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钟晓倩也在,一见面,便忍不住扑向季慈,“太好了,一上午总算来个人,我一个在宿舍闷死了。”
季慈照例问候,“好久不见,假期过得怎么样?”
她满面愁容,轻叹道:“也就那样,被家里人催着毕业考编。”
季慈敛了敛唇角,对她的遭遇表示同情,拿出提前买好的江都特产,“心情不好就该吃点好吃的,这个特别好吃,我从小吃到大,尝尝。”
“谢谢。”钟晓倩接过来,瞧着默默整理床铺的季慈,斟酌着语气,问道:“季慈,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季慈:“我?”
钟晓倩:“对啊,感觉你情绪不太对。”
季慈笑了笑,道:“问你个问题,如果一个男生总是主动和女生聊天,对她也很贴心,这个女生虽然不喜欢他但还是默默接受男生的示好。”
她问:“你告诉我这个女生是什么心理?”
钟晓倩不假思索地说出口,“养鱼啊,要不还能是什么。不喜欢就拒绝的道理都不懂。”
季慈弯弯唇没说什么,天气不错,她抱起床单被褥准备去室外。
钟晓倩还在发言,“或许是这女生享受这种受人追捧的感觉,人都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要不那些舔狗怎么来的?”
“等等!”她好似反应过来,走到季慈跟前,脸上表情丰富,“你说的这个人不会是你吧。”
季慈反问,“如果我说是,你信吗?”
钟晓倩摇头,“说实话,我不信。”
“嗯?为什么?”
“因为你长了一张性冷淡的脸。”
季慈:……
她什么也没说,抱着被子离开。
钟晓倩跟在她身后追问,“季慈,你上次说你有前男友,是真是假啊?”
回应她的是季慈匆匆离去的背影。
-
研一下学期正式开课已是二月下旬,正值春冬过渡时节,昼夜差明显,时常在一天之内领略四季风采。
第一堂课,罗纪作为研究生导师,本着为每个学生负责的原则,要求各个组内成员分工合作半月内完成一本中文读物的翻译,为防止全部使用翻译软件还专门设置查重率。
台下哀声载道,罗纪置若罔闻。
下课去食堂吃饭,叶语卿止不住的抱怨,“我真服咱导师了,前阵子论文刚完成,这几天又要开始写论文。周六周末能不能让人好好休息了,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用吧?”
她闷闷地说,“我还想和苏端出去约会啊。”
季慈也无力吐槽,只能微笑给予安慰,顺便往嘴里填口菜。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
“对了。”叶语卿拍了拍脑门,“这阵子我都忙忘了,你和老徐情况怎么样啊?我听说你返校当天,可是他开车把你送回学校的呦。”
说到这儿,季慈提了几分兴趣,笑说,“是不是你把我回校的日期告诉他的?”
叶语卿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为自己辩解,“我也是成人之美嘛。一个是我好朋友,一个是我发小,古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季慈耸耸肩,淡声回,“也就那样吧。”
前阵子说要请他吃饭,刚开学任务太多,这件事也就暂时抛之脑后。
再等等吧,等她忙完这阵就把人情还上,顺便把话说清楚。
感情一事取决于自由意志,她当然知道徐常羽作为男友绝对无可挑剔。就像烧柴做饭,虽然少把火,米依旧可以吃,但要想吃得可口,偏偏就是那把火最重要。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趁一切都尚未开始,还波及未深,赶紧切断。
季慈在心里默默和他说声抱歉。
手机静音,来了消息她浑然不觉,还是叶语卿提醒才知道。
季慈放下筷子,输入密码,见她在屏幕上戳戳点点,叶语卿好奇地问:“是谁啊?”
