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
    海雾聚散离合,风雨交加。

    白月光小师妹孤身一人,乘浪而来,苍白双颊上缀满雨滴,悲戚且愤怒的双眸透过雨帘,利箭般狠狠钉在齐霄身上。

    用怨恨的哭腔不停诘问——

    “为什么不回来?”

    “为什么要骗我?”

    “是不是从一开始,都是谎言!”

    “……”

    她浮在茫茫海域上,长裙下的身形消瘦了几分,单薄得像随时会被浪潮卷走,可一字一句震天撼地。

    从她不断重复的言语不难猜测出事情的大致轮廓:江婳貌似被齐霄渣了?

    再扩展一下:反派的白月光不仅死而复生,并且曾经和男主之一的哥哥有过一段情。

    这过于扯淡!

    事到如今,打赌的输赢毫不重要。

    重点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华小满疑惑到了极点。

    不止是她,祈愿台上百姓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但他们打心底认为这只是一场恶作剧。

    齐二公子才貌双全,恋慕者众多,即便出现一两个较为疯狂的追求者也不足为奇。

    譬如齐三公子,不也是被华氏二小姐闹到满城皆知,众人早已见怪不怪。

    但下一瞬,围观群众表情逐渐失控。

    祈愿台上,齐二公子罕见地失了分寸,众目睽睽之下,竟不管不顾新娘,朝陌生女子奔去。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齐霄见到江婳时,腰间的鸣鸾螺先于他生出反应。

    佩戴一千多日的冰蓝色玉螺倏地失控,蓝光迸射,因共鸣而引发剧烈颤动,仿佛终于找到真正的主人。

    在这一刻,他无比确信鸣鸾螺与江婳有关。

    尽管此时他并不知她的来历,只能通过她布满瑰丽鳞片的鱼尾,确定她是个鲛人。

    海鲛,高等级的妖。

    与重溟海域的妖,一并命名为海妖。

    他很熟悉鲛人,多年前参与过一场大规模的猎杀行动,关于那场斗争的具体细节他记不清了,只要一回忆……

    齐霄太阳穴忽地刺痛,仿佛扎入了一根针,身形晃了下,而后抬起雨水润湿的手指,轻轻取下鸣鸾螺,一步一步走到断崖边上。

    这是离海最近之处。

    素白清丽的面容近在咫尺,目光停落,堆积已久的疑问盘旋心间,如今按捺不住般,一个接一个争先恐后冒出。

    话到唇边,齐霄却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

    只是隔着朦胧不清的雨雾,问她:“这只鸣鸾螺,是不是姑娘的?”

    —

    华小满的满头问号,太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但目前而言,在场掌握信息最多的人,只有身边一脸平静的反派。

    谢微云对周遭的变化并不惊讶,目光沉静平稳,偶尔盯向她时,眼底含着一丝笑意。

    仿佛是在嘲讽她过于震惊呆滞的神情。

    但她觉得,这男人是爱面子强撑罢了——

    眼睁睁看着白月光小师妹和别的男人纠缠在一起,只能尽量表现大度,才不会失了体面。

    华小满有点同情他。

    反派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她憋了一会,然后短暂失去人性八卦了一嘴:“他们的事……你知道吗?”

    谢微云快速反问:“我为什么要知道。”

    听听,这语气多酸。

    看来他和其他人一样,都是最后知道真相的人,而此前,也许只是作为替身的存在。

    在苍阆山他一定是察觉到什么,才会对江婳动手,而且出招的动作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华小满又问:“你是不是有点怪小师妹?”

    谢微云笑了一声:“她怎么样我管得着吗。”

    言语中的醋味难以掩盖,她明白,反派真的很介怀这样的事。

    华小满拍了下他的肩:“没事,我明白的。”

    谢微云低头,扫了眼她充满同情的目光,笑意淡下,不知她究竟在脑补什么。

    关于江婳的事,他的确了解甚少。

    只记得江婳拜入七曜宗时,全身上下都是伤,就只剩半条命。宗门内那几个不争气的,贪图她一张脸,便把她捡了回去。

    起初一段时间,江婳并不与人交谈,偶尔发出声音,也只是自言自语,无人知道她在念叨什么。

    偶然间两人碰过一次面,她整个人活过来似的,从此黏上了他。

    那段时间,他被华二闹到不行,身后再多个女人,让人很烦。

    不过江婳和他走得越近,七曜宗那群人心里越不痛快,所以他偶尔会和江婳聊上两句,就是为了刺激一下他们。

    后来,他发现江婳这人也不简单。

    他受伤时,她会主动贴近央求给他上药,并希望他能将衣衫脱下。

    或者隔三差五劝他去后山泡温泉,以此疗养身体。

    他很快就发现,江婳所做一切,都是在引导他脱衣衫,从始至终在打他披风的主意。

    能识破冰蝉衣的人必不简单,他没戳破,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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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去苍阆山调查九方鼎碎片,江婳又跟了过来。

    他没找到碎片心情本就不大好,偏偏江婳得寸进尺,以为他重伤未愈,便直接上手来抢冰蝉衣。

    最后他也懒得装,索性用煞火将这鲛人封在苍阆山。

    七曜宗的人以为她死了,事实上和死了差不多,毕竟没有人能克制煞火的力量。

    但华小满却利用九方鼎的力量,阴差阳粗把人活生生送到他面前,还美其名曰是惊喜。

    真是要被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操作气笑了。

    说起来,江婳如今能够来闹事,很大一半责任出在华小满身上,她甚至还问他有何感想。

    若不是入云海城第一日,偶然见到齐霄身上的鸣鸾螺,他也不会再记起江婳这人。

    如今看来,很多事都能说通了。

    云海城内有禁制,海妖不得入内,江婳拐着弯对他示好,不过是为了得到冰蝉衣,方便入城找齐霄对峙。

    这事和他压根没太大关系。

    另一边,祈愿台上陷入混乱。

    城内集结了众多弓箭手,准备射杀江婳,她是重溟海域的鲛人,贪婪恶毒,绝不能活着离开。

    江婳视线掠过瞄准她的利箭,慢慢滑到齐霄茫然的脸,最后落在鸣鸾螺上,自嘲一笑。

    “齐霄。”

    她唤了一声,唇边噙着凄凉笑意:“我不来寻你,你便再也不管我的死活,对吗。”

    齐霄长指捏紧,指腹按在螺壳表面凸起的尖角上,细微的疼痛提醒他保持理智:“若是你的,我将它还与你。”

    他走近半步,伸手将鸣鸾螺递上前。

    江婳轻笑出声,眼底说不清是悲伤或是愤懑不甘:“你欠我的还得清吗。”

    齐霄:“抱歉。”

    他斟酌了下用词,终于问了第二个问题:“姑娘与在下可曾相识?”

    纵使有许多蹊跷之事,可他翻边过去的记忆,都不曾在脑海里找到关于她零星半点的记忆。

    江婳一笑,这是他第二次骗她。

    正要开口,半空中响起呼啸声,万箭齐发,直指她的方向。

    情况危急之下,面前忽然多了一道身影,齐霄闪到近前,偏头望了她一眼:“姑娘,我不会让他们……”

    话未说完,齐霄后肩猛地一阵钝痛,低头一看,鲜血汩汩涌出,一根骨刃将他贯穿。

    江婳握住骨刃,再毫不犹豫抽出,手指立即染上滚烫的血迹。

    齐霄面上露出轻微痛苦的神色,却轻声说:“没事的,你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