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天使投资
    “但是你们待罪之身,本官会给你们一个照身贴,以证身份。”

    这话许县丞是看着梅映禾说的。

    所谓照身贴便是身份证明,上头画有头像还有身份户籍等信息,这是怕他们赖账跑了。可是梅映禾却看懂了另一层含义。

    “这什么意思,三个月之内还清七百文,怎么不去抢。”

    “这是帮吗,这不是变相逼死人吗。”

    “还要带照身贴,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是罪人吗。”

    ……

    七百文钱和照身贴,在梅花村村民看来一个是巨款,一个是奇耻大辱,也难怪大家如此抗议。

    可眼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毕竟是犯了事了,现在不用砍头不用坐牢,还可以缓缴罚款,自然应当千恩万谢、感激涕零才对,可问题是,日子还得过呀,现在没有银子,这三个月后就能有银子了?别说三个月,恐怕三年都还不起啊。

    “狗官,我们不稀罕,要杀要剐……”

    “要杀要剐小民回家处理。”梅映禾打断了哥哥的叫嚣,磕头道,“多谢大人,就以三个月为期,一言为定。”

    怎么说呢,梅九畴的愤怒梅映禾可以理解,村人的议论她都明白,对他们而言三个月内还清七百文还不如去死,但是梅映禾一口就答应了。

    “你确定?”许县丞弯了弯腰,看着小娘子,“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大人放心,我说到做到。”

    小娘子明媚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这样畅然自信的笑容倒是很像一个人……许县丞收回思绪点头:

    “送佛送到西,本官再多借给你二十文钱,助你开局。”

    二十文钱其实正是官府对于贫困户的每日补贴的数额,只是许县丞眼下还没有得到这样的政令。他不知道一个小娘子要如何开局,当真是对梅映禾充满了好奇。为官三十余载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样伶俐、通透又真诚、大胆的人,可惜只是个生长于乡野的小娘子,若是小郎君,他便愿意收其为徒,必不叫明珠暗投。

    手里握着沉甸甸的二十文铜钱,梅映禾心道:“嗯,天使投资,还不算太坏嘛。”

    怎么说呢,有一种劫后余生而又痛不欲生的感觉。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梅九畴啐了一口道:“今日点儿背,等明日我再进山……”

    “进山做甚,继续做这种勾当吗?”梅映禾打断了他的话,对于这个哥哥颇有几分无奈。

    “不然怎么办,七百文,还以为是菩萨心肠的好官,谁知竟也不是个好东西。”梅九畴气急败坏,“还有那二十文,说得好听是借,可够干什么的,连一斤大米都买不到。还有,走到哪里都要带着那照身贴,这跟宣告我们是牢犯有什么分别。”

    “好。”梅映禾将二十文钱“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既然哥哥如此说了,明日我就将这二十文钱还给人家。左右也是用不到了,等哥哥你蹲了大牢被人砍头,我也是要被发配的,不如现在我就去那青楼楚馆学点儿本事,最起码还不至于……”

    “你敢。”梅九畴一听青楼楚馆几个字立马急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咱们兄妹一个打家劫舍一个青楼为娼,不是正好吗。”

    兄妹争吵,梅映禾红着眼圈含着眼泪梗着脖子毫不示弱。

    小早难过了。

    九郎心软了。

    “好好好,我不去就是,那我们该怎么办。”梅九畴没脾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叹气,“要怪就怪阿爹,从小只教我练身子学武艺,现在什么手艺都不会,空长一身蛮力,还要让妹妹饿肚子……”

    看着他说了泄气话,梅映禾上前拉着他粗粝的大手,哽咽道:

    “哥哥是小早唯一的亲人,若是哥哥有事,小早必不能独活。所以哥哥,我们想想办法好好过日子赚银子。”

    谁不想呢,可是哪里有办法啊,梅九畴垂头丧气。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现在梅映禾还不能说,即便说了恐怕梅九畴也不会信。

    “哥哥,我饿。”梅映禾眨巴眨巴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梅九畴。

    瞧着妹妹可怜的样子,梅九畴心里更难受了,谁不饿,他也饿,可是怎么办呢,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了。

    “咱们拿这二十文买些东西,先吃顿饱饭,好不好。”梅映禾趴在梅九畴胳膊上蹭,“阿爹说过,天下大事吃饭第一,或许吃饱饭有力气了也就能想到办法了。”

    虽然是一句安慰的话,可梅九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阿爹说得对,天下大事吃饭第一,小早想吃什么咱们去买。”

    “哥哥,我想吃葱油拌面,我会做,阿娘教过我。”梅映禾自告奋勇。

    “我怎么没吃过什么葱油拌面。”梅九畴还在纠结,已经被妹妹拉着走出了家门。

    京城入不得,也只能在镇上买些应急的东西,按照梅九畴的想法找地方吃点儿饭先填饱肚子再说。谁知妹妹好像并不是这么想的。

    手里攥着二十文钱,梅映禾好像十分有规划。

    先不着急吃饭,东家买了一口锅,西家买了铲子,还有油盐酱醋糖,竟还买了五香粉。梅映禾跟在妹妹身后也不打扰她,看着她掰着手指头算着还差什么,哪家便宜些。就这样跟了一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今日妹子好似不太一样,再想想方才她跟许县丞说的那些话……

    “早。”梅九畴接过妹妹刚买的一小袋子面粉,估摸着最多半斤,“你方才跟那狗官说的话,是打哪看来的。”

    “没打哪看。”梅映禾头都不回,“从前听阿爹说过,就记住了。”

    梅九畴:……

    阿爹走的时候小早才不到十岁啊。

    “那,那些话究竟是啥意思。”他又问。

    这回梅映禾认真想了想,“意思是我们穷却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再穷也有活下去的资格,天灾人祸我们没办法……就是,就是希望他能帮帮咱们的意思吧。”

    “那他会帮吗?”