“家教面试。”季慈淡定回。
叶语卿嘟嘴,答案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
下学期课程繁多,担心时间安排不过来,季慈便辞去咖啡厅工作,业余时间在招聘软件上找了份家教。
对方通知她周五上午面试,季慈翻了下课表,刚好没课,便应下来。
周五上午,按对方提供的地址,她跟着导航坐公交,下车后又走了几百米,终于见到手机上显示的那幢写字楼。
电梯停在十楼,走进大厅,五十平米的大空间,每个人各司其职,手底的键盘像炮仗一般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季慈被这庄严有序的一幕震撼住,一时不知该往哪去。
这时,一位年轻小姐姐走过来,热切询问:“我是陈总助理,请问您是季小姐吗?”
“是的。”她点头,说的很小声,“我是来面试家教工作的。”
“陈总正在里面谈业务,您稍等一下。”
望了眼紧闭的百叶窗,季慈回以礼貌的笑容:“好的。”
助理将她引到会客椅,又端来一杯咖啡让她耐心等候。
季慈慢慢喝着杯中的咖啡,可能受职业后遗症影响,她觉得速溶味道比不过现磨浓香。但身处陌生环境,能有一杯咖啡安神,她已十分满足。
等待中途,微信传来两条消息提醒。
外面下雨了,是叶语卿问她带没带伞。
宁州的雨说来就来,雨淋多了,她已经养成包里常备一把伞的习惯,故给她回:【带了。】
叶语卿:【你什么时候回来?中午还想着和你一起吃饭。】
季慈:【不一定。】
叶语卿发来一个伤心的表情包,【苏端没时间,你也没时间,今天是不是只有我独守空床了?/可怜巴巴】
季慈忍俊不禁,原想安慰她,经理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从里面出来四五人,消息都没来得及发,她匆匆将手机放回背包。
只见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手持公文包笔直立在原地,他们前面还站着一个男人,个头比其他人都高,留下的只是背影,看不清正脸。
“叶总,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说话的是位中年女性,头发齐肩,脸上妆容虽不明显但也能察出胭脂的痕迹,身上穿着酒红色的工作西装,人颇为成熟干练。
“合作愉快。”
入耳的是低沉稳重的嗓音,季慈握紧杯中的咖啡,时不时抿上一口。
她的闲散一直维持到最前面穿西装的男子回身,目光对视的一刹,季慈差点被滚烫的咖啡呛到。
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到叶清楠。
半月没见,这次他带给她的感觉又不一样,轮廓分明的下颚线使他看起来格外冷漠,就像狮子回到草原大开杀戒,一切都是本性使然。
不过,他本来也非平善之辈。
叶清楠亦发现她了,目光也仅停留一秒而已,这种场合他不会给予任何回应,季慈对他而言仅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罢了。
簇拥的人群从她耳边经过,季慈一时间几分尴尬,面上还是平静不过,低眸将散落的头发往耳后一别,故意用手挡住视线。直至脚步逐渐平息,她才如释重负般卸了身子。
出大楼,迎面飘来雨腥味,秘书撑开伞,唤司机去取车。丰田埃尔法停在台阶下,秘书拉开车门,叶清楠一个跨步上去。
秘书上车后问:“叶总,回公司还是悦庭庄园?”
宽阔的后排空间,叶清楠轻轻将左膝搁在右腿,拿起一旁的ipad,看着最近的股票走向,淡淡道:“再等等。”
-
季慈的面试总体来说很顺利,雇主小孩正值高三,在学校成绩倒数,眼瞅将要高考,想找家教帮忙提升成绩。
对方给的薪水也在市面平均水平之上,如果季慈可以帮助提高成绩,那这绝对会是一份难得的长期兼职。
加了微信,定好补习地点,季慈原路返回。出写字楼时,纷纷扬扬的雨丝从天而降,落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之上。
她撑开伞,步伐轻盈,鞋子踏过水坑,溅起一片沸腾的雨点。
伴着淅沥的雨声,远处商务车车门打开,走出一位手执黑伞的陌生男子,直直往她这边来。
这人眼生,瞧对方这架势,季慈自动脑补出最近看的人口拐卖新闻,下意识想跑路。
“季小姐,请留步。”
对方猜透她的想法,急忙出口挽留,与此同时也加快了步行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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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慈停步,十分警惕地看他,并与人保持安全距离,倘若这人做出什么非分之举,也可第一时间逃身。
对方嘴角悬挂出一抹善意的笑容,温言道:“您别害怕,我是叶总的秘书。”
叶总?
