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神御界与钟延识海相连,里头所有为他所造所攒,无风无日无月,因而吴瑧对时间流逝的感受很浅。
好容易在指尖吐了点灵力,像打火机噗出的火苗。
累得手脚并用才爬起来,出御界坐了没一会儿,快到上班时间了。
窗外的秋雨几乎瞧不清雨线,积攒在房檐细槽,隔好久滴落一颗。
地面颜色深了,天气预报显示有冷空气,这场雨过后,天气会逐渐转凉。
吴瑧怕冷,略过挂在床头衣架两套偏薄的套装,拎出加绒的那套。
心头一阵肉疼,钱白花了。
钟延跟她像两个季节的人。
公交车行驶在尚行市霜染层林的郊区线,过了早高峰,车上零散颓着几人,吴瑧坐在最后排窗边,双手交叠拢着,手背显现出寒冷天才有的紫纹。
钟延戴着口罩坐在旁边,不留情面评价了句“拖着这副病体活到现在,不容易。”
吴瑧前一天修炼太久,精神头不大好,加上骤然降温浑身发冷,给他一说愤愤想怼回去,开口没蹦出字,反而咳了一串,雪白的脖颈憋得通红还没停下。
离他们最近的隔了两排的一个青年皱起眉头,默默换到车头位置。
病秧子犯病起来让人不自觉远离,所以吴瑧从小没什么朋友。
钟延被她整不会了,隔着袖子握住吴瑧手腕,注入丝丝绵绵的灵力。
吴瑧把捂着口鼻的纸巾皱成纸团,垂手瘫在靠背上休息,心说这是从山里背了个活菩萨出来,一会儿发癫一会儿悲天悯人。
憋了良久,她觉得再不怼回去就要过时效了,半咳半轻声道:“要不是我把你,咳,半个背出来,您老这会儿骨头烂山里了,我没,讨要功劳,咳咳,你还刺激上瘾了。”
“噤声。”钟延似乎对难听的话毫不在意,像高位者霸道关怀,好像前番勾起她难受的是另一个人。
“我的意思,加紧修炼,你这种情况会好转。”
他好像良心发现,忽然补了这么一句,在吴瑧看来真的有点精神分裂。
车子停在档案馆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吴瑧微不可察扫了眼公交站底某个位置,不禁放了支冷箭给戴口罩的男人。
后者也不尴尬,淡淡说道:“寄人篱下,被逼无奈。”
倒是吴瑧想到什么,脚步没停,“黑云佬怎么知道我从哪里来?而且动作不算麻利,隔了三天才派你杀过来。”
“他不知道。”钟延跟在身边,尽管掩盖了大半面容,挺拔欣长的身姿和该死的高贵气还是引来一楼大厅办事人员的注视。
他抢在吴瑧前面按下电梯上行键,连带着吴瑧被衬得像世家大小姐。
吴瑧硬着头皮走进电梯,钟延抢在前面问“几楼?”
“四。”
这货看了生活知识科普大全,好像在实践。
他没有展露对一切很好奇的稚嫩样,反而淡定得比任何人都有谱。
“钟山有预言:神镜合,乾坤承,神镜现,钟山兴。”钟延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我感应到神镜现世,让人传话给黑云佬,他一直认为我记忆有损,计划我夺镜为主后帮他彻底掌控钟山。”
“掌控……”吴瑧一个激灵,“黑云佬喧宾夺主住在钟山?!”
对方未出声,等同默认。
“你怎么不告诉秦莫,你们联手很有胜算吧。”
钟延露出冰冷笑意,“我不信任何人。”
“叮——四楼到了。”
温和的机械音落下,钟延如刀背犀利的眸光在电梯门开的一瞬间收敛。
吴瑧搓搓手背,抖落掉从他那儿弥散过来的冰疙瘩,勉强堆起一张人情世故脸。
手续办得很快,别人都以为钟延是上面派下来陪同办理手续的,加上他本身太过引人注意,连带着吴瑧头一回在这地方感受到客气。
四楼是个“回”字型结构,中间的“口”是小会议室和档案存放室,办公室在电梯出来右手边通道最里面角落。
天气稍微阴沉些,整个“回”型走廊便暗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吴瑧好死不死上了个厕所,好死不死目光敏锐。
厕所出来转个弯的大厅跟楼梯电梯间隔了堵墙,与会议室空出六七米的距离。
白花花墙面空无一物,但会议室的玻璃倒影中,墙边站着个身着长裙、黑发掩面的女生。
那东西一动不动,但整体气质来看确实是个读书年纪的女生。
吴瑧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瞧了眼,一下子不知道该往哪里躲,只好缩到大冰块背后。
“你看见了吗~”问出的声都是抖的。
窗户里那东西直直抬起右胳膊,手里捏了个小铁盒,墙边仍旧没有她的身影,但悬空浮着一只跟窗户里一模一样的小铁盒。
吴瑧恨不得贴在大冰块后背,仅存的理智让她默默抓住钟延后背的衣角。
“她有事求你。”
“什么玩意儿?!我跟——阿飘能有什么交情。”
“阿飘”两个字几乎半吞在喉间发出,她怕把人,不,把飘得罪咯。
钟延让开身位,用手指推了把吴瑧肩头,“兴许跟你有缘,东西拿过来。”
后者跟黏屁虫似的跟着他退,说什么也不肯去。
“残存的一缕碎魂无法入轮回,什么也干不了。”钟延无奈解释,“或有未了的心愿,运气好碰到你我而已。”
“你怎么不去拿?”
