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日给你夫君熬一碗汤水,把那些药粉掺进去,那都是千金难买的珍贵药材研磨的,滋阴补阳效果奇佳,食之令人心神俱酔,久了包你夫君对你魂牵梦萦,欲罢不能。”
给沈韵瑾送完那些瓶瓶罐罐的第二日,赵姨娘就约了她出来听戏,戏楼的雅间隔绝了外界的纷杂,独享一份清幽,服侍的婢女被谴了出去,赵姨娘神神秘秘地凑近沈韵瑾耳边,伴着外面咿咿呀呀的戏腔,压低声音给她传授勾引男人的经验。
“你邀我出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沈韵瑾不耐烦听,避开她娘道:“赵姨娘,你这是下毒!你可别再教我做这些腌臜事儿了,这要被人发现了,让别人怎么看我?又怎么看沈府?”
“这都是正经滋补药,没毒,也不伤身体,连宫里的娘娘都用这方子,我还能害你吗?”赵姨娘扶正鬓边的一只珠钗,她今天出来穿得富丽了些,天生的风韵在眼梢和纤细的手腕间流转,“绿萝告诉我,从成亲到现在,姑爷几乎没进过你的屋子,这怎么行?若让他那小妾先怀了萧家血脉,你这少夫人的位置还坐不坐得稳?”
“娘,这事不能强求,更不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求。”
“要不是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能有你这尚书府的大小姐?我年轻时见的男人多了,就没有我拿不下的,哪像你,第一个不成,第二个又不成,我着急呀。”
沈韵瑾的脸沉下去,“多光荣的事呀,你还能拿出来说。”
赵姨娘不睬她的讽刺,只是笑,眼睛里蕴着一点点自嘲:“我从前是个妓,现在是个妾,当然没什么光荣的。可你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呀,在夫妻之事上花点小心思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夫君不碰你说出去才难堪呢?你就是太放不下面子了,一点都不随我。”
“我......”
“我给你准备的那些衣服你要常穿,关上门来谁还做正经人啊?还有那些香囊,你时常挂身上,它只是初始时香味浓烈,过不了几个时辰就挥散了,只剩一缕似有若无又撩人心扉的幽香,最勾男人的魂。”
沈韵瑾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娘了。别的母亲教女儿怎么做贤妻良母?如何协管内务?传授诗书礼仪,德容女工。赵姨娘费尽心思教的全是勾栏做派。
沈韵瑾扶额:“你真是.....不愧是当过头牌的人,业务精湛。”
赵姨娘像听到什么夸赞似的,歪靠到椅背上,得意地喝了口茶:“那是!不是有点姿色就能当头牌的,你夫君那个小妾曾经不也是万红楼的头牌么,多和人学学。”
“我可没那个天赋。”
赵姨娘按住沈韵瑾的手,真心实意道:“我知道你是看不上。我没本事没势力没背景,就只能使些上不了台面的勾栏手段,这一生也就这样过到头了,但你爹他至少给你寻了门好亲事,这份福气你得抓住。”
沈韵瑾想说“这福气谁爱要谁要”,但经不住赵姨娘苦口婆心地劝:“你那些兄长以后没得指望,路还得靠自己走,你可千万别学那些真正的世家嫡女,空有个尊贵的身份,脑子糊涂气性又大,经受不住一点人生挫折。我是泥坑里爬出来的,你是从我身上长出来的一株野草,我们也学那大丈夫能屈能伸,在哪里都能坚韧地活着。”
这番话倒讲得颇有道理,沈韵瑾不禁刮目相看:“赵姨娘,你近来觉悟提升了呀。”
赵姨娘看着不远处的戏台子:“你听那戏文里也是这样唱,‘红颜薄命非所愿,韧如莆丝绕缠枝...纵遇严寒酷暑侵,笑对人间万般辛’,这世道女子活着艰难,该依附的要依附,该舍弃的就舍弃。”
母女俩很久没有这般亲近地说话了。赵姨娘虽然行事作风怪诞,一颗心却从来都是向着女儿,她只恨沈韵瑾偏是从她这个妓子肚子里托生出来的,血脉不正,污了她嫡小姐的名声,一心希望沈韵瑾能找到一个坚实的依靠,此生无忧。
沈韵瑾松了口:“行吧,我努力,一定当好将军府的少夫人。”
“是嘛,这才是正事。”
赵姨娘心宽了,又满意地端起茶杯喝茶,兰花指轻拈一块芙蓉糕放进嘴里,丹唇含笑,媚态自然流露,这种天资沈韵瑾穷尽一生也学不来。
“可你那些药粉定又是被哪个江湖术士骗了,蓝蓝绿绿的,看着怪瘆人的。”
“是我从前姐妹的秘方,从南疆那边传来的,你可别小瞧。”
“不是什么蛊术吧。”
“不是,正经药材,没有歪门邪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赵姨娘满眼嗔怪,沈韵瑾不再反驳,但还是觉得所有所谓秘方的东西,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
两人看了会戏,戏曲讲一个命途多舛的女子与状元郎之间的爱恨纠葛,赵姨娘沉浸进去了,看到动情处还要落几滴泪,沈韵瑾却觉得没什么意思,嗑了一小盘瓜子,戏唱到最后一幕时才问赵姨娘:“你今天自个儿来找我的?沈归义没让你捎什么话?”
