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乐知的脸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眼前。
她注意到秦乐知原本应该是想和她打招呼,却在看见她脸上的表情时,又把原先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随后,他有些迟疑地开口:“你怎么了?”
孟非晚的表情看着十分地呆滞茫然,过了好半晌,她都没有开口说话。
可一开口,第一个字的音节都变得支离破碎。
“为什么?”孟非晚问。
秦乐知不解,轻声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
孟非晚没有对着他说,只在心里这么想。
不论是那年高三的晚自习,还是在医院重逢的那天,如今,又是在大雨倾盆而下,孤立无援的这天。
她在躲一场雨,也在躲避平生最不想面对的那个问题。
“你把地址给我,我去接你。”
秦乐知的声音再一次透过手机的另一端传来,还夹杂着收拾东西的动静,看样子是要打算出门。
恍然间,她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拽住它,哪怕知道没有生存的可能,她还是想再获得那一丝稀薄的氧气。
孟非晚眼神迷茫,手指动作着挂断了视频界面,犹豫后打开定位,将地址发送给了他。
她慢慢地蹲下身,关上手机,突然觉着力不从心,胸口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呼吸都变得困难。
头埋了下去,湿润的液体滑过脸颊,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都是姓孟的,怎么相差这么大。”
“天天学你爸写那东西,有什么用,早点成家立业稳定下来,也省得让我操心你。”
“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孟小姐先暂停一下您手上的工作。”
“........只要你还接着写,我都想办法把你签回来。”
......
无数道声音在她脑海中回响,她就像掉进了漩涡里,无休无止地被这么话语围绕着,折磨着。
要不还是,算了吧?
“你要写的是你自己,能让你更有价值的,是你提笔写下的那个独属于你自己的故事,你不需要为了迎合谁,也不需要去为了迎合谁的喜恶去做什么改变,要知道,你本身就很优秀,不要那么努力,只是为了活在别人的光芒下。”
“我相信你,你以后会是一名好作家的,不为他人而活,只为自己而活。”
“你哭吧,难受就哭出来,我陪着你。”
“大作家,要不要吃点甜的?”
记忆如惊涛骇浪,刺人的话语、刻薄的语气,一下被同一个人的声音所占据。
她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转过身时,是那张十七岁的脸。
他在她身旁坐下,在无人经过的楼道间,在夜色沉沉,而月光也照不进的教学楼中,十七岁的男孩平静道:“你怎么了?”
那天没有下雨,可悲伤的情绪却如同毫无征兆地暴雨将她所有情绪吞没。
她听见十七岁的自己回答:“救救我。”
画面逐渐被拉远。
可声音却还依旧在她耳畔盘旋。
“啪嗒啪嗒。”——是雨水打击伞面的声响。
可只过半秒,这道声音在她身前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清冽的嗓音,如一束微光照亮了她周遭的一切。
“孟非晚。”
她抬起眼,十七岁的脸换成了二十八岁的模样,秦乐知蹲在她身前,孟非晚看不明白他眼里的情绪,就像当年她也不敢去看他眼神一样,可她还是再一次说出了那句话——
“救救我。”
他的身形将孟非晚眼前的雨幕遮盖,她霎时明白过来,眼里的不是雨水。
是她的眼泪。
“不要蹲着了,腿会麻的。”秦乐知话说到一半,又顿了顿,接着说,“我送你回家吧?”
孟非晚看着眼前的这双手,如十年前的他如出一辙。
她抓住他的手,艰难地站了起来。
*
孟非晚跟随着秦乐知上了车,却像是失了神,她捂着自己的胸口,还是有些呼吸不上来,她靠着车窗,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车子缓慢地向前开着,车窗上淌下的雨水让窗外的景色变得模糊,也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遇到红绿灯,车子短暂地停下。
她恍惚地听见秦乐知问:“真的不打算告诉我吗?”
“咚咚咚咚......”
孟非晚听见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是焦虑症。”她揉了揉心口处,缓慢回答,又开始攥紧了衣角。
她能感到秦乐知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可又过了一会,那道视线消失了。
红绿灯似乎跳到了绿灯,车子开始向前启动。
“很久了吗?”
孟非晚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半年前有的症状,上周刚刚确诊。”
“是我在医院遇到你那次吗?”
