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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又熟悉的四面软垫墙,耐用的白漆不锈钢床架,柔软的床垫和硬邦邦的束缚带。
“婆婆,您又绑着我干吗?”唐梦欢被剃得像个小尼姑一样,光头圆溜溜的,一点发茬不剩。
任思倩抱着手臂,露出几个红指甲,紫罗兰色的小西装外套上有几个深痕迹折痕,手背上有几道淡粉抓痕。
“如果你能听话一点,我就叫他们放开你。”
“婆婆,您犯法了您知道吗?”
“我将我那有杀人史的精神病孙女关起来,犯什么法了?我这不是在维护社会稳定吗?”
“从法律上来讲,我不是您的亲生孙女,我只是你某个已经去世的不知名远方亲戚领养的孤儿罢了。”
“你!”
任思倩一见到她的脸便会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再听到她的声音便更忍不住激动。
“你真是跟你妈一个晦气样!”
唐梦欢满不在乎:“是吗?可我从小就听别人说,我长得更像爸爸,越长大越像,就像穿女装的年轻爸爸一样。”
“住嘴!”任思倩差点没忍住,踩着高跟鞋忽地向前踏一步,发出重响。
唐梦欢动不了,连耸肩都做不到,于是动动嘴皮子:“婆婆,既然您一见我就讨厌,那就不要再见我了,放过自己也放过我,不好吗?”
“婆婆,其实我已经很听话了,比您其他孙子孙女都听话多了。我从不惹事,老实上班,自给自足。从不伸手找您要钱,也不给您添任何麻烦,谁都不知道我跟您有关系,我怎么丢也丢不到您的脸。只要您肯放过我,我发誓,我这一辈子都会这样安静活着。难道我们不能和平共处吗?为什么您总想把我像只鸟一样关在您的笼子里呢?”
“婆婆,我已经买好了一块超级偏僻的地皮,拜托您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处理好事情,我马上打包好行李滚去荒山野岭里住,我这一辈子都不出来见人,好不好?我一定孤独终老,我绝对会一个人老死在深山里,谁都不伤害。”
“婆婆,我求求您了,我是个人,我有自己的思想,我又不是您的布娃娃,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能不能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懂事点?可不可以别这么幼稚了,您跟我好好相处好吗?”
“您先放了我吧,好吗?我的手好痛,好像脱臼了,这带子好紧,都把我磨破皮了,那个剃头的护士太粗鲁了,把我头皮刮出血了,快帮我擦点酒精消消毒吧……”
任思倩默默听着,她不为所动地抱紧手臂,冷酷地说:“等你什么时候真的变乖了,我就放开你。”
“啊!”唐梦欢的头皮莫名有些瘙痒,好像有头发要长出来一样痒,她使劲挣了挣,仍是动弹不得,她越来越难受,语气也越来越重:
“您还想我怎么样啊?我现在还不够乖吗?是不是要我死了才能安您的心?那我现在去死行不行?”
任思倩真是听不得任何一个跟“死亡”有关的东西,她又突进一大步,刹停在唐梦欢的床尾处,一双精心装饰过的眼恶狠狠瞪着唐梦欢,恨不得用眼神将她一刀刀割碎。
“够了,唐梦欢!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叫他们把你的嘴缝起来。”
“随便您咯,要缝就尽快缝,不过缝了以后,您就再也看不到这张跟您儿子一模一样的嘴了。”唐梦欢无所畏惧。
又提她早逝的儿子!任思倩不清楚唐梦欢现在是怎么回事,以前明明不会这样使劲冲她,现在就跟疯了一样,不停胡言乱语,不停激怒自己。
“婆婆,顺便帮我眼睛一起缝了,鼻孔也缝了,干脆给我整个容算了,这样您就不会再抓我了,也不会一看到我的脸就恨不得打死我。”唐梦欢的语气里透着十足厌烦。
“住嘴!你够了!”任思倩终于受够她无礼散漫的态度,既然她一直戳自己的痛点,那干脆她们一起痛算了。
任思倩飞速瞟了眼紧闭紧锁的病房门。
“闭上你的嘴,唐梦欢,你以为我想管你吗?你这大疯子生的小疯子!”
唐梦欢惊道:“婆婆您又骂人,不是说约好了以后不这样骂我吗?”
一旦开了头,任思倩堵塞的心房便舒爽不少,她斜勾着红唇,冷笑一声。
“你还是太年轻了,太笨太蠢,装都不会装,是个人都能看得出你脑子不正常,从小到大你给我添了多少麻烦?还敢说自己独立自主?你哪来的本事独立自主?你那疯子妈可比你独立自主多了,从一开始就装出一副正常人的样子,接近我的儿子,欺骗我的感情,要是我早知道她是个精神病,我根本不会答应!”
