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归手足无措地抬起手,想敲门试探,却又不敢。
唐梦欢将发烫的额头抵在门上,企图用那点冰凉让自己冷静下。
她刚刚是恼羞成怒地把李明归赶出去了吗?
可她不是故意的。
因为李明归骂她了,他居然骂她有病!
难道他发现了?他怎么会发现呢?
可是发现什么?谁有病?
她才没有病!有病的是他们!
她又没有伤害谁!
唐梦欢捏紧了拳头,她决定回房间,回去重新把自己锁在床上。
这时,门外传来李明归焦急又紧张的解释。
“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您好像发烧了,我觉得您应该去一趟医院。”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委屈死了的哭腔。
唐梦欢停住动作,在大脑运动思考的前一秒,她的手自己伸出去打开了门。
·
车内,李明归一手保温瓶一手退烧药,脸上挤着讨好卑微的笑。
唐梦欢被他裹成了雪球,害得系上安全带的过程有些艰难。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低声发出歉意,不曾看他一眼。
李明归不敢靠太近,便歪头贴着方形盘,仔细去观察落在她脸上的阴影,宽容道:“没关系,是我说错话了,其实我……”
“其实我……”
两人异口同声,到这时李明归才看见唐梦欢的眼睛。
她脸上不再是平日的神色,而是羞涩中带着愧疚的表情,就连眉头都是自责的倒八字。
“您……你先说吧。”李明归快速将带着距离感的客户尊称换成平常的称呼。
随后,他清楚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舍,接着她说:“我没有要说的,你先说吧。”
李明归有些失望,早知道他就少说一句了,但已经被推出门过一次了,所以不能语焉不详。他必须剖露自己的整颗真心,让她有靠近的把握。
“其实我想说,中秋那天,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咕噜咕噜——”
饭这个字好像触发机关的按钮,它让主副驾驶座上的两人的肚子都鸣起鼓来。
上一顿饭一定在20个小时前的人诧异地说:“你饿了啊?”
一日三餐准时吃的人急速地说:“我包里有我自己做的三明治,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你先垫垫肚子吧。”
车子行驶出去的时候,脱了羽绒外套方便动作的唐梦欢捧着烟熏鸡胸肉三明治慢慢啃着,李明归打着方向盘,侧过头悄悄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你在笑什么?”
猝不及防的问题令李明归瞬间收敛嘴角。
唐梦欢嘴里嚼着,疑惑地看着左边玻璃镜面里的喜悦倒影。
李明归莫名紧张起来,但谨记着真心的他下一秒还是诚实道:“我觉得跟你在一起,我感到很开心。”
她放下三明治,转头盯着他问:“真的吗?”
李明归被盯得心慌,立刻转头假装看路,并点头道:“真的。”
突然,唐梦欢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她说:“跟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既然你和我都觉得这么开心,那我们结婚吧。”
“噶叽!”刹车片发出惨叫,李明归被惊到了,他慌乱地把车停到路边,一连四五次反复转头去观察她脸上的神色。
他一直知道她是最特别的,但这一刻,他是真的搞不懂她了。
·
车重新启动回到公路上,唐梦欢收好三明治的包装袋,老实坐在安全带的圈禁范围里。
李明归就坐在她的身旁,他双手扶着方向盘,车上夜灯从上方铺下来,一一落在他的面孔里,窗外夜色衬着他,与暖光相交映,一时之间,他好像不是坐在主驾驶座上的人,而是另一个空间里静坐的和尚,手里握着的也不是方向盘,而是木鱼和木槌。
你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就显得很无礼。——唐梦欢告诫自己。
那我刚刚把他直接赶出门了,不是更没礼貌?——唐梦欢反驳自己。
她还吻了他。
是啊,她还强迫了他。
莫名有点愧疚了,唐梦欢怏怏地靠着已经调了舒适角度的椅背,双手搭在大腿间,一边抠着衣袖里的缝线,一边缓缓垂下头。
“滋啦——滋——啦。”是电台被切换调动的电流声。
“现在为您播报一则最新消息。”熟悉的冷静女声在车厢内响起。
唐梦欢抬起头,盯着眼前这个突然发出声音的黑色音响。
“呵——”她忍不住哼笑一声,随即拿衣袖挡住嘴巴。
冷静女声说:“……一则突发命案,……两人身中多刀,因失血过多而亡。”
冰冷女声谴责道:“……凶手的行凶手段极其残忍,令人发指。”
“根据我们的记者现场调查,再加上群众的录像提供,我们可以清晰见到地上有一个连腕斩断的手掌,距离受害者约三米远处还有一堆肠子散落一地…………”
清晰女声判断道:“根据可靠消息,凶器是一把锐利长刀,约四十厘米。”
“目前凶手指纹已被完好提取,另外在这个办公室的唯一出口处,还安装着一个监控。我们相信,这场冷血凶残的杀人案一定会很快水落石出。”
唐梦欢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按住自己的嘴,这样才不会笑出声,她瞪着双眼,认真听着电台新闻的报导。
下一秒,电台特有的电流声消失了,黑色音响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庄重威严的红蓝闪烁灯,与此同时,它尖锐地叫了起来。
刺眼又刺耳,唐梦欢被迫闭上双眼、捂住双耳。
“嘎——叽!”这辆车又急停了。
络绎不绝的脚步声从车外响起,那鞋是又硬又冷的,踏在地上又响又重。
“叩叩——”敲玻璃的两声后,“哗啦——”车窗被暴力破开了。
一双又一双巨大粗硬的手伸了过来,想要扯住她的头发往地上按,也要抓住她的手脚往脱臼的方向扭。
唐梦欢伸手抱住胸前的安全带,她紧张地含胸低头,只希望自己下一秒不要太狼狈,可以疼,但不要太疼。
·
她还在盯着他。
驾驶座上的李明归紧张得心跳如擂鼓。
因为她没有回应她的求婚吗?
