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齐越礼看着霍湘，她正望着姚阿坤离开的方向出神。
“你说他还有救吗？”霍湘抬起头看着他，鼻头有些酸涩。她不得不承认这种危重时刻，中医的确帮不了什么忙，所以她刚才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抽空触摸了姚阿坤的脉象。
散乱的，没有根的。
和上一次触及的脉象截然不同，这个脉象大约提示着姚阿坤的生命已经快走到了终点。
想他上一次临走前还笑呵呵地和她说要体面地见他的老伴，临了却依旧弄得如此狼狈。
“得看莫星乔了，若是手术顺利，或许能苟且一段时间，若是不顺利……”
齐越礼话未说尽，可他们都知道他的意思。
“我们回去？”
“好。”
——
手术过程还算顺利，至少姚阿坤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了，现在人还在ICU留观，生命体征在血管活性药物的维持下也还算平稳。
霍湘、齐越礼还有莫星乔三人又一次一同坐在了餐厅，罕见地三人之间的氛围算得上是平和。
“手术顺利，但估计预后不太理想。”莫星乔捧着听装饮料几乎不可察觉地叹息了一声。
“家属也没有，两个儿子说等短时间内回不来，女儿根本联系不上，他的求生意志也不强烈。”今天是术后第三天，早晨他去ICU看了他，人还是唤不醒，血管活性药物也无法减量。
“唉。”霍湘也跟着摇头叹息。她的临床时间短，也不常接触这些病死，目前来找她的患者也大多是一些慢性疾病，经她治疗或多或少会有好转，当然也会有痊愈。所以当她第一次直面这些时，她会比两个男人更加感慨。
场面安静下来，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这一方小小的桌面上只有三人的咀嚼声，和外周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之间像是存在着一个天然的屏障，将那些热闹隔绝。
过了好一会，莫星乔抬起头左右看看两人，“那个……”
两人一齐抬头。
“恭喜你们，”莫星乔别扭开口，“还有之前对不起。”
霍湘和齐越礼面面相觑，随后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的祝福。”
一笑泯恩仇。
莫星乔举起饮料，和他们放在桌面上的饮料瓶碰了一下，然后仰头闷了一口，就当做是干杯了，“祝你们幸福。”
他大概是医院里唯一一个知道两人结婚的消息的人。大多只知道霍湘结婚了，可并不知道结婚对象是谁。
“你怎么不发朋友圈？”莫星乔有些好奇。
“老婆不让发。”齐越礼还有些嘚瑟。
于是受到了一个白眼，莫星乔的，和一拳暴击，霍湘的。
果然人与人之间不能和平相处是有原因的，莫星乔想。
霍湘欲盖弥彰地掩唇偷笑，可根本遮盖不住眼角的盈盈笑意。与其说是暴击，不如说是害羞了。齐越礼也懂，转过头去笑着看她。
两人对视的氛围完全不容他人插足，莫星乔咽下了尚未说出口的话，识趣起身离开，天下之大，总有他的容身之地。
霍湘两人随后也离开了食堂，绕过食堂正门来到了旁边那条小道。小道两边的树叶已然全都落下，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连鸟都不曾驻足停留。
昨夜又下雪了，今天的体温更低了一些，已经完全步入了深冬。枝桠上还没有融化的积雪随着风吹过飘荡下来一些，好像又下起了小雪，雪花落在地面上迅速地化成一团水滴，融入潮湿的地面。
没有阳光的冬天有一些湿冷，寒风吹过脸颊，霍湘的鼻头和耳尖被吹得通红，谈话间白色的雾气出现又快速消失。雪花飘到她的发顶，凝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齐越礼目光触及那颗顽皮的水珠，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将它赶走，又极为自然地揉着她的发顶，顺着发丝将手轻搭在她的肩头。
沿着小道一直走，很快就到了急诊的后门。霍湘正想往里走，却被齐越礼牵住了手，他手掌的温度霸道地传遍整个身躯，驱散了寒意，她将另一只手也覆在他的手背，试图汲取更多的温暖。
“怎么了？”霍湘问他。
“只是想牵你的手。”
霍湘失笑，越和齐越礼相处，越发现他其实并不如初印象那样雷厉风行，有些时候他会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有时候又会像个孩子一样黏着她。
霍湘脱开覆在手背他手背上的手，转而牵起他的另一只手，左右摇摆，“这样？”
齐越礼轻笑，“还真把我当小孩哄了。”
“哪有你这么大的小孩。”她收回已经捂得有些暖和的手背在身后，继续向前走。
暖气的温度迅速灌及全身，霍湘只觉得全身的腠理都舒张开来，身体也轻盈了一些。她回过头对齐越礼挥了挥手，便径直走向门诊，搭乘电梯回到自己的诊间。
齐越礼双手插兜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她的离开，直到完全看不见她的身影，他才像神魄归位一样，恢复了感知。
