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闻暨白，
他身姿笔直、肩宽腰窄，单手撑在门框边，碎发垂下来在眉眼间投下阴影，有种莫名的威慑感。
闻暨白迈步而来，一眼也不看沙发上的两人，把一份文件随手甩在桌上，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要搞别在我的地方搞。”
楚星野从白和礼的臂膊中挣扎出来，想要解释点什么。
闻暨白头也不抬：
“出去。”
楚星野楞在原地，鞋子在地上摩擦出声响。
闻暨白抬头，眼神锐利：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楚星野深吸一口气，径直离开。
白和礼凝视着楚星野离开的背影，直到楚星野单薄的身形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白和礼转过身，语气很轻：
“以后说话小声点，”
“别把他吓到。”
*
离开后，楚星野在校道上碰到了江泽越。
江泽越见到他，先是下意识地挥手想要和他打招呼，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顿住，手慢慢地收到身后。
楚星野不明就里，挥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江泽越脸上登时挂上了笑容，欢快地窜到楚星野身边，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好像看门的大黄啊，
楚星野在心里感慨。
江泽越亲热地搂着楚星野的胳膊，语气激动：
“星野星野星野，我还以为你出名了就不会在乎我们这种人呢！”
大黄也喜欢蹭他，
楚星野想起小时候养来看院子的土狗，不由自主地带上笑容。
“哇——你这几天这是不得了！”
“所有社交媒体都在讨论你，热搜从第一到第十一都是你！连校园论坛也……”
大黄啊不江泽越兴奋地汪。
江泽越突然噎住，楚星野看见他身后无形的大尾巴耷拉在地上。
“怎么了？”
楚星野疑惑。
江泽越一个劲地摇头，就是不说话。
楚星野一再问，他也只是小声道：
“没什么啦……都挺好的，别担心。”
唉，
江泽越就这么点脑子，还是别想着骗他了。
楚星野掏出手机，准备上校园网看看。
江泽越又结结巴巴地拦他，最后还是垂着脑袋说出了实情：
“就、就是论坛上有很多不好的话，”
“说你是、是……那个，说你的天才名头都是靠白和礼得到的，说你根本没有真才实学，完全就是个……”
哦，那还真是慧眼如炬，
这都被发现了。
楚星野点点头。
江泽越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整个脑袋深深埋下去，羞愧得不愿意看楚星野。
楚星野一边宽慰他，一边点开论坛。
不对，被骂的不是他吗？
算了，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楚星野刷到一半，突然顿住：
“泽越，”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们连你也一起造谣。”
江泽越挠挠头，眼角还挂着泪痕：
“还好啦，我本来就……”
“蠢货。”
楚星野齿间摩擦出两个字。
太蠢了，明明是跟他这个“天才”拉进距离的好机会……
笨死了，只知道一个劲蹭他然后汪汪叫些废话。
……笨得跟大黄一样。
楚星野突然说：
“我会帮你的。”
江泽越有点受宠若惊，眼睛圆瞪，完整露出来的眼珠子像一对黑葡萄。
他们顺路，江泽越拉着楚星野说这说那，废话很多，从校园怪谈到逃课大法，从八卦轶事到食堂测评，楚星野没认真听，但心情好了不少。
两人停在宿舍楼下，江泽越看起来有点不愿意和楚星野分开：
“星野星野，真没想到你愿意听我说这些。”
“嘿嘿，你还是第一个听完我自创的‘上课玩手机十八式’的人。”
等等……什么十八式？
怎么感觉好像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
楚星野抿了抿嘴巴。
江泽越个子高，从上往下看楚星野，秀气少年表情不多，但特别乖，时不时就舔舔嘴巴，像极了一只有点脾气的猫咪。
江泽越继续说：
“而且……星野你这么白皙可爱，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我这种五大三粗的人呢……”
“没想到、没想到星野你这么好……”
楚星野沉默了，
他不可爱，江泽越一定是眼睛坏掉了。
两人将要分开，宿舍边上的重重树林突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楚星野警惕。
几个人影走出来，
不对，是几个人以及一条人。
楚星野定睛一看，走在前面的是熟面孔，居然是之前帮着黄高旻霸凌他的跟班。
他们身后，三四个人拖着一条不知死活的东西——咦，还真不是个东西。
是黄高旻。
他像是给人揍了一顿，脸上鼻青脸肿，裸/露的四肢上全是青青紫紫的伤痕，身上叮叮当当的玩意儿全被取了下来，一时间竟让人有点认不出来。
黄高旻本来跟条死鱼似的躺着，瞥见楚星野探过来，突然就把手挡在了脸上。
他声音嘶哑：
“现在你开心了吧……”
是挺开心的，
楚星野点点头。
少年站起来，假模假样地问：
“你们这是怎么了？”
其中一个跟班开口解释：
“这是我们给您的诚意。”
另一个急忙接上：
“之前是我们不懂事……还请您多担待。”
再一个堆笑道：
“您放心，这都是我们自己擅作主张干的，和您没关系。”
