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华小满暗暗吸了口气。

    心想,冷的话和她有关,毕竟出于私心她得关照两句,但冷死就和她没关了。

    真话她不敢讲,假话怕误会。

    “怎么不说话。”

    才过了两秒,谢微云就不耐烦,抬手撩开她脸颊的发丝,大发善心地帮她挂在耳尖上。

    离开时指尖不小心擦过耳廓,有点痒,华小满不太自然地重复一遍他的动作。

    气氛蓦地有股牛头不对马嘴的暧昧。

    这个角落很隐蔽,堪比幽会胜地,昏昏沉沉的灯火下,仿佛在身上蒙上旖旎滤镜。

    谢微云直勾勾盯着她,她坐在他身上,毕竟跪坐也是坐,搞得几句大白话都带点调情意味。

    就蛮幽默的。

    这么想了一下,华小满两膝盖骨发痒,继而浑身不得劲,她想起身,谢微云始终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时不时捏两下,搞得她比死了三天的小鱼干还僵硬。

    算了,不和他计较。

    万一干起仗来,就怕卸她一条隔壁。

    华小满略过他的话,从袖口掏出个小瓶子:“喏,给你的。”

    玉瓶小巧玲珑,呈晶莹剔透的淡粉色,瓶壁半透明,里面灌满不知名液体。

    谢微云瞥了一眼,没理会。

    华小满:“好东西。”

    他扯了下唇:“鸳鸯醉?”

    不太像问句,像基于她某种品质给出的判断。

    众所周知,春恩宫批发鸳鸯醉,这些帅男人有一个算一个,赶上趟时高低给他整一壶。

    这酒邪淫污秽,几乎和她本人划等号,而谢微云说这话,于她好比振聋发聩的人格贬低。

    华小满:我心好累。

    见她不答,谢微云似问非问:“想把我弄去春恩宫?”

    盯着颜色俏丽的瓶身,语调懒洋洋,带点调侃意味。

    “不是。”华小满斩钉截铁。

    就算你是我大腿也不能胡说好不。

    “哦,差点忘了。”

    谢微云眉梢轻抬:“这玩意没我的份。”

    华小满:……要吐血了。

    这人真是油盐不进。

    神特么鸳鸯醉,这东西比那玩意值钱千百倍。这叫浮山玉露,能活血化瘀,培元固气,难为她在一堆禁药里淘出个宝贝。

    当初小杂役得知她要将这稀罕物送给谢微云,死活不肯,撒泼打滚说把瓶子留下也好。

    华小满没依他,只说两日后如果传来她死讯,记得去七曜宗替她收尸,身上这瓶玉露就当是小费了。

    小杂役听完,眼神复杂,有种盼着她死,但又不舍的纠结感。

    说起来,她也想留着自用,但咬咬牙还是决心献给谢微云,可谓是诚意满满。

    所以谢微云就不能想她点好……

    可这货,浑身是刺,话里话外散发不近人情的劲,一整个不太好伺候的主。

    从这就可以看出,他很有当反派的潜质。

    就这拽里拽气的态度,如果换别人,华小满早就撂挑子不干了,可这人偏偏是谢微云。

    ——她坚如磐石的大腿。

    华小满低下头,百口莫辩,像被打击到了。

    谢微云散漫靠墙,没什么表情。

    垂下眸,就看到个圆圆的后脑勺,扎着的两缕长发垂到胸前,耳尖白皙泛红,就像她手里握着的小瓶子。

    他盯了她一会,没再出声。

    华小满正暗自吐槽谢微云不识货,突然听到了蚊子叫。

    “嗡嗡嗡。”

    从天灵盖响到后背,立体环绕声,视线一偏,果然看到只豆大的黑蚊子。

    她嘀咕了一句:“哪来的蚊子。”这么丑。

    戒律司养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威力大且异常灵活,嗡鸣吵得她头晕目眩,伸手拍了几下都被躲开。

    而且只吵她不吵别人。

    谢微云闲在那,摆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兴味正浓地看好戏。

    华小满心里不平衡,“啪”一声假装不小心拍了他一下。

    心里舒坦多了。

    之后她不小心的次数越来越多,谢微云似乎难以忍受她张牙舞爪样子,懒散掀起眸,瞥了眼过去。

    盯她两秒,盯蚊子一秒。

    大概他身上反派阴冷气质过于出众,就这么一眼,蚊子很识相地飞走了。

    华小满万分无语。

    这年头,蚊子都挑软柿子捏。

    她腹诽一通,心平气和向谢微云介绍浮山玉露的强大功效,尤其他身上这伤,不日便可痊愈。

    哪知谢微云听完,满不在乎甩出三字:不需要。

    问他原因,只说是:“麻烦。”