徐乐就站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看着霍湘离去的方向，察觉到身旁的人的动静，她双手环胸上下打量她们的一科主任，“齐主任，霍主任是不是很漂亮。”
“当然。”齐越礼与有荣焉。
徐乐也认可点头，随后话锋一转，“可她结婚了。”
齐越礼神情顿时变得有些难以言喻，低头看她，“我知道，那怎么了呢？”
“那怎么了？”徐乐诧异，双眼瞪得圆滚滚的，“你一个高知分子是怎么能够说出如此背德的话的，还对她动手动脚的。”
齐越礼明白，徐乐应该是误会了。
十分钟之前，徐乐正巧下班，她换掉工作服走到急诊的后门，于是便看见了齐越礼抓住了霍湘的手拉拉扯扯，她怔愣住了，脑海内突然跳出了霍湘朋友圈内鲜艳的结婚证，随后警报拉响，仓皇失措逃离现场。
齐越礼也不解释，反而是挑起眉头，以更加无所谓地语气说：“我想她的丈夫应该不介意我的行为。”
徐乐听了更是无语，不再去掺和他的事情，反正到时候被人家找上门也不关她的事。医院里总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今天是小三上门要个说法，明天又是“正宫”上门辱骂小三，层出不穷。
不过，男小三，倒是罕见。徐乐突然生出一股看戏的心情。她转身离开医院，突然又记起自己快到生理期了，于是又回到了医院门诊四楼。
“霍主任，我来了。”徐乐轻叩虚掩的门。
霍湘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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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上白大褂，看到她微微弯起了嘴角，“坐，等我一下。”
“你也看了快半年了吧。”
徐乐点头。从第一次找霍湘就诊到现在，正好半年，由开始地每天喝中药，到后来快到经期时吃到排卵期，她觉得现在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好了，就连下夜班都没有往日的那些疲惫感，而肉眼可见的，自己的皮肤状态也改善了许多。
“我搭个脉看看。”
手消毒液喷洒在手心，随着摩擦的动作遍及双手并快速挥发，霍湘又继续摩擦了一会儿，直到指尖不再冰冷才将指腹覆盖在桡动脉搏动处。她以适当的力量下压，脉象流利，圆滑有节奏地滚过她的肌肤。她轻皱眉头，嘱咐她换了一只手，重复刚才的动作。
“末次月经是1月2日？”
“嗯。”
霍湘看了眼日期，月初了，她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脸上带着真切的笑意，转过头去看着徐乐，“不用再喝了。”
“好了吗？”
“可以这么说，”霍湘的笑意更深了一分，“准确来说，你找我就诊的最初目的已经达到了。”
“最初目的……”徐乐重复，随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圆滚滚的眼睛中带着明显的惊喜与兴奋，她猛地起身，“真的吗？”
“嗯，如果你不放心，可以等几天去做个检查看看。”
“做做做！”徐乐握拳击掌，在原地打个圈，“直接抽血吧，准确一点。”
她又坐回木凳上，一手轻柔地抚摸着肚子，对着才刚成型的胚胎傻笑着，脸上带着幸福。
霍湘将检查单递给徐乐，温柔地对她道了恭喜。
徐乐频频点头道谢，随后又收回了笑容，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霍湘以为她还在担忧，“没事的。”
“不是……”徐乐摇摇头，“忘记恭喜你了霍医生，新婚快乐。”
“谢谢。”霍湘的眼睛弯成了一道尖尖的月牙。
徐乐看到了她的欣喜与幸福，想到刚才齐越礼的话语更是觉得难以启齿，最后还是委婉地问她：“那个……齐主任她是不是对你有些行为比较冒犯。”
“谁？齐越礼？”霍湘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嗯，”徐乐点头，“我中午看到他对你拉拉扯扯的，刚才和他说你已经有老公了，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他说什么？”
“那怎么了？”徐乐用低沉的嗓音模仿他，昂着头眼神也带着随性，就完全好像一个复刻的齐越礼，“我想她丈夫应该不介意我的行为。”
模仿完之后，徐乐又压低嗓音对霍湘说：“虽然我们医院的确总有这种事情发生，明里暗里的，但我还是希望霍医生你可以不要卷入这种纷争之中。”
徐乐很喜欢霍湘，人长得美，医术又好，就凭借着她帮她怀孕这件事，她就无条件地站在她的身边支持她。
她没有看见霍湘变得有些诡异的表情，自顾自继续说，“之前骨科一个医生就被老婆找上门了，虽然表面上现在没什么事情，可实际上暗地里大家只要见到他都会想到那件事。”
“他就是这么和你说的？”
“嗯。”徐乐点头肯定，与此同时终于看到了霍湘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