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幽深狭窄,井壁上的石头参差不齐,布满了滑腻的青苔,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霉变的气味,似乎还有动物尸体腐烂的臭气,令人闻之作呕。井底的温度比地面还要低上几分,只不过待上片刻,就感觉血液在慢慢凝固,这种地方根本藏不了活人。
当差的小吏一点也不想入井底搜查,可又怕他们那个看着病怏怏的,实则发起火来能让整个大理寺抖三抖的年轻上司怪罪,只得冒着被冻死的风险硬着头皮下井转了一圈,原本以为会见到死人,结果不小心碰到了井壁上一块活动石板,发现了一条暗藏的通道。
通道曲折狭长,只可容一人行走,小吏在里面走了约半柱香的时间,空间变得开阔起来,他似乎走到了一座地窖,头顶隐约传出一阵阵梵音,是大相国寺日常的诵经声。
地窖漆黑,火把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看不清全貌,但能感觉地方挺大,光线被深邃的黑色吸走,照不到尽头。
小吏望着头顶想找到一个出口,突然从角落里冲出来一个人,嘴里哇啦哇啦乱叫,把他吓得不轻,抬脚对着来人胸口踢了一脚,那人闷声倒地,没了知觉,小吏提起火把去看,昏迷的人正是大理寺翻遍整个京城都没找到的覃小公子覃敏。
小吏和后面进来的同伴将覃敏抬出枯井,又返回地窖,费了很大劲才从一块巴掌大突起的石头找到玄机,石头按下去,头顶出现一个一丈宽的口子,小吏从那口子爬出去,与一众披着袈裟、手捻佛珠的和尚面面相觑。
覃敏藏身的地窖正是大相国寺的一座宝塔下面。此时快到二更天,和尚们念完了晚经正待散去,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惊扰,纷纷拿起木鱼佛珠和各种法器对准从地底冒出来探头探脑的人一顿乱砸,双方兵刃相对,经过好一番解释才说清楚事情原委。
和尚们并不知道宝塔下面藏了生人。地窖是宝塔建成时特地留出来的一个紧急避险之地,有一条通道连通外面,出口并非画坊的那口枯井,他们不知是何人另外开辟了一条通往画坊的秘径,也不知覃敏是何时藏进地窖的。
因为没有证据证明覃敏一案与大相国寺有关,当下并未深究,官差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覃敏身上。
覃敏情况很不好,形容枯槁,状似疯癫,自昏迷醒后嘴里一直在念叨着无人能听懂的句子,有时似乎很恐惧,有时又似乎很兴奋,特别激动时会伤及旁人,官差怕出意外只好用锁犯人的锁链将他锁起来。
他越折腾锁链捆得越紧,衣服很快磨破皮肤出现血痕,喃喃自语变成痛苦的哀嚎,最后他睁着眼睛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头歪到一边,眼神空洞呆滞,整个人看上去像个残破不堪的人俑。他这个状态基本上就是个废人了,官差突然就明白了覃家为什么要把他从家族除名,这样活着是个拖累,还会影响家族声誉。
覃敏找到后,其他几位失踪少爷的家人蜂拥而至大理寺讨要说法,覃家人却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官差上门询问,只得到一句:生死由命,听之任之。
萧恒无奈,专门请了太医来为覃敏医治,太医看了只是摇头道:“神思混沌,身体因极度亢奋已经耗尽了精力,怕是行将就木。”
萧恒问:“他为何会如此?可是受了什么刺激导致心绪失常?”
太医沉思片刻才答:“老夫见识浅,实在难以想象什么样的刺激会让人变成这番模样,但依老夫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他倒更像是食用了某种药物,这药伤及身体,毁坏神经,能诱发癔症,患者仿佛活在一个虚假的梦里,旁人不知道他的梦里有什么,也就无法与之交流,时间久了就成了别人眼中的疯子。覃公子很像这种症状,只是他好像格外狂躁些。”
“世间竟有如此歹毒的药物?”
“老夫年少时曾游历南疆习药理,那边的花草药性复杂,且当地人精通蛊术,他们无论是制毒还是制药都很邪性,其原理不是我们用常识可以理解的。只可惜他们很多土方秘术不外传,我只能窥见一点皮毛,若覃公子真中了来自南疆的毒,我无能为力,整个太医院也无能为力。”
又是南疆。又是蛊毒。
萧恒眼中寒光一闪,想到自己深受相思之害,再看覃敏多了几分怜悯,以及几分较之前更甚的愤怒。
他微微眯起眼睛隐藏了情绪,问太医:“南疆的这些药物在京城很盛行吗?为何我不曾听说过。”
太医叹气:“我们一直禁止南疆那边的药物进入京城,但如今京城与边境贸易来往频繁,难免有些人会偷偷售卖。这一类药价格奇高,能买得起的都是非富即贵,萧少卿没听说过这种药,说明萧少卿结交的朋友都是秉性纯良高洁的人,不爱沾染污秽之事。”
听到污秽二字,萧恒蓦地想起了在阿兰那里拿到的那几幅□□艳画,画风的确很对喜欢猎奇的公子们的胃口。
画是栾枫提供的,栾枫曾在南疆住过一段时间,那些药是不是也跟他有关?