    华小满瞬间了然。

    其实谢微云这伤,就是她当初一脚踢出的病根,过后来示好,多少有点猫哭耗子假慈悲的虚伪。

    指不定人家心里正憋着气,拒绝的压根不是这瓶玉露,而是要和她划清界限。

    反派是有点不好哄。

    秉持着将好感刷到底的信念,华小满夹起嗓子,柔声柔气:“不麻烦的,在伤口一抹就行。”

    谢微云光听着,不说话。

    “或者我帮你也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后边这句话,她也就意思一下,谢微云这性格,八成不愿给人碰。

    然而下一秒,谢微云挑眉看来。

    “行。”

    没有丝毫犹豫,欣然应允。

    华小满尬了一下,差点接不住这不按套路出的牌,他太爽快,完全意料之外。

    心想,这人真是一点也不客气,明知道她恶名在外,就不怕被揩油吗。

    事实证明,谢微云完全不怕。

    他慢条斯理地向后一靠,破天荒松开了她手,腿很修长,无处安放般向外敞了敞,手肘搭在膝上,给她腾地。

    神情自由散漫,披风却规整到不行,宽肩挺背,像连绵起伏的雪地,大大方方敞怀,让人想一头栽进去。

    他很会装,华小满肯定。

    原著中他心思诡谲,城府颇深,时不时仗着优越颜值吊人胃口,女主就是上大当被钓走的。

    瞧他这样,指不定在憋什么坏。

    她心里门清,讨好谢微云无异于与虎谋皮,但只要他不黑化,或日后不杀她,她就当他是块宝。

    华小满定了定神,在他身前空隙处蹲下。

    没记错的话,谢微云的伤在胸口,不上不下的位置,略显尴尬,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却没有宽衣解带的自觉。

    他这会耐心十足,指尖随意敲着腿,跟个太上皇似的等人来伺候。

    真使唤上她了。

    行,如果他不觉得冒犯的话。

    华小满手抚上柔软平滑的布料,忍不住回缩了一下,这人是从冰山里蹦出来的吗,全身冷到可怕。

    对比之下,他的嘴唇可谓滚烫。

    而谢微云本人,貌似很享受这变态冷,将脸侧向一边,任她为所欲为。

    他手中不知何时捡起根发霉小树枝,百无聊赖地拨弄烛火,手指白皙清瘦,时明时暗。

    雪白衣摆背景下,残烛像遥遥雪地里一座孤塔。

    她突然想起书中一笔带过的话:谢微云是七曜宗捡来的孤儿。

    所以在一群仙二代中,谢微云自幼格格不入,游离于群体之外,划分出清楚的界限,不容他人涉足。

    他这身冷峭的寒意,个人特色浓烈,轻而易举将人隔绝在外,如果脱去他的外衫,有点闯入他私人领域的意思。

    说不上来,感觉哪里怪怪的。

    华小满有点无从下手,犹犹豫豫,谢微云似乎瞥了她一眼:“需要帮忙吗?”

    “不用。”一句违心话。

    不是她想逞能,而是谢微云不等她回答就挪开眼,岿然不动,哪里有要亲自动手的欲望。

    华小满心梗了一下,慢吞吞撸起袖子,手指目标明确停在他胸口。

    正当她纠结是把谢微云全扒光,还是简单粗暴扯开他领口时,头顶冷不丁砸下一句话。

    “所以,我冷不冷和你有关?”

    谢微云无聊透顶似的随口扯了个话题。

    既然他诚心发问,她就大发慈悲哔哔两句。

    华小满唇角一弯,顺着他的问题疯狂示好:“自然。”

    “你是我未婚夫,相亲相爱一家人嘛。”

    试图建立毫无血缘的亲情关系,但失败。

    “未婚夫?”

    谢微云手指一顿,烛火霎时一颤,光瞬间暗下:“可我听说你已经成婚了。”

    “……”华小满呼吸一滞。

    死亡问题。

    她立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逼婚陆言之这茬,这么绝密的事,咋是个人就知道。

    好吧,是原主嘚瑟故意大肆宣传。

    事最后根本没成。

    这就是半场开香槟的代价。

    “谣言。”

    华小满低下头,脸不红心不跳。

    谢微云:“我还听说你牢里藏了人。”

    “假的。”她脑袋低更下。

    说得委婉了,她哪里是藏人,分明是要把祁无劫吃干抹净。

    “所以齐家小公子的事?”

