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此事之后再议！”
苏氏欲阻止两人的争吵，将穆绍急忙拖出了厅内。
“就在这儿跪着，跪到你愿意嫁为止！”
穆绍为了这桩攀高门的婚事可是费了不少心力，穆怜儿是他最拿得出手的棋子，他试图用儿女婚嫁之事来保全自己的官运亨通，也自认为将这棋局驾驭得很好。
然而棋子也有心肠。
穆怜儿挺直着腰，坚持道：“女儿就在这儿跪着，直到父亲收回成命为止——”
“阿姐！”
穆笙笙忽地抓紧了穆怜儿的手，幅度很小地摇着头。
对方回她一个悲凉的笑。
“笙笙，你能明白我吗？”
穆绍和苏氏已经离开，这下前厅只剩姐妹二人。这些年来，穆怜儿宠她、爱她，把她惯得来骄纵不堪，她们二人的姐妹情义是极好极好的。
穆笙笙当然能理解她，嫁给不爱之人，把未来系在他人之上，这感觉像是被夺去翅膀的飞鸟。
她用手轻轻拍对方以示安抚，“阿姐，我陪你一起跪。”
说完穆笙笙重新调整了一个姿势，待侧身看时穆怜儿也已平视前方，面无表情。
穆笙笙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阿姐，你能告诉我，今日这么做是为了六殿下吗？”
六殿下秦朔为宫中女婢所生，一直以来都是王宫里最隐身的存在，他无权无才，整日无所事事，也正是因为他的无权无才，才让他保住性命至今。
穆怜儿没有想过她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我不是为了别人，这一次我只为我自己。”
笙笙转头看向她。
“笙笙，你要明白，女子婚嫁一事不可将就。倘若我之前未与六殿下定情，我今日亦会这样做。”
穆笙笙都想落泪了，她该怎么说？
深爱之人，并非良人，而是孽缘，她该怎么“拨乱反正”，让穆怜儿意识到这件事？
虽然她心中怅然无比，但她还是不忍心，眼眶湿润着回：“阿姐，你说的特别对，笙笙很钦佩你。”
算了，有朝一日，穆怜儿会看清的。
*
穆绍是真的狠下心来了，他第二天也没给姐妹俩求见的机会，俩人这一跪就是一整夜。
当然，穆笙笙是没那么守规矩的，她后半夜一不小心就睡着了，趴在蒲团上还算安稳，只是一入梦便醒，醒时就看见穆怜儿仍旧在那里跪着，不卑不亢。
翌日，穆笙笙又偷偷从小厨里顺了点糕点，想着阿姐许久未进食了，这样下去身体恐怕吃不消。
然而对方直接回绝了她，为避免旁人察觉，穆笙笙只好硬着头皮将一整盘糕点全都塞进肚里。
她早就跪不住，不断地找人问时辰。
今夜有花灯会，今夜秦朔一定约见了穆怜儿，穆怜儿还要被自己带出去。
已经到了申时，穆笙笙企图旁敲侧击，问问穆怜儿：“阿姐，那今晚的花灯会......”
“笙笙，现下父亲还没点头同意，我不能起身的。”
穆笙笙就不明白了，“难道你就打算这样跪一辈子吗？连我都看出父亲这次极为不快了，阿姐你这样跪也是无济于事啊，把自己身体弄垮了才是亏大了。”
她又说：“你昨日不是答应我陪我去花灯会了吗？出去散散心吧阿姐，父亲不会发现的。”
其实穆笙笙早就和母亲苏氏打好了招呼，穆绍和穆怜儿两人性格一个比一个轴，如果不是穆笙笙拖着穆怜儿，她估计还会继续跪在这里。
“阿姐记得抹点儿雪融膏和胭脂，一夜未合眼了，脸都憔悴了。”穆笙笙对着她端详起来。
这么一看，还是好看。
“你啊你。”穆怜儿起身时有些踉跄，穆笙笙稳稳当当地扶住她。
“快去重新梳妆吧，记住我说的哦。”穆笙笙朝穆怜儿摆摆手，她的贴身丫鬟立马小跑过来，搀扶着穆怜儿往厢房中去。
穆笙笙其实现在也无法确定了，自己在做一件怎样的事。但她永远忘不了未来的柔妃，如果继续按照剧情走，她大概率会抑郁而终。
穆笙笙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街外华灯初上，乾都繁华，最熙攘的东街解除了宵禁，这是近两年才下的政策，为激活百姓的消费，开通夜市，让本就繁华的街道更进一层，花灯会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穆笙笙特意找来了纯白色的月白水袖命丫鬟们给穆怜儿换上。她走过来的时候便似天上仙，乌发雪衣，眸光婉转，乘风而来。
“阿姐，时辰快到了，我们走吧。”
两人对视即笑，穆怜儿尚不知自己已然入局，而真正的操控者就在身旁。
“你待会儿别走远了，我有些记不着路。”
穆怜儿和穆笙笙全然不同，一个整天偷跑出去瞎晃，女扮男装熟练无比，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恐怕是头一遭背着家中人上街来玩。
两人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皆佩戴了帷帽。
这刚一上街，两人便被高高挂上的红灯笼给吸引了过去，这上元灯节也是如此阵仗，两人已经久违这样的华丽许久。
花灯如海，流光溢彩。人海中两人茫茫回首，效颦如花，整个场景都仿若在梦中，穆笙笙开始片刻恍惚起来，嘈杂的大东街上，穆笙笙牵起穆怜儿的手，为帽上的薄纱随风而起，她兴高采烈地说：“阿姐，笙笙许久没见过这番景色了。”
“是啊，上次还是全家人一起......”