“他们为什么要去买那些药?”
“这种药最早是治疗郁症的。情志不舒、悲忧过度的人吃了会快然畅意、心情舒朗,因此还得了个雅名叫无忧。后来南疆人在原有药性上进行了改进,无忧的药力增强十倍不止,据说吃过之后情绪激昂、体力旺盛、飘飘欲仙,身体各方面达到巅峰状态,然后会出现幻觉,在幻境中体会极致的快活,可能衣食富足的人喜欢寻求刺激吧,不过市面上流通的改良版的无忧应该很少,不然早就引起官府的警觉了。”
萧恒听着感觉有点讽刺,官府总是要等出了事才能发现已经存在的问题,包括大理寺也是如此。京城有钱人很多,像无忧这样的药物一旦泛滥,必定会引发灾难。
“乐极生悲,此药可解?”
“无解,凡是尝过的人吃过一次就会想吃第二次、第三次,至死方休。”
萧恒眉头紧锁,想到了更深层次的利害关系。世家子弟沾染上这些,自己殒命事小,只怕会危害到整个家族,而与世家牵连颇深的皇权体系将受到重创。
是巧合还是某些人已经开始向皇权动手了?在背后操纵的人是栾枫还是祁王?整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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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细思极恐。
大相国寺没搜到其他几名失踪人员的踪迹,从覃敏口中也问不出那些人的去向,覃敏随时都有可能暴毙,萧恒却无法对覃家人刑讯逼供,案件的进展又停滞不前。
萧恒一心扑在这个案子上,案牍劳形,身体却比在家养病时好了些,大概是有太多要紧的事要去思考,身体自己非常识时务地恢复了。又因为每日早出晚归,心无闲暇,相思发作的频率也缓和了许多。
这日萧恒回家取从阿兰店里得来的那几幅画。那些画见不得光的,萧恒不愿意让老夫人和心柔瞧见对他产生误解,拿回来后都是藏在沈韵瑾房里。
冬日沉闷,沈韵瑾吃了午食躺在床上小憩,萧恒直接推门入室,沈韵瑾听到了动静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
本来一切都挺正常的,偏沈韵瑾为了睡得舒服点换了睡袍,偏她的睡袍都是赵姨娘准备的,每一件都薄如蝉翼,领口宽松,腰身却紧贴肌肤,身上胖的瘦的地方一目了然,简直伤风败俗。
当萧恒脸色巨变时,沈韵瑾想遮掩都来不及了,她重新躺回被子里,被萧恒一把薅了起来。
萧恒单手揽着沈韵瑾的腰,两人胸膛挤压着胸膛,萧恒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一片隆起的山峰被覆在胭脂色的纱衣下面,纱衣欲褪未褪,雪白的肌肤染上一片绯红,暧昧至极。
明明很冷,露在外面的皮肤却是滚烫的,那热度似乎要把他们烧成灰烬。
沈韵瑾想推开萧恒,却怎么也推不开。萧恒大概又要说什么辱骂她的话,嘴张了又合,最后一口咬在了她的肩膀上。
那一咬用了十足的力气,纱衣被咬破了,牙齿嵌进肉里,血珠连串地顺着背滚落下去,胭脂红的睡袍变成了鲜红色,像衣服上开出了一簇妖冶的曼陀罗。
直到沈韵瑾痛得哭出声萧恒才放开她。肩膀青里透紫,两排清晰的牙印几乎恪进骨头,触目惊心。萧恒的嘴唇还沾了些血沫,配上他冷漠的表情,异常地狂野邪魅。
“疼吗?这是你该受的。”
萧恒抬手从沈韵瑾的肩膀拂过去,捻了捻手上的血,又抹在了沈韵瑾的脖子上。
沈韵瑾痛得没了知觉,可他们还维持着相拥的姿势,沈韵瑾的鼻尖抵着萧恒的下巴,眼泪掉在他的颈窝里。
萧恒问:“你费尽心机想跟我有肌肤之亲,现在为什么哭?”
沈韵瑾就着萧恒的衣领擦干了眼泪,她抬头朝萧恒笑了笑,然后发狠咬在了萧恒的锁骨处。她同样用了十足的力气,萧恒感觉锁骨都要被她咬断了,越是推她,她四肢缠上来抱得越紧,生生把他咬出了一个血窟窿。
萧恒痛得往后倒,连抱着沈韵瑾一起摔在了地上,沈韵瑾终于松了口,她舔了一下嘴角的血说:“礼尚往来。”
绿箩冲进屋时就看到两人浑身是血的在地上纠缠不清,又不敢上去拉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地上的两人痛劲过去了,恨恨地对视良久,然后淡漠的视线转向绿箩,异口同声说:“此事不要让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