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火舌卷得快,树木稀落,山体焦黑,三人沿着还算能落脚的山中野路往荒原方向走回去。

    “啪嗒。”

    吴瑧脚差点崴了,踩断了与另两根枯木呈等边三角形的枝条。

    三角形中央放了一块滚圆的石头,人为痕迹太重了。

    她蹲下查看,刚想伸手去拿,被秦莫叫停。

    “不想死的话合好阵型。”

    放眼望去,满山头都是人为痕迹。

    怪不得他们藏得那么好却轻易被发现,下阵的人就在眼前。

    阵法看似简陋,实则一点也不精致。

    “阵心处的小圆石能有多大作用?”吴瑧不明白。

    “阵型如山形走势,失之毫厘,效用大改,满山的灵火靠这小石子灭,你说多大作用?”

    “额抱歉,唐突了。”

    吴瑧很不想管物合,但架不住该死的好奇心,回头看物合会不会踩坏地上的小阵法。

    一转头才想起来,有秦莫在,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灵火不似寻常火灾,按理说火有灵性,雪云会大范围发作才对。

    “道君,时砚师弟在哪里呀?为什么这里雪云不会攻击人?对了,金道长找你去了你们没碰面吗?”银娘一股脑抛出好几个问题。

    秦莫冷回:“问题太多,累。”他不肯说,银娘也不敢追问。

    绕过一片小山头,这里很接近山火,六七米开外嘶啦作响。吴瑧只觉得浑身汗毛卷曲。

    山头后方的坡下是泥石平地,长长绵延而去,接连远处的平阔荒原,正是秦莫和钟延夜间赶来的路。

    下了坡往荒原方向去,左面的岩体与周边植被茂密的山体格格不入,山石裸·露,中间还有一个较大的洞口。

    洞口不大刚好够一人进出,内里包含两间土屋。

    吴瑧小时候听外婆讲故事说以前人为了防止土匪抢粮,会挖一个洞用来储藏粮食,也许这里便是储粮洞。

    洞内两间房以泥墙隔开,留了门洞,但没装门。

    里间躺着一人,正是钟延。

    他沉沉睡在发霉的宽木板上,隔着薄眼皮的眸子抖动不止,脸色比平时还要苍白,身上盖着一件外衣。

    “他替我受了一击。”秦莫坦白道。

    “啊,我帮他疗伤。”银娘说着要去解左手腕上的绑带。

    药修的左手自小刻着灵息阵,有妙手回春之效,需要灵识去养,平常时候轻易不露出来。

    灵息阵相当耗费药修本身的灵力,掌控不好甚至会反噬,进君临洲后她已经用过一回,为吴瑧疗伤那次。

    “包回去。”秦莫道,“他的伤势还算稳定,今晚在这落脚,我们去捡点柴,吴瑧你留下照看。”

    他们出去时候,秦莫余光似有心若无意地瞥了一眼。

    吴瑧靠在板沿,说起来好几天没睡了,没有很困,但多少有点累。

    刚要入定,后背痒痒的,大蜘蛛之类的虫子勾着她的衣服遛弯,一直爬到左肩膀上。

    吴瑧一个巴掌呼过去,拍到的不是虫子,是一只手。

    钟延拉着她的指头不放。

    “睡着了力气还这么大。”

    紧接着她就被扯进修神御界。

    钟延原身没有像平常时候盘在天上,反而软塌塌地趴在水面上。

    吴瑧站在巨高的蛇墙中间,似蚍蜉,似蚁虫。

    她悬空踏起,没法像秦莫那样牛逼哄哄远距离飞行,绝大部分修士都做不到他那样,以她目前的能力,踏空数息时间,行百来米距离还是没问题的。

    一两公里外的蛇身,约千米长的一段显露浓重凶光。

    猩红邪气晕散开,寻常修士要是不小心进入,恐怕难再出来。

    钟延低声沉吟,巨大的蛇头缓缓挪动,面朝她竖瞳懒懒开了条缝,片刻后合上。

    “帮我疗伤。”他道。

    吴瑧惶惑地指向邪气血气相互纠缠的那一大片区域,“你不至于吞了雪云吧?”

    蛇嘴下弯滑落鲜血,小山流瀑不过如此。

    吴瑧见状抛开其他,连忙道:“先说怎么给你疗伤。”

    “下来。”

    “哦好。”她顺着蛇身滑溜到水面上,“然后呢?”

    “别动。”

    蛇身缓缓挪行,再靠近些,吴瑧就要撞上他的蛇嘴了。

    钟延在离她方寸间停下,呢喃咒术密语。

    吴瑧身体里自发钻出金色梵咒,飘带似的卷成团隐入蛇身。

    起初不觉得有什么,两分钟过后,吴瑧骨头有些发酸,很快站不住,腿一软——

    角度刚刚好,又给他跪下了。

    吴瑧:“……”

    过了会儿,她说:“你怎么样了?再疗下去,我好像也要倒了。”

    大蛇低低沉吟,飘出的字不细听连不成句,仿佛风中细碎的雅雀呜咽。

    “叱咒,平息不了,对不住。”

    御界外头传来沙沙声,吴瑧听出来是银娘的脚步靠近。

    土窖跟鲛人巢穴相似,都把地面干土压实,走上面才不会沾泥。

    银娘手上收了力道,把拣拾的柴火丢在外间,拍拍手掌走去里面,“瑧,你猜我和道君碰到谁了?”

