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了。”霍湘说,她走到床边,将留在他身上的银针一根一根拔出,将回收的银针扔进医疗垃圾桶,然后洗手消毒。
“徐乐,家属还没有联系上吗?”齐越礼和坐在护士台的徐乐确认。
“已经联系公安局了,他们还没有回电。”
齐越礼转过头去,点了点头,“菲菲,执行医嘱,10mg力月西”
因为力月西有对呼吸有明显的抑制作用,且降压作用也很明显,曹源还需要去ICU待一段时间监护生命体征,齐越礼才刚摸出手机,急诊监护室的大门移开了。
今天晚上的急诊医生是杨艺,一个才刚研究生毕业一年的医生,她慌里慌张地站在门口张望,满脸焦急,双脚不停在原地踏步,在角落里看到了齐越礼的身影时她长舒了一口气,跑到他的身边,“齐主任!”
“怎么了?”
“输液室有抢救。”
“你不行?”他皱着眉头,但还是快速挪动步伐走出抢救室,临走之前还不忘对站在一旁看着他的霍湘说:“霍湘,你帮我联系一下ICU,让他们把人带走,情况你都知道的。”
“没问题。”
“我我我……”杨艺下意识跟着齐越礼,“是个小孩,我不敢……”
齐越礼不再说话,只是步子迈得更大了。
霍湘拨通电话,看着两个人的身影,监护室的大门隔绝了她的视线。
“喂?霍主任?”接电话的还是章亮,今天正好轮到他值班,“蒋建国体温正常的……”
“不是……”霍湘无奈弯起了嘴角,“急诊科有个会诊。”
“马上来。”
章亮说得马上,的确很快,才刚挂断电话没有多久,他就走进了急诊监护室,“怎么了?”
“患者曹源,32岁,”霍湘指着躺在床上的人,“今天大概8点左右,突发癫痫,持续时间十分钟,半小时后发作第二次,予□□静推和静滴,当时情况是控制住了,然后大概二十几分钟之后,又大发作一次,复予□□静滴,十分钟后又再次发作,予力月西静推,同时针灸和中药治疗,目前已经控制了,五分钟之前,齐越礼给他力月西静滴了,他说要拉到你们那里去观察一下。”
章亮突然抬起头来上下看了看霍湘,“所以网上那个人真的是你?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什么网上?”霍湘掀起眼帘,眼神不解。
“哝。”章亮拿出手机,调出大眼界面,视频里一个穿着红色吊带的女人手法快准狠,将银针插入了人体肌肤,随着她的动作,躺在地上的男人慢慢恢复了平静。
“是我。”霍湘的眉头舒展开来。
早在她抢救结束抬头看到这么多手机带着她时,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刻,这是一个互联网流量至上的时代,酒吧、突发癫痫、针灸,每一个要素都隐藏着流量,只是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躺在床上的男人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视频却已经在网上传遍了。他已经在短短几个小时内抽搐了成千上万次,在手机屏幕里。
“真厉害。”章亮将手机收进口袋,走到电脑前查询曹源的病历与医嘱,“好的,人我就带走了。”
霍湘点头,她也该回去了。
“你要一起去吗?”章亮突然问,“顺便去看看蒋建国。”
“明天吧,明天我上班,”霍湘一手捂嘴,将哈欠掩盖在手心,“明天我看看这个人要不要继续针灸和中药治疗。”
“也行。”
霍湘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跌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跃入,她又打了个哈欠,拿出手机打开大眼软件,自己救人的视频还挂在热搜前几,她随意选了一个打开评论粗略浏览了一番,自言自语,“还好,大多是积极的评论。”
当然也有人说她哗众取宠,自导自演,没有人能做到被所有人满意和喜欢。
七月里:到家了?
藿香:嗯。
七月里:今天你又让我见识到了中医的神奇之处。
七月里:很厉害。
藿香: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七月里:不用客气。晚安,早点睡。
七月里:不用理会网上的流言蜚语。
藿香:谢谢,晚安。
齐越礼盯着早已暗下去的手机,脑海里不断涌现出霍湘在抢救时的场景,在人群涌动嘈杂的环境里,哪怕她并未着白大褂,可周身的沉着与冷静依旧让人信服,看到她把银针一根一根地扎入患者的体内,他内心揪成了一团,唯恐周围的人会对她指指点点。好在,好在患者平缓了下来,她用不被世人认可的专长挽救了一条生命。
这比他在安静的监护室内亲眼看见霍湘施针的冲击更大,她的确每一天都在震撼他的内心、他的思想,甚至他的灵魂。
手机屏幕上的男人面带着笑容,眼神里的钦佩与爱慕漫漫,他看着手机里的人,手抚上了嘴角。
——
“姚老师,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宣传中医,目前曹源的生命体征平稳,不仅是对我们医院的宣传,也是对中医的一个宣传。”霍湘站在明亮的办公室里,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中年女人,棕色的头发二八分,紧贴头皮,一副棕色的眼睛架在鼻梁上,嘴角向下弯着,法令纹明显,不怒自威。
“我知道,可地点在酒吧。”姚国琴驳回她的申请。
“我休息都不能去玩?”