孟非晚轻轻点头“嗯”了一下。
“那你为什么骗我?”
提到这个,孟非晚睁开眼,抬头看向秦乐知的方向。
“告诉你的话,会有什么改变吗?”她挣扎要不要回答,却还是开口往下说:“我半年前,就已经写不出东西了。”
秦乐知的表情依旧很平静,没什么波澜,一只手搭在窗沿边,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专注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非晚扭过头,不再看他。
“明天,是你妈妈要来吧?”
猝不及防跳跃到下一个话题,孟非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接着,秦乐知又往下说:“如果我没猜错,上次的相亲是你妈妈安排的,你那个所谓的相亲对象不知道和你妈妈说了什么,让你不得不在她面前承认我和你的关系。”
他的每句话都应和着雨刷摇动的声音,不断地动摇着孟非晚的心情。
“而你,和我犹豫着不敢开口,不知道以什么理由来请求我,让我配合你应付你母亲。”
秦乐知还是维持着刚刚的动作,只是手指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方向盘,眼神漫不经心,语气也逐渐变得懒散。
“孟非晚。”
他给这段猜测结了尾,孟非晚看向的心情却开始七上八下。
他什么时候猜出来的?刚刚?还是,他一直都知道?
“以后有什么想要的你就和我说,别再骗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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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让我像今天一样一点一点慢慢去猜。”车子又突然停下来,秦乐知刹了车,嗓音异常地低沉:“你知道,我不会不帮你的。”
她观察着秦乐知说这话时的表情,和之前医院遇见他时的模样不一样,也和十年前的那个他不一样。
那张平常看上去温和无害的脸瞬间冷了好几度,这几天对她的嘘寒问暖仿佛只是为了更接近她一步的伪装。
孟非晚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某种名为“压迫感”的东西一下填满了她的心头。
*
秦乐知将她送到了家楼下,可当孟非晚道了声“谢谢”,又解开安全带想开门下车后,却发现车门根本打不开。
尝试好几遍后,她以为是秦乐知忘了,于是开口想提醒他把车门给她打开。
可秦乐知却比她先一步出声:“我觉得我们应该还没有谈完。”
孟非晚陡然生出一种想逃跑的心思,今天发生的事情其实已经足够让她心烦意乱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回事,就把自己藏了好几天谁也不敢诉说的事告诉了秦乐知。
秦乐知将车子熄了火下车,就在孟非晚还没弄清楚他想干嘛时,又绕到她的这旁,替她打开了门,手搭着车门弯下腰,语气里的笑意漫上眼角:“请我上去坐坐吧?”
她开口想拒绝,却还是在中途被截断:“明天我们也有约,不是吗?我觉得你应该需要我的帮助,但我认为这样的事当面说清楚会好很多。”
他这么一说,孟非晚没法否认,自己确实是有求于他。
孟非晚最后还是把他带了上来。
其实她住的这间房子并不算大,但整洁干净,当时任楚妍考虑她只有一个人住,独来独往她也没交什么朋友,于是就定了个很简单的两室一厅,一个房间是主卧,一个房间用来工作,放些图书。
从外进门的拐角处是厨房,厨房正对门口是客厅,那里简单摆放着电视和桌椅沙发,但其实电视她也不常看。
孟非晚让秦乐知先在沙发上坐下,说要给他倒些热水。
“不用了,我们直接谈吧。”
闻言,孟非晚停下了要转身去给他倒水的动作,就这么和他隔着一段距离,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坐这么远干嘛?”
她瞥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又稍稍坐近了一些。
秦乐知没再往下说些什么,直接进入了正题:“明天就你妈妈来吗?”
“还有我...弟弟。”
弟弟?以前怎么没听她提起过?
就像是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孟非晚继续往下解释道:“他十岁的时候我才和他见过几次,我上大学放假的时候偶尔会去我妈妈那里给他辅导功课,他话很少,不怎么爱说话,性格挺温顺的。”
孟非晚低头,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组织语言:“我妈妈也比较疼他。”
孟非晚的这句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前半句的话里能听出其实他俩性格都是差不多的人,就算两人相处的机会不多,但至少真正交流起来的时候他们也很少会起争执。
只是后半句在秦乐知听来,让他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沉思着,大拇指和食指不断地来回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