些时日帮景萱画小像,楚悦从她那里看了不少缠绵悱恻的话本。
大概两人的身高体型相差太大,总觉得他并非发乎情止乎礼之人,真到了最坏的局面,她肯定不会令他为难,而她又该如何抽身。
景璃往前走一步,两个人离得更近了:“阿悦之前不怕我是哄我的?”
楚悦愣住。
视野里出现一双修长的腿,坚定、有力,与此同时,体型差带来的压迫感更明显了。
她想躲。
可脑海里却是他说这话时的脸,以及脸上的苦涩与落寞。
努力将自己定在原地,楚悦鼓起勇气:“没有怕你。”
哎……为何偏偏让她见到他这一面,令人不忍的一面。
看了眼越来越近的邵先生与楚昕,景璃开口:“在你真正不害怕我之前,我不会再来烦你。”
他有的是耐心。
楚悦也听见动静,看着那双腿消失在视野中。
不多久,和楚昕约好时间,景璃和邵先生离开了姜家。
送走两位贵客,楚昕很兴奋:“姐你放心,等到了国公府我一定努力学好本事,早日为爹爹洗刷冤情,绝不堕了王府的威名。”
十三岁的少年之前养尊处优,家里落败之后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唯一能帮姐姐的就是听姐姐的话,不给姐姐添麻烦。如今终于看到有所作为的机会,怎能不激动。
楚悦本想像之前摸摸弟弟的头,但弟弟已经和她一样高了,她拍拍弟弟的肩膀:“专心读书,其它的先不要多想,是非曲直自有大白之日。”
楚昕郑重点头:“我听姐姐的。”
楚悦:“你收拾一下,我去给你缝个书袋。”
当天夜里,楚悦连夜给楚昕缝制书袋,走神的时候忍不住想,景璃那样的人,看起来冷漠又疏离,一副断情绝爱的样子,怎么会在意女子是否怕他呢。
这会不会是故意让她心软啊?!
*
第二日是个艳阳天,这是时隔多年后楚昕第一次正式出门接受先生的教导,老少几人都很重视。
用过早饭,楚悦领着老两口将楚昕的一应用具又清点了一遍,然后等景璃在约定是时辰出现。
卯时过半,景璃准时出现在姜家门口。
简短打完招呼后,景璃沉默着从楚悦手中接过书袋,领着拎着束脩的楚昕离开。
延贤坊乃平民居住之所,而兴义坊世家贵族遍地,但两坊之前只需要一刻多钟的脚程。
天还早,路上的行人不多,景璃看向身侧与楚悦有五分相像的楚昕:“会骑马么?”
楚昕:“会一点。”
他身体弱,骑马也学得慢,刚敢由爹爹牵着坐在马上,爹爹离开了霖州,他答应回去后教他的,可惜他们都再也没能回去。
不愿当着别人想从前的事,楚昕重新绽出笑容:“景大哥为何对我们这样好?”
楚昕还小,景璃不好说他是想守护楚悦和她的家人,看着前方开口:“之前受王爷指点,不忍见你们遭遇不公。”
楚昕没有怀疑。
刚开始那两年景大哥并没有格外关照他们,家中刚出事不久那一阵,所有人都顾着避嫌,离他们远远的。有一次在门口偶遇景大哥,景大哥私底下交待他要听姐姐的话,莫要丢开学业。
他一直默默记着,景大哥如日中天,他们的日子也越来越好。
楚昕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景璃:“景大哥今后不用这么麻烦来接我,我认得路,自己去府上吧,景大哥放心,我会尽量避开旁人的目光。”
景璃好奇:“为何要避开旁人?”
楚昕往四周看了看:“姐姐说,爹爹的案子悬而未决,在外还是得注意些,不能连累府上。”
景璃一怔,这傻姑娘。
还是他醒悟地太迟,以至于从前无忧无虑地姑娘竟然谨小慎微到这一步。
他随即开口:“你放心,王爷清清白白,你们自然可以大大方方地,放心与任何人来往。”
楚昕喜笑颜开:“真的?”