“可以去,但不能大肆宣扬,群众会揪着这点议论纷纷,”姚国琴食指和中指并拢,将眼睛向上推了一下,然后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这一次的宣传我不同意。”
霍湘摆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她点点头,一句话也不说,离开了办公室。办公室大门合上,霍湘双手紧紧握拳,鞋后跟发出噔噔噔的响声,整个人气势汹汹,可走出行政大楼,她又泄了气,低垂这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姚科长说得不无道理。
她走到病区三楼,看着重症监护室的大门,双眼失去了光彩,大门打开,左主任从门内走了出来,“小霍?你来了怎么不进来?”
“在思考人生。”
“哈哈,昨天你的事情我可听说了,做得不错。”他宽厚的手掌拍了拍霍湘的肩头,“进来吧。”
本该高兴的霍湘只是咧咧嘴,垂头丧气地跟着左主任走进重症监护室。
嘀嘀嘀——霍湘的手机铃声响了。
“霍湘霍湘?”齐越礼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语速很快。
她从未见过齐越礼惊慌失措的模样,哪怕是面对心跳骤停的患者,他都永远是沉着冷静的。
“怎么了?”
“你昨天给曹源扎针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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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银针没有扎到自己吧?你的手上没有伤口吧?”齐越礼堪比仪器的大脑不断回放霍湘为那人扎针放血的操作。
“他……”霍湘迟疑。
“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齐越礼说,“初筛阳性。”
“没有……吧……”霍湘脑海内拼命回忆昨日的流程,脸色又惨白的一分,她侧脸夹着手机,不停翻转双手,“没有,应该没有。”
“没有就好……”齐越礼长松一口气,通过话筒传到了霍湘的耳边,霍湘也跟着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
“这个人HIV阳性,可能开单医生是齐越礼,检验科和感染科电话打到他那里去了,昨天我给他在酒吧抢救时为他放血治疗了,他问我有没有血液接触史。”霍湘对左主任说,同时也是让他们科室的人注意安全。
“好,我会和章亮说的。”左主任眉头也皱了起来,“所以你没事吧?”
“我应该没事,”霍湘再次翻转双手,手心、手背、手指尖都洁白光滑,没有一丝伤口,大脑却和宕机一样压根想不起当时的情景。
突然耳边听到了视频的声音,她转过头去。
“这个视频拍到了你抢救的全过程,”左主任将手机递给她,“不放心的话你看看吧。”
霍湘接过手机,确认自己的操作没有失误,紧绷的弦终于松懈下来,这一刻,她无比庆幸国人骨子里爱看热闹的习惯。
“我先看看蒋建国。”霍湘深呼吸,将体内的浊气全都释放,双手轻拍脸颊,坐在电脑前。
左主任站在她的座椅后面,屈身向前,手指点着霍湘点开的电脑界面,“他至少已经30个小时体温正常了,昨天下午意识也清醒了,按照目前趋势,明天或者后天可以脱机了。”
脱机,即所谓的呼吸机导管总患者气道移除,恢复患者自主呼吸的过程。
“这两天我们会给他做脱机训练,后续可能还需要你的会诊。”
“好。”霍湘点头,“那中药就继续给他喝一天,等什么时候脱机成功了我再来。”
霍湘关闭蒋建国的界面,鼠标移动到曹源的病历,“他呢?”
“力月西还有一个小时走完,目前状态稳定,昨天晚上血压下降了,我们给他用了升压药。”
“好的,我再给他去扎几针巩固一下,然后昨天的中药也继续服用吧。”
“三管齐下,酷!”张新宇探出脑袋,双手还在不停敲击键盘记录病程。
“要去看看吗?”霍湘看着旁边蓝色的脑袋,笑着说。
“Ofcourse!”
霍湘戴好医用帽和口罩,双手消毒,走到曹源的身边,从口袋里拿出两包一次性针灸,分别在他的印堂、鸠尾、间使、太冲、丰隆、百会上留下的银针,每送入一根银针,她快速捻动针体,直到她觉得针下沉紧,这才继续下一穴位。
曹源体格十分健壮,背肌和肱二头肌十分发达,下肢肌肉倒是没有特别突出,霍湘指尖握住他的手腕,指腹才用了一分的力,就感受到他的脉搏在回应着霍湘,脉象很大,速度很快,好似在按绷紧的琴弦一样。
霍湘手指抵在他的下颌,用力向下一按,舌头很红,舌体上有一层黄色的粘稠舌苔,她松开了手,双唇顺势合上。她又在曲池、内庭和神门穴上扎入了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