    “应该会的。”

    “怎么帮?”

    “他不说了吗,他会调查的。”梅映禾站住脚步,转身看着梅九畴,“哥,我想进京做生意,京城里贵人多,一定卖得好。”

    话虽如此,可是入京需要籍属证明,梅花村的所有籍属证明都毁了。

    “可是我们梅花村的人入不了京。”梅九畴叹气,“再说,要做什么生意呢。”

    “旁人不行我们可以啊。”梅映禾也不点破,笑着往前走。

    梅九畴不懂妹妹在想什么,可是觉得妹妹变了,哪里变了他也说不明白,比如……梅映禾看着面前梅映禾的背影,对了,他一把拉住她,“你身子还弱走这么快做甚,不难受了?”

    小早自小体弱多病,这又病了许多日子,梅九畴心疼得不行。

    “哥。”梅映禾大概是看出了梅九畴异样的眼神,心里一时有些不忍,他最疼爱的妹妹其实已经死了。

    “你就当我是得了仙家的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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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鬼门关前转了一圈,非但没死还强了体魄开了天眼,老天爷疼我。”

    梅九畴:……

    “对,我们小早不是一般的小娘子,这些年也是委屈你了。”梅九畴默默低下头嘀咕着。

    梅映禾看到了他弯起的嘴角,只当是糊弄过去了。

    从小到大一家人最疼的就是梅映禾,尤其是梅九畴,妹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疑有他。

    兄妹二人说着也转了大半日了,梅映禾盘算了一下,该买的都买齐了,统共花掉了十四文钱,剩下六文钱交到梅九畴手里,“哥,你还想买什么。”

    “这些都给我花吗。”梅映禾笑着点头,心想,小梅姐李婶儿一家帮了忙的,总归是该表达一下谢意。

    梅九畴高兴,不由分说拉着妹妹去了药铺,任凭梅映禾如何挣扎都不顶用,强按着她诊了脉开了药,把最后六文钱花得只剩下两文了。

    梅映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药比饭贵,由来已久。所以人啊,有钱就多吃点儿好的,可别舍不得吃,等生了病买药更遭罪。

    回去路过李婶儿家,梅映禾将最后的二文钱给了李婶儿,要了点儿小葱和鸡子,这些再用买的就不划算了,再说李婶儿家虽穷却也是能吃上饭的,小葱是李婶儿自己种的,鸡子也是自家母鸡下的,梅映禾给了二文钱应当是够的,李婶儿原不想要,奈何小姑娘执意,这才多给了许多,况且也能免了他们跑去县丞卖,来回路途麻烦不算还不一定能卖得出去,算是举手之劳帮人帮己吧。

    二人拉扯了好一阵子,梅映禾扔下二文钱就跑了,最后李婶儿又让小梅端了两碗米粥送过来。

    当日午食,梅映禾做了穿越而来的第一顿饭,葱油拌面。

    先和面擀面条,然后将面条放入热水中煮熟后捞出,过一遍冷水,这样面条更筋道。等面条准备好了之后,将小葱洗净切段,锅中倒油,等油热后放葱段炸至出香味,少放些盐,最后将面条盛入碗中,浇上刚出锅的葱油,滋啦啦的响声冒着热气,香味浓郁得很。

    梅映禾做饭的时候梅九畴全程在一旁看着,他原是担心妹子的身子,现在却是惊呆了。大脑里飞快地旋转,梅九畴确定,这个叫葱油拌面的东西,他这辈子都没吃过。

    “哥哥和阿爹出去练武的时候,阿娘给我开的小灶。”梅映禾笑着解释。

    梅九畴点点头又摇摇头,“阿娘就是太会过了,这么补身子难怪补不起来。”

    油光晶亮的面条裹着香气,一口下去口齿生津,简直太好吃了。梅九畴一句话都没说,一口气炫了三大碗,这才意犹未尽地打住。

    抹了一把嘴,看着梅映禾问,“那你买的那些东西,是留着做甚的。”

    他指的是鸡子、五香粉、酱菜那些。

    梅映禾道:“等等哥哥就知道了。”

    话刚说完,小院儿外头来人了。

    说是小院儿,破烂不堪的栅栏连只狗都防不住,也没有门,一眼望到头。门口站着一个身穿公服的衙役,见了兄妹二人客气行礼道:“这是我家大人让给二位的。”

    一个信封递过来,梅映禾拆开里头是两张照身贴。

    “狗官。”梅九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哥哥,有了这个我们就可以入京了呀。”梅映禾开心地晃动着手里的两张照身贴,“入京需要身份证明,这不就是咱们兄妹的身份证明吗。”

    梅映禾抱着梅九畴激动得直蹦,“哥哥,哥哥,我们明日就入京卖早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