“可惜啊,她太会骗人了,所有人都被她骗了,包括我……”
任思倩脸上露出恍惚神情,下一秒又立刻转成狠厉神色。
“当时她怀了你,所有人都为她高兴,她倒好,恃宠而骄,控制欲越来越强,必须要所有人都顺着她的意才行,这儿不准去,那儿不能做,还让我儿子必须二十四小时跟她待在一起,说话疯疯癫癫,今天说哪里地震了死了很多人,明天又说哪里发生车祸了爆炸了到处都是断手断脚。”
“……”唐梦欢不敢说话了。
任思倩看着她逐渐老实的表情,不由得越说越痛快。
“后来她生了你,整个人变得更疯癫了,也是那次我们才知道原来她隐瞒了病情,原来她有精神病遗传史,一直以来她都在胡言乱语发疯发狂!”
“那一天,她说我儿子会出事,一直吵着要见他,我儿子一时心软,趁我们都不在就去见她了……”
任思倩停了下来。
唐梦欢语气脆弱道:“求您别说了,我不听了。”
任思倩听到她示弱的声音,心一梗便顿住口中的话语,但看着那张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年轻的鲜活的脸,她又心存不甘,最终还是将残忍的话语吐了出来。
“你记住,是她把我儿子杀了,亲手杀的,如此残酷!如此阴毒!几百刀啊!一刀一刀把我儿子活生生刺死——。”任思倩情绪激动到极致的尖细叫声在最后一个字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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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她松了口沉浊的气,轻描淡写道:“然后你妈自杀了,留下你这个遗传了她精神病的祸害,如果当初我知道你也有病,我根本不会留下你。”
唐梦欢生硬地回她一个僵化如木头面具的假笑。
即使是这样扭曲的僵硬笑脸,任思倩仍然觉得自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她不禁有气无力道:“你为什么不能长得多像你妈一点?这样该多好……”
唐梦欢立刻接话:“所以我早就叫您帮我安排一个世界级的整容专家嘛!您又舍不得我这张脸!您别那么贪心了,要不这样,我天天给您发一张自拍,以后我们永远不要见面,这样您既能看到我的脸,又不会生气伤身,好吗?”
任思倩冷哼一声,不想理她。
“你老实呆着,别再鬼吼鬼叫了,也别再想那个男人了,我绝对不会让当年的悲剧再发生一次。”
唐梦欢又喊了起来:“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任思倩被高分贝的尖叫声刺得耳膜剧痛,她停下脚步,转身冷漠道:“你想像你妈当年一样?你也想杀了你爱的男人?”
唐梦欢怕她走,于是大喊大叫:“我不会杀人!婆婆,您相信我,您看看我,您看我这个样子,细胳膊细腿的,我连爬一层楼梯都费劲,我这样的弱者哪里杀得了谁?”
任思倩从鼻腔里斥出一点寒意,她幽幽地说:“你杀过了。”
“啊?”唐梦欢愣住了。
“你不是杀过了吗?”任思倩反问,声音里含着一丝讥讽的笑意。
“我——”唐梦欢哑口无言。
任思倩走了,关门前,她留下一句:“老实点,只要你听话,我会好好养你一辈子,如果你表现好一点,下个月我会带你那些画画工具过来看你。”
病房内很快只剩下唐梦欢一人,她那颗锃亮的光头越来越痒,痒得好像有一整巢的蚂蚁在爬动,它们正在寻觅一个洞口,用力咬着钻着,想要啃出一个能够爬进去觅食的洞口。
“婆婆,你应该了解我,我从小就是个不听话的。”她自言自语。
很快,病房内又恢复了之前的鬼吼鬼叫,里面不像关了一个人,倒像关了一窝发疯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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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思倩刚坐上车,疗养院的护士长便弯腰凑到窗前,叽里咕噜告了一大串状。
本来她们这些医护人员是可以采取物理手段叫发病的病人镇定下来的,可现在这个病人比较特殊,因为送她来的人是任大董事,——安心疗养院背后最大的投资人。
“那你们就给她打一针镇定剂,让她冷静冷静。”
“好的。”
“等一下,动作记得温柔点,别又伤了她。”
“您放心,我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再去看下她头皮上是不是真的被割伤了,你们动作以后要轻点慢点,别老那么急。”
“好的。”
“对了,那个束缚带也调整一下,只要让她不能动就行了,别绑太紧。”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