“嗨,这不你小叔子被皇上任命殿前副都指挥使了么,你爹想让你搭搭言,看能不能帮忙给你三哥在禁军卫寻个闲职。”
沈韵瑾心道沈归义父子都是属狗的,箫慕正式上任的文书都还没下来,他们就闻着味儿前来伸爪子了。
赵姨娘打了个哈哈道:“你别忙着变脸,我也不想扫兴,这事本想等戏唱完了我再跟你说的,你既然都问了,想必心中也早有准备,回去找个方便的时候顺嘴提一句呗。”
沈韵瑾斜她娘一眼:“又不是你生的儿子,你跟着瞎起什么劲。”
赵姨娘哎了一声:“我到沈府的时候子瑜还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只有他愿意带你这个妹妹玩......”
沈韵瑾打断她:“我知道了,我去跟老将军提.....”
赵姨娘想了想又说:“也不用太勉强,你哥哥们的前程不如你的幸福重要。”
“嘁.....”
戏唱完了,她们也散了各自回府,路过卖果干的小贩,沈韵瑾对赵姨娘说:“我学着做了点柿子果脯,做成了遣人送点给你吃。”
赵姨娘连摆手:“不用,哪有嫡小姐做东西孝敬姨娘的,可别遭人胡乱猜想。”
“你又来。”
赵姨娘却不愿与她在人多的地方多纠缠,怕有人看出来她俩长得像传闲话,飞快上了沈府的马车走了,沈韵瑾很是无奈。
从戏园子里出来时间还早,沈韵瑾不太想回将军府,脑中灵光一闪,决定去她那座借给了栾枫的市井别院看看。
“少夫人怎么又想去那里了?那儿....不是住着那个小倌人吗?”绿萝不愿跟倌人走得太近,有心劝阻却又劝阻不了。
“房主听说房子租出去了,去摸查一下租客情况有什么不对?又不是养了外室。”
沈韵瑾让车夫掉了头,马车哒哒哒往鱼龙混杂的闹市区去。
小院虽然简陋了点,但地段繁华,前门挨着一家秀坊的后院,往左走到巷尾就是县衙的校练场,往右走到头可见典当行、珠宝铺、脂粉店,穿出去再走几步是茶楼和字画坊....闹中取静,生活方便,还很安全。后门正对着河,门前一架拱桥连通对岸,若换了门廊开店做点小营生也不愁没客流。
小院从里面落了锁,院墙上一只肥硕的橘猫卧成一团警惕地看着来人。绿萝上前扣了几下门环,肥猫喵呜一声跃下墙头蹿进院子里去了。
“何人?”门内一道喑哑的声音问。
“房子的主人。”绿萝扬声答。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一双眼睛从门缝里瞧了瞧,而后拉开了大门。
“姑娘是你?”清瘦的少年迎了出来,身上随意拢了件外袍,怀里抱着那只大胖橘猫。
“怎么衣裳不整的?”绿萝不满地小声嘀咕。少年红了脸,低下头解释:“奴家刚才在小憩,听见敲门出来得急......”