叶清楠?
季慈咽了下嗓子,不明白这个所谓的叶总秘书找她所为何事。
他直接邀请,侧身将车子指给季慈看,“季小姐,外面下雨,要不要上车捎您一程?”
“上车?去哪?”
季慈下意识脱口问,难道现在人口拐卖都这么明目张胆了?
秘书耐心告知,“当然是将您送回学校,这是叶总的意思。”
望着不远处的白色商务车,季慈恍然大悟,内心对叶清楠的善举保留一丝感激,但拒绝的念头占绝对主导地位。
她语气还算诚恳,“麻烦您转告叶总,我可以自己回去。”
见对方脸上露出丝难以言喻的神情,季慈淡定解释:“我刚叫车了,司机已经给我打过电话,现在取消要扣钱。”
她尴尬地笑笑。
秘书无奈点头,最终放弃劝说。
季慈不知他上车后是如何告诉叶清楠的,白色商务车再未停留,逐渐驶离视线,最后缩成一个点,直至消失。
雨点洗刷尘埃,空气越发清新,季慈长舒口气。
其实她哪有打什么车?这些话都是说给刚才那人听的,最终目的当然是为了拒绝地更彻底一些。
长吸口气,她缓着步子朝公交站方向去。
路上,秘书通过后视镜观察自家老板不愠不喜的眉宇,斟酌着语气问:“叶总,刚才那位是?”
后排男人语气平淡:“语卿的一个同学。”
只是他妹妹的一个同学还得送去学校,恐怕这里面的关系不简单。
秘书暗自忖度,嘴上说:“原来是这样,那女孩儿人长得挺干净的。”
是的,他的用词是干净而并非漂亮。
叶清楠执掌公司这么多年来,什么漂亮女人没见过?
听闻此言,叶清楠扔下平板,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无声胜有声,迷失自知失言,垂下眼眸。
小腿处的皮肤传来厚重的黏腻感,叶清楠松了松领带:“公司那边没什么急事,先回悦庭庄园。”
“好的,叶总。”
悦庭庄园在反方向,司机前方路口掉头。
纷飞的雨絮扑击在黑色玻璃上,留下朦胧的雾感。那幢大楼再次浮现眼前,它傲然矗立在楼丛之中,任何建筑与之相比都黯然失色。
前方堵车严重,警车鸣笛,应是有事故发生,商务车行进缓慢。
平板看累了,叶清楠揉了揉鼻骨,身体倒向柔软的靠垫。
此时,秘书轻轻喊了声,“叶总?”
“嗯?”
他懒懒应,只听人说,“这女孩儿有点像刚才那位。”
叶清楠掀起眼皮,往窗外看去,公交站只有季慈一人,只见她踩在马路牙上向外眺望,收身时急得跺了跺脚,随后重新回到椅子坐好。
“奇怪,不是说要打车回去,怎么在等公交?”秘书望了眼老板的脸色,试探着问:“叶总,要不我下去将这位小姐接上车?”
叶清楠眯了眯眼,任由随风飘扬的雨丝往她身上钻,他语气平静:“不用。”
季慈眼睛无意间停在黑色商务车的玻璃上,叶清楠下意识想要回避,却忘记玻璃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她不会知道他在看她。
叶清楠大胆对上她眼眸。
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她眼部轮廓,凭借着记忆中的样子,他想说她的眼睛很美,像小鹿般灵动,只是这只小鹿警戒心很强。
雨中的她形影单只,马尾垂在肩一侧,很容易激起男人内心的保护欲,就连叶清楠也没忍住多逗留几秒。
一霎那,他脑子竟萌生出想和她一起被雨打湿,一起挤公交的念头。
可他的身份是什么?
叶先生?
叶清楠笑了。
后来回忆起何时钟情于季慈,浮现脑海的就是这幕。
如果疏远淡漠是她对人的态度,那叶清楠想被季慈区别对待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