现在穆怜儿三句不离惆怅，穆笙笙才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她大致算一下时间，估摸着时候也应该到了，便对穆怜儿发出邀请。
“阿姐，我听闻逢醉楼今日举办有猜灯谜，我们也去瞧一瞧？”
穆怜儿显然犹豫了，她的顾虑太多，大抵都是那些封建陈规。
“不必担心，你我都没露真面目，没人会知道的。”穆笙笙拉着穆怜儿就往逢醉楼走。
“各位看官，小店今日设下三道灯谜——”
“阿姐快看！”穆笙笙推搡着人群，将穆怜儿和自己带到了现场。
“答对前两题者，小店将免费赠送两盏琉璃玉柱掌扇灯！”
“好——”
众人拍手应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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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继续，“至于这第三道题吗嘛，若是有人能解出来，本店便自愿赠送一坛镇店之宝，千里醉。”
“好——”
这次轮到穆笙笙激动起来，她雀跃着，“阿姐，这逢醉楼的千里醉千金难求，笙笙也想品尝一番。”
穆怜儿有些不确定道：“那我尽力一试？”
说着，她继续上前，走到了题目面前。
掌柜的一敲锣鼓，楼下的小二立马将第一题翻面。
“各位看官，请听题——”
穆笙笙虽不擅长猜灯谜，但也想看看热闹，她凑近：“千里挑一，百里挑一......”
“千里挑一，百里挑一，打一字。”
穆笙笙不断嘀咕着，她当没有头绪，穆怜儿就说出答案：“答案是伯。”
在场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听到答案后又开始比划着，喃喃道：“千里挑一，百里挑一......可不就是伯吗？”
锣鼓又敲，楼上的掌柜看了过来，“这位姑娘答对了，小二——”
精致的琉璃玉柱掌扇灯被拿了出来，穆笙笙朝着穆怜儿仰头一笑：“阿姐，你怎么知道笙笙也爱这花灯！”
锣鼓再敲，这次是两声。
“各位，请在看题：天子欲开三网面，打一字。”
穆笙笙还是思考不出来，她疑惑着看向穆怜儿，对方告诉她：“此题我们不答，奖品都是一样的，让别人来。”
没过多久，这个灯谜被一位玉面书生猜中，他小步走到穆怜儿身边来，“不知待会儿，姑娘可否和在下共行赏灯？”
穆怜儿正当回绝之时，不料被妹妹抢了先。
“我家阿姐要和我一起去楼上品千里醉，若是公子真想与阿姐共度良宵，不如试试这第三题？”穆笙笙语气傲慢。
“笙笙，不得无礼。公子，我们还是听题吧。”
锣鼓再敲，这次是连续三次。
“至于这第三题嘛，我要考考各位。”掌柜的继续念：“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打一自然现象。”
没人比穆笙笙更熟悉这道题的答案，她做事只会确保万无一失，说是想和穆怜儿上楼品千里醉，那么就一定要和她品到这美酒，顺便在看一出好戏......
狡黠的笑容现于帷帽之下，正当所有人都在冥思苦想之际，穆笙笙准备说出答案。
她还未发声，只听后方传来一阵幽声，那声音直捣穆笙笙的天灵盖儿，又是那家伙，又是来捣乱的。
“风。”
“此题的答案是风，解落三秋叶，入竹万竿斜，只能是风。”
男子从人群后方款款而来，步伐不紧不慢，像是刻意为之，等到最后一刻展露身手。
穆笙笙被打的措手不及，甚至可以说是气急败坏。
“恭喜、恭喜这位公子，获得本店千里醉一坛！”
掌柜的语气有些激动，“还请快快上楼。”
哪知对方却驻足于此。
闾丘孙挑眉一望，朝旁人问道：“不知二位姑娘，可否有兴趣同在下共品这传闻中的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