    “误会。”

    她像只骆驼,恨不得将脑壳埋进地缝里,严防死守,一个字不敢多说。

    空气静悄悄,华小满心跳如雷。

    “对了,你还说要让我……”

    “让你什么?”她茫然抬头。

    谢微云慢悠悠地挑弄灯芯,光越烧越旺,最后心满意足般扔掉树枝,甩了甩手微微躬身。

    刹那间如大山倾覆,宽阔背脊遮住光源,视野迅速陷入昏暗,冷冽气息不由分说迎面扑来。

    猝不及防摄入一股寒气,华小满有点被呛到,悄悄向后仰了仰,勉强挺直腰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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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看不清五官,也能清晰察觉到谢微云的审视,薄薄的眼皮下撇,黑暗中慢慢贴近。

    华小满背脊僵直,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偷偷滑到腰间,按住卷曲的长鞭。

    额头即将相抵之际,他偏过头,在她耳边落下四个字,一字一顿,清晰入耳。

    “生不如死。”

    “……”

    让谢微云生不如死,哈哈。

    华小满头皮发麻,自己快要生不如死了,这话竟也说过,狗胆包天。

    谢微云说得十分轻巧,辨不明情绪,错开身子,昏黄的光射入,她呆滞的神情一览无余。

    他语调冷淡,目光指向她腰上:“就用这鞭。”

    用这鞭子动手,叫他死得不痛快。

    华小满立即缩回手,有点绷不住,原身这不纯纯搞人心态,至今仍不知放过多少厥词,谎话都不够她编的。

    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

    她清了清嗓,语气诚恳:“是这样的,之前的我疯了。”

    没别的办法,必须要有一个怪诞且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之前行为,同时让人信服。

    眼眸闪着两抹光,满满真诚二字。

    谢微云:……

    他似乎笑了一下,挺起肩背,又靠回墙壁上,稀碎金光洒在身上,眼神意味不明。

    长指轻点膝盖,也不开口,偶尔瞥她一眼,一副“你好会狡辩,我懒得理你”的态度。

    他这人,一股子聪明劲全写在脸上,满身锋芒毫不掩藏,一言一行都带有压迫感。

    七曜宗处处提防他,有一定道理。

    华小满叹了口气,装苦大愁深样:“其实吧,我也是一名受害者。”

    这话挺离谱的,快编不下去了。

    但不说不行,还必须理直气壮义正言辞地说,最好能挤出两滴泪。

    谢微云眉梢轻挑。

    他被吊了胃口,饶有兴致抬起头,光擦过兜帽边沿斜扫过来,碎发阴影有棱有角落在脸上,摆出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很好。

    他愿意听。

    华小满垂头丧气,仿佛陷入遥远的回忆:“这事,还得从我疯的那一刻说起……”

    接下来,她绞尽脑汁回忆原著,头脑风暴翻遍所有和谢微云有关的剧情,事无巨细,绝不放过任何细枝末节。

    将书中不可饶恕之事,皆一言蔽之为“疯”,极力表现自己悔恨交加,羞愧难当。

    期间顺便痛斥七曜宗所作所为,企图转移掉仇恨,蒙混过关。

    当然,最后不忘洗白加卖惨,痛心疾首苦“疯”久矣,如今幡然醒悟,追悔莫及。

    一番言论不说披肝沥胆,至少也算推心置腹,连自己都差点骗过去。

    华小满:“就这样,我的名声全毁了……”一脸哀嚎,有声泪俱下那味。

    她发誓,毕生演技全交代在这了。

    四周鸦雀无声,冷雾沉浮。

    “那你还挺委屈的。”

    谢微云撑着下巴,盯她好一阵,突然来这么一句。

    华小满摆手:“事情已经过去了。”

    语气云淡风轻,一股轻舟已过万重山的从容劲,比菜市场塑料袋子还能装。

    她又道:“不过我会补偿你的。”

    谢微云:“比如?”

    华小满将眼一弯,张嘴画大饼:“给你吃给你喝陪你玩,谁要敢欺负你我第一个冲上去揍他……”

    “总之,我会千倍万倍对你好。”

    即将黑化的反派最需要什么?

    除了治愈,还是治愈。

    她这话可不是瞎编的。

    原著中,女主就是如此。从此谢微云沉沦其中,无法自拔,以至于后期不择手段,疯狂打压另外三位男主。

    反派心动的点在于:清冷美飒的女主不经意流露出温柔一面,反差巨大。

    这和疯疯癫癫的她突然怒刷好感,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平心而论,她的反差感还大些。

    也不知这东施效颦效果咋样?

    烛台烧到极致,滋滋作响,在暗无天日的狱内,比晚霞灿烂的光蔓延开来。

    谢微云注意力有点涣散,似乎不在听,又像听得很认真,目光轻轻浅浅,在她脸上游移。

    偶尔抬眼时,华小满还能对上他深黑的眼仁,然后脑子里忽地蹦出“眉目传情”几个字。

    谢微云目光再飘过来时,她脸蛋比芦苇尖挠过还痒,下意识回避对视。

    这哥们,不太对劲。

    “女配攻略男主”的文她略知一二,感情萌芽大多从女配示好开始,男主慢慢沦陷,长出恋爱脑。

    ……

    蛮像此时此刻的她和谢微云。

    谢微云还在偷瞄她。

    视线没停过。

    兴趣浓厚。

    华小满身躯一震。

    救命,这货不会就心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