    转过没安门的隔墙,却见吴瑧大口嚼着什么,手里握着装增灵丹的瓶子。

    “不对不对,你记岔了,你现在得服用健灵丸,身体孱弱,受不住增灵丹的药效。”她紧张地把起脉,脸色一变。

    玉指再切脉,粉颊再变,养的很灵气的面容脸色变了又变。

    银娘长长“嘶”了声,捧起那只白无可白的手,再白便不像人间产物,像地里爬出来的了。

    “这不是重点。”银娘摇摇头。

    “怎么?”

    “确认它是你的手。”

    吴瑧:“……”抖抖手,“确认了吧?”

    跟那俩常让人无语的待了十天,说话习惯被传染了。

    吴瑧眼角余光瞥向木板上的钟延,他静静躺着,面容稍稍爬上血色。

    堂堂一个神族后裔,在黑云族据点睡泥地,出来了睡发霉的木板。

    怪不得他喜欢打坐,大约躺出心理阴影了。

    “道君,瑧的脉搏太奇怪了。”银娘不得解惑,请求场外援助,“明明前几日还死气沉沉的。”

    死气沉沉本人哭笑不得,心说你用词也不必这么精准。

    “听你意思,枯木逢春了?”秦莫理好外头的木柴,低头走进来。

    土窖通常不高,这两间算大的了,他只需要低头,按一般的规格来说,他和钟延都得弯腰。

    “你希望她枯死还是死灰复燃?”

    银娘:“那还用说,自然后者。”

    秦莫:“世上奇人异事不胜枚举,她不死是造化,你静静旁观是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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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你说呢?”

    这话说的好像吴瑧是什么世外高人,让银娘闭嘴,省的被灭口。

    “道君,你别逗她了,我托金重延的福,他跟我结对修炼身体才慢慢好起来,被你说的神神忽忽。”

    管它货对不对板,她解释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哦。”秦莫应得肯定,语气也没有不对,但总让人觉得这个字胜过长篇质疑。

    他走近看了一眼钟延:“恢复得不错。”

    怕再引起他们怀疑,吴瑧赶紧掐断关于她的话题,“银娘,方才你说遇见谁了?”

    “差点忘了,我们遇见时砚师弟,他跟那个鲛人樟在一起,还不肯跟我们回来。”银娘愤愤道,语气却透露出担心,当真医者仁心。

    说话的间隙,秦莫低头走出去,“呲——”燃了火堆,脆干的烧火声“吱吱”作响。

    “大约事情还没办好。”吴瑧说道,“本来也打算给他五到十日时间,等等吧。”

    火光从内外间的隔断处映亮土墙半边,另半边映出木板上钟延的影子,朝吴瑧这边轻微偏斜。

    木板发出陈旧的挤压声,钟延虚弱起身,靠在墙上,一脸迷糊地望着墙上抖动的火苗影子。

    “金道友,你感觉好些了么?”银娘关切问道。

    钟延低低应声,好半天眼眸里才敛起瞳光。

    “我不收隔夜的恩”,秦莫进来盘腿坐下,“想我回报什么?”

    钟延睡意朦胧,摇头不语,显然没休息够。

    “你要不躺回去呢?”吴瑧说道。

    他再次摇头,阖眼不再给反应。

    男女全挤里面不像样,秦莫交待两句,一个人去外间了。

    火苗滋啦脆响,吴瑧莫名生出安心的感觉,没一会儿也沉沉睡着了。

    第二天吴瑧醒得早,歪头抬眼,对上银娘圆圆的明眸。

    “再睡会儿呗。”她道。

    吴瑧:“?”

    “晨曦浅光,鹅蛋小脸柔和漂亮得嘞,啧啧啧,眼睛合着月牙儿一样,赏心悦目啊!”

    吴瑧给她夸得尬笑,转头别开,对上钟延懒散垂着的眸子。

    有了田里那遭,两人都没涨红脸,对眼也自然些了。

    “你——还好吧?”

    钟延打哈欠都没用几分力,“嗯。”

    依计出发,钟延好像没事了,看着挺正常的。

    吴瑧也没事了,看着挺正常的。

    大家都没事,就是气氛不太正常。

    秦莫和钟延一前一后,吴瑧和银娘在他们中间,一路无话。

    一个想知道对方为什么救自己,一个偏不开尊口,高冷得像冰雕。

    两人噎起别人一套一套,相互作对时谁也占不了上风,即便不远的前方黑烟升腾,吴瑧仍觉得冷气森森。

    山火并未像秦莫所说的止住,有人对止火的阵法动了手脚。

    浓烟漫漫滚上云霄,雪云完全不受影响,静静飘在空中,老娘最美的架势。

    秦莫蓦然停住:“出来。”

    斜前方树根黄土翻动,一双绿爪子扒拉出来,不远处的火光衬得鲛人皮肤闪闪发亮。

    “好眼力。”它道。

    “你把时砚师弟拐走了还跟着我们做什么?”银娘责问。

    鲛人咧嘴,却没发出声,非常浮夸。

    “阵法快完成了,我来送祭品们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