“她想把盒子交给你,我去不一定给。”
吴瑧:“……这还能指定专人服务?”
办公室方向传来科长高跟鞋规律节奏的踏声,窗子上的人影抖了抖。
“她~怎么了?”
“碎灵易散,她用仅剩的灵力使了术法,马上要走了。”钟延提醒。
见吴瑧仍畏首畏尾,他摇头叹气道:“万物皆有灵,这只不过是她存在于世上的一种形态,你何必扭捏姿态,让人心凉。”
吴瑧:“呵,你清高,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还道德绑架。”
高跟鞋铿锵奏响在悠长的走廊,等人走过来再要去拿就更不可能了。
吴瑧心一横,捏成兰花指接过铁盒,快步后退。
墙面上倏忽现出人形淡影,继而像从没出现过一般消失了。
再看会议室的玻璃窗,简简单单倒影着白墙暗灯,仿佛只是让过客休憩了一小下。
吴瑧很容易心悸亏虚,经过刚才的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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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公园里头了心跳仍然难平。
她扶着亭柱软软坐下,额间布满虚汗。
“当日进山里见到我你也没这般虚弱,怎的越修炼越回去了。”
吴瑧细算了算,除去正儿八经讲事,钟延三句必挖苦她一句。
她把小铁盒递给钟延:“我拿的,你开。”
钟延一点没犹豫,指头一拢打开盖子。他站着,太高,盒子托在手里,吴瑧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是什么?”
“纱帛,印着血。”钟延坐下,挑出纱帛的一角,道:“血书。”
他一点不忌讳,小心取出摊开,里头包了一片绿色橡胶质感的东西。
两人的视线没有停留在那东西上太久,转而落回血书上。
布帛痕印交错深刻,显得字非常立体,看得人背脊发凉。
字形凌乱,有的笔画断开,像情急之下或临死之前书画的。
没有标点,话不完整。
“我叫王佳婧父母尚行档案馆门卫王大甲鲍竹英鲛人学院八届二班学院二到三楼镜子”
话头戛然而止。
吴瑧的脸色不太好看,转头望向刚才出来时候还跟她打过招呼的门卫阿姨所在方向。
“镜角的下落或许跟鲛人学院有关,不过,还是由你决定要不要给她父母。”
“鲛人学院?”
钟延把东西收好放回铁盒子,“等会到据点,秦莫会说。”
吴瑧感觉心脏和四肢不再那么无力,起来道:“你都收起来了,回头再说吧,人都不在了,没的让双亲难受一场。”
*
半小时后,苍崇据点。
钟延藏在吴瑧心头,在里头修炼的同时方便行动。
“我封的,除了师父的信绝对没有其他东西!”余庆的声音震响了一楼的会客室。
秦莫斜睨道:“嚎亮些,把你送去戒律山庄嚎。”
“师父——”余庆的星目转着两汪泪,受了天大委屈。
“行了御神,你徒弟不经逗,回头给他吓得没力气提剑。”物合说着给秦莫使了个眼色,后者不为所动。
“庆没问题,应当是启信时有人做了手脚。吴姑娘道业潜,即便有人当你面用术也不好察觉。”
这倒是有可能,吴瑧有自知之明,好比在双生塔那天,钟延什么时候入了她心口,她是毫无察觉。
但是钟延在她心里呀,没道理他也察觉不到。
“苍崇家大业大,出个把孬徒孽子也并非无可能,庆,为师去君临洲这些日子你继续暗中查访,莫让吴散仙白白受一场罪。”
余庆这才收了两汪亮晶晶的水潭,但是很快生出别样的委屈。
“师父此去君临洲,竟然不带弟子么?”
秦莫今日换了把扇子,此刻扇尾怼在余庆嘴上。
“成天的嘤嘤啊啊,为师好容易躲你几日,别添堵,乖。”
像是为了阻止他接话,秦莫紧跟着又道:“去把那两个新芽子也叫来。”
余庆嘀嘀咕咕,垂丧着带上门,极其不甘心。
过了会儿,扣门声响起,进来一男一女,对秦莫和物合长作揖。
“拜见道君,拜见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