他侧了侧身,“姑娘屋里坐吧,奴家去收拾一下。”
把沈韵瑾迎进门后少年匆匆去了里间,再出来时衣冠齐整,双手捧了茶恭恭敬敬地为沈韵瑾奉上,他腰身微躬,敛眉低目,修长的指尖轻托杯底,举手投足间自成一段风流。
沈韵瑾端详了他好一会儿,暗叹这劲儿跟赵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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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是一派的,媚骨天成,一点都不矫揉造作。
她接过茶问:“你还记得我?”
“怎会不记得?五郎说这屋子就是姑娘借给奴家住的,奴家谢过姑娘。”
少年奉完茶后也不坐,垂手在沈韵瑾旁边站着,沈韵瑾撑着下巴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小倌与别的男子不同,身量修长,皮肤细白,五官清俊英挺,眉眼锋利却有一丝蛊人的魅惑。
“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花名阿兰。”
“你昨日遇到了何事?”
“不瞒姑娘,奴家虽入这行已久,但从来是卖艺不卖身的,昨日妈妈应了一个有怪癖的恶霸淫徒给我□□,奴家不从,她便给奴家下了药,奴家实在是惊惧才仓皇逃离冲撞了姑娘。”
这种事情几乎每家妓院都会上演,少年语气平和地述说事实经过,并没有刻意卖惨。
“当时来来往往有那么多人,我也就一个普通的民家女,你怎么偏向我求救?买你可要一千两银子呢。”
“姑娘虽然衣着朴素,可腕间戴的金玉镯子实非凡物,奴家若没猜错这应该是西域那边进贡到皇家的。奴家当时慌不择路,因这镯子认定姑娘是个贵人,惊吓了姑娘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这话好像也听不出什么破绽。沈韵瑾转了转手上的镯子,那是誉王送给她的,样式实在是好看,她一直没摘下来。
“即知道是贵人,又岂是你能惹得起的?还敢往上撞。”绿萝气呼呼插嘴道,阿兰只低着头赔礼道歉。
“那你可知昨天救你的那个公子是何人?”
“他自称五郎,看气度非富即贵。出手阔绰,又能跟姑娘你打上交道,应该不是奴家能打听的身份吧。”
“你还挺聪明。他有说如何安置你吗?”
“他说让奴家安心在这儿住着,说定会为奴家寻一条生路。”
沈韵瑾手扣在杯沿上,缓慢地转动着杯子,面上浅浅浮着一层笑意,看上去和善中有种身居高位者的威严。这是她小时候从一个大官员那里学来的,与不知底细的人谈话时常用这种姿态。她漫不经心地说:“他倒挺会疼惜人,没说带你回羌芜国?”
阿兰摇头:“奴家不敢有这等奢望。何况奴家从记事起就在京城,不是能轻易回去的,回去后又何去何从呢?”
“那五郎有说什么时候再来看你吗?”
“没有,给了奴家些银子和食物,还把我从前养的猫送来了,只让奴家等。”
“你就这样干等着?”
阿兰笑了:“姑娘你不知,像奴家这样的人能有个盼头就很不错了。”
沈韵瑾端起茶杯一口喝了,拍拍手道:“那行吧,等那公子再来看你,你转告他让他备厚礼来谢我。”又招呼绿萝,“走了。”
绿箩撸猫撸得正爽,闻言一呆:“这就走了?”
沈韵瑾暧昧地看着她:“不然你还想干点啥?”
绿箩脸顿时红了,立马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
沈韵瑾走出院门,那只大胖橘猫不知为何匍匐在脚边挡住了她的去路,沈韵瑾挣脱几下没挣脱开。
“砂糖,快过来。”
阿兰唤它,橘猫像被施了法的门神一样,稳稳坐着,半边屁股还压在沈韵瑾的鞋上。阿兰只得自己出来拖它。
“喵喵喵喵喵~~”橘猫不依。
阿兰耐心地哄它:“砂糖,她不是那些客人,快放她走。”
“什么客人?”
“喵,喵喵~”
“砂糖!”
就这么拉扯一会儿的工夫,两道熟悉的身影手牵着手从巷子右边那头走过来,大抵是刚逛完脂粉店,想穿过这条僻静的小路去往另一条大街。
沈韵瑾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箫恒牵着心柔满脸错愕和惊怒走到她面前,而她正和一个小倌人在一处私密的院子门口纠缠.....
他怎么一天天那么闲啊?不用当值吗?身体不好还到处乱跑。完了!这下误会大了!
沈韵瑾的脑袋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些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