景璃点头:“千真万确。”
说起来,今日的荒谬局面源于一件隐秘的往事。
十七年前,还是太子的圣上在湘王等大臣的支持下艰难杀到京城,为得到中立的清流支持,太子决定与左丞相晏通的孙女联姻。在与晏姑娘来往的过程中,太子看上了晏姑娘的好友,也就是阿悦的母亲,孤女姜菱。
姜菱不愿掺和他人的情感,更不愿意入宫,但这并不能打消太子的念头。
太子登基第一年,醉酒之后强要了姜菱。
在姜菱万念俱灰之际,湘王向姜菱表明了一直藏在心底的心意。皇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令圣上误以为宠幸的是别人,并向太后请了懿旨,赐婚湘王与姜菱。
两人成亲后,湘王带着王妃就藩,同年冬天,湘王妃早产生下阿悦,三年后诞下楚昕。
夫妻俩一心驻守大晋西南边境,再也没有回过京城。
直到熙和十三年春,湘王彻底平定百部之乱,赴上京述职。
哪一年恰逢太后七十大寿,湘王妃应皇后之邀为太后贺寿。
有人嫉妒湘王立下的不世之功,状告湘王受贿,而年纪越大越昏聩的圣上见湘王妃风采不减当年,以湘王的安危要挟王妃入宫,以圆当年的念想。
圣上低估了湘王妃的烈性。
湘王妃仓皇逃出宫后,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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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令湘王蒙羞,自尽以全名节;在狱中得知王妃去世真相后的湘王,绝食反抗无道昏君。
圣上震怒于湘王夫妻的决绝,查抄湘王府,重赏诬告之人。
在皇后与太后的周旋下,勉强放姐弟俩一条生路。
这是景璃派人暗中查了一年多的结果,姐弟俩迄今都不知道父母去世的真正原因。
知晓的细节越多,越是对真相感到愤怒,这也导致他想换一片天,改一改所有人的结局。
*
一刻多钟后,就到了定国公府。
国公府很大,但人不多,还是如记忆中一般冷清。
景璃将楚昕带到前院的东晖堂,两人到时,邵先生已经到了,干劲十足的样子。
寒暄完,楚昕听到小心翼翼地催促声:“今日楚公子会来学堂,第一回见面,公子上点心吧,迟到多不好看。”
回答的声音很无赖:“他请的人,与我何干,为何要给他面子。我说常叔,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怕是忘了当初谁给爹爹说情,将这管家之位给你的吧。”
常管家头都大了,但他面对的是无法无天的主子,只能尽力劝:“我说公子,小的求求您了,别一口一个他他他了,世子爷好歹是您兄长,是这个国公府的当家人。”
一不小心听了国公府的家事,楚昕眼观鼻鼻观心。
这么些年过去,这国公府的二公子与景大哥的关系还是那么僵。
邵先生沉着脸走出学堂,先开口了:“二公子。”
景琮神情一顿,笑嘻嘻拱了拱手:“先生今日怎么这么早?”
话刚落音,他透过开着的窗户看到了景璃,以及景璃身侧的楚昕。
景琮勾起唇角,毫不掩饰眼底浓浓的讽刺,挑衅地看向景璃。
楚昕默默比较,相对景琮而言,他真的算是个好弟弟了。
景璃没搭理他,只在离开前看向邵先生:“这两人就交给先生了,您放心管教,缺胳膊少腿也不要紧。”
景琮顿时明白这是在针对他的,不服,追上景璃:“你什么意思?”
景璃:“你可以理解成任何意思。”
若不是这小子前世没有坏到底,真不想管。
另一边,快入夏了,因为楚昕要出入国公府,楚悦与姜婆婆去西市买了些布回来,打算给楚昕做两身夏装。
老少俩边忙活边闲聊。
楚悦一直知道母亲原本只是个平民之女,父亲却是有实权的王爷,她一直很好奇父母如何能走到一起,还恩爱了那么多年。
看着将母亲带大的姜婆婆,楚悦斟酌着开口:“婆婆可还记得,我娘当初为何能下定决心嫁给爹爹?”
提及往事,姜婆婆裁衣的动作一顿。
她当然记得,姑娘当初与王爷互有好感,只不过碍于身份姑娘不敢多想,哪知道……
正因为见过不平,目睹定国公世子的所作所为、以及姑娘面对世子的种种反应后,她才一句话劝阻的话也没有说。
以姑娘的容色与身份,与其被不怀好意的人觊觎,还不如过好当下。
姜婆婆看着楚悦微微泛红的脸,笑:“王爷虽位高权重,人却体贴,看着也不是始乱终弃之人,他倾心王妃,说明王妃在他那里有不可取代之处,那就大大方方地。
既然彼此都有意,何不试试,往好的方向努力。”
对上姜婆婆慈祥的目光,楚悦忽然有种错觉,姜婆婆说的似乎并非是在说父王与母妃,而是对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