方才,他只回答:“我先送你去医院。”
当然,他心里其实有一万个我愿意,但不行,因为她还在发烧,她现在说的所有话都不是清醒的。
方才险些撞上护栏的惊慌操作不会再出现了,李明归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将十分之九的心思都放在路况上。
另外的十分之一则分散在她的身上。
她好像没有看他了。
李明归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莫名失落。
也许他刚才应该立刻捣头如蒜说:“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也许等她清醒了,她就忘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了。
他该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从他与她接触的那一刻起,现在发生的一切都那么匪夷所思,毫无逻辑可言,她随意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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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但她还是吻了他,她该为此负责。
好,就算她以后忘了,他也要义正言辞告诉她,她该为此负责。
李明归将自己一分为二,一边想着专心开车,一边想着求她负责。
开进繁华道路的时候,李明归看着窗外的灯红酒绿,终于找到了借口搭话。
可惜,他刚转过头去,便看到唐梦欢的睡脸。
她明显睡得很熟,呼吸格外绵长。
李明归忍不住笑了,他现在可以正大光明地盯着她。
在最靠近急诊大门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停好车,李明归松开安全带,双手羞怯地搭在方向盘上,弯腰侧头去看睡得两颊酡红的人。
他警告自己,只看一分钟,她还在生病,绝对不能耽误她的病情。
但数到六十一秒的时候,唐梦欢那两片薄到可以看到极细紫血管的眼皮快速波动了两下,紧随着是两颗圆润的眼球快速转动,它们在眼皮底下像遭遇厄运一般急忙逃窜。
李明归立刻支起身体,他又细看了一眼唐梦欢紧蹙的眉头,下一秒,他便当机立断地侧身向着副驾驶伸手探去,轻轻拍了拍唐梦欢的衣服。
“你又做噩梦了,快醒一醒,唐小姐——”李明归轻轻触碰她外套上的帽边。
“呼!”她瞬间清醒了,而且睁眼的速度极快,李明归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那对睫毛猛然扇动出来的小小风声。
她醒了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眼神毫无恶意,只是清明里带点疑惑。
在她目不转睛且十分清醒的注视之下,李明归那只逾越的手掌稍稍握拳,他想说点什么,又无话可说,于是整个人哑然尴尬的打算后退开去。
可对方显然又开始为所欲为了,她总是说想说的,做想做的,不顾任何人的感受。
没等他往后退,刹那间,一只冰凉的手从下面伸过来握住他的大半个手掌,那双带着秋意的嘴唇又任性地朝他撞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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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梦欢抱头弓着身,突然之间,她发现了扎进大腿里的玻璃碎片忽然消失的轻快,刺耳的警笛声也被按了静音,无数只粗暴强硬的手掌变成一只手,那只手什么都没做,只是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衣服。
衣领被手掌规律拍响的动静,就像荒凉末世里最后一阵脚步跨过丛林的响声,随便最后一股风从脸颊侧方呼啸而起,带来身为同类的气息,与她在噩梦的最后一刻里一齐逃离。
如果妈妈没死,那么被一只手这样温柔轻拍着唤醒的滋味,她会早些尝到。
梦醒的那一瞬间,李明归的脸正正撞入她的世界里。
他的眼神专注又深沉,如汪洋上两面暗藏汹涌的巨浪,高高竖起遮天蔽日,既是守护的围墙,又是夺命的杀机。
这个人爱我,他一定爱我。唐梦欢盯着他,笃定认为。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唐梦欢那从不经过当事人同意的强吻比第一次时愈加理所当然。
在她的侵犯之下,他再度化身成一个困在冰河时代的旧人偶,不反抗,当然也不主动,就死了一样的任她做。
两人都没闭眼,视线里只有对方畸变尖锐成一个点的粉红眼角。
唐梦欢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他宽厚的手掌,一厘一厘丈量他手指的长度,一个一个数清他皮肤上的厚茧。
他的嘴里好像有酒,从口舌间侵入她的大脑,一股一股往她脑子里冲,快将她的脑浆都淹醉了。
在彻底醉倒后,唐梦欢忽的头一歪,直接靠在李明归的肩上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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