楚星野点点头，但没说话。
江泽越就在他边上，一脸担心地看着楚星野。
几个跟班摸不清楚星野的心情，回头看了眼捂着自己脸的黄高旻，恍然大悟。
几个人七上八下地扒开黄高旻的手，黄高旻拼命抵抗，十指在脸上抠出血痕。
他们几个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黄高旻整个人呈“大”字形按在地上。
楚星野走进，鞋尖离黄高旻的的头只有一寸距离。
他看清了黄高旻的脸，觉得有些陌生。
这也难怪，黄高旻身上的饰品全给扒拉下来了，脸上也不意外。
没了饰品修饰，他脸上的三个唇洞、两个鼻洞和耳朵上七八个耳洞赤裸裸地露出来。
黄高旻瘦了，加上身上乱七八糟的洞，像个干瘪的气球。
边上的人观察着楚星野的神情，突然一脚用力踩在黄高旻肚子上，疼得他嚎啕大叫，被取了舌钉之后漏洞的舌头赫然出现。
楚星野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懒懒地问：
“你们这样做，不怕黄家人报复？”
一个跟班讪讪道：
“害，”
“他妈早七八年就去世了，现在的黄夫人不喜欢他，黄家说不上在意他这个儿子。”
“而且，他这不是惹了您这种人嘛，早就沦为黄家的弃子了。”
另一个跟班接话：
“对对对，您别看他平时威风，其实打架啊霸凌啊什么的都是为了引起他爸注意。”
“结果啊，黄总一听他惹上了白家的人，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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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当没他这个儿子一样，和黄夫人黄小姐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着呢。”
又一个人说：
“您知不知道他为啥喜欢往身上打孔，我说说您就听一乐好了。”
被按在地上的黄高旻突然猛烈地挣扎起来，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
“是为了纪念他那早死的妈！有大师算过，他身上至少要打十八个孔才能保他妈来世平安。”
楚星野皱眉，
他觉得挺没劲的。
江泽越也沉默了。
跟班们慌了，摸不着楚星野的意思，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出来，把一叠照片塞到楚星野手上。
是之前在厕所那次拍的照片，楚星野没什么兴趣。
但翻着翻着，里面突然夹了张格格不入的照片。
看角度明显是偷拍的，照片里的楚星野安静地咀嚼着面包，应该是在食堂拍的。
楚星野不解黄高旻拍这种照片做什么。
跟班走上前，恰到好处地说道：
“黄高旻他呀……好像对您有那种下流又肮脏的心思。”
“这张照片就是从他钱夹子里翻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同性恋？”
楚星野声音里没什么感情。
跟班们迟疑的点点头。
楚星野用力地把那张照片撕得粉碎，随手撒在了地上，没入茵茵的青草地里：
“劳驾，”
“帮我清理一下垃圾。”
跟班们受宠若惊，连连称好。
楚星野倒是没兴趣多待，转身就走，江泽越跟着他离开了。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楚星野的脚步越来越快。
男同能不能都去死啊！
楚星野走得太快，不小心被石子绊了一跤，幸好江泽越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楚星野小声道谢，随后一把把其他的照片拍到江泽越手上，语气有点不自然：
“那个……这些东西，你帮我处理一下吧，谢谢了。”
江越泽一口答应。
楚星野匆匆和他分别，进入宿舍楼乘电梯。
不知道为什么，楚星野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他有点累了。
楚星野打开手机，点开其中一个被命名为“。”的相册。
他随便点开一张照片，上面似乎是打球赛的陈明湛。
照片上的人高大、阳光、英俊，整个人在太阳下分外耀眼，整个人腾空越起，结实紧致的肌肉线条分外明显。
嗯，完全就是楚星野梦想成为的那种人。
英俊、富有又愚蠢，
只有这种人才能轻而易举地快乐。
老天对他不公啊。
如果一定要穷的话，蠢或许是种幸运。
蠢得相信自己能中大□□暴富、或者蠢得相信努力就能致富。
楚星野闭上眼睛，幻想着自己突然变成陈明湛这样的有钱蠢货。
从小在国外长大，上着私立学校当着风云人物，开劳斯莱斯深夜轰趴，在橄榄球赛上出尽风头，金发碧眼的啦啦队队长芳心暗许。什么也不需要思考、什么也不需要担忧，无忧无虑地长到十八岁回国读贵族学院，顺顺利利地当一辈子天龙人，狠狠地把鞋底印在其他人头顶上，整个人生泡在香槟、钞票与蜂蜜中，吃过最大的苦是冰美式……
楚星野心情好受了点。
但不巧的是，平稳上升的电梯突然停顿住，另一个人走了进来。
楚星野听见动静，下意识地想要按灭屏幕，却不小心手滑，手机稳稳地摔在另一个人脚边。
那个人背对着楚星野蹲下去捡那台手机，
楚星野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那个人捡起手机，楚星野也在这个瞬间看清对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