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方舟很大，在海面航行得相当平稳。
航行开始后，控制室的投影设备立刻多角度投影船外情景。
不仅是图像，还有船外的声音也以传声技术一比一复刻传送。
沈葵得以看到自由方舟船身整体情况，包括甲板上一行衣着一致的玩家身影，以及藏在海面下的船体外板。
这个大家伙看起来沉默而稳重。
沈葵视线从船身落到海天相接处。
海面尽头与天空的分界线模糊难以辨认，所有华丽词汇不足以描写人类在这种壮阔景观下的震撼。
天色阴沉，视线所及之处，海面在阴云密布中被风翻起灰蓝色波涛，像酝酿着怒意。
——要下雨了。
沈葵看到飞得低低的海鸟在自由方舟周边徘徊，最后选择在甲板上落脚。
沈葵听见它挥舞翅膀发出的声音。
有玩家掏出面包碎屑去逗那只海鸟，海鸟不怕人类，但也没吃她手上的食物。
优雅地用细长鸟喙梳理完羽毛，张开翅膀在空中开合抖动几下后，施施然飞走了。
自由方舟上其他玩家还有系统安排的职业工作要忙，沈葵却是一个人待在控制室里，无法锻造，无法下厨，甚至找不到第二个人说话。
她点开系统面板，翻到论坛里肖依月发的帖子，在一堆帖子中找了个感兴趣的，坐在投影墙面前津津有味地开始补课。
【叮叮叮……餐厅开放，请全体船员前往餐厅用餐。】
与此同时，一份餐食传送到沈葵面前桌上。
这份凭空出现的餐食里有一碗不知道什么材料做成的糊糊，还有两片白猪肉和半截水煮玉米。
这自由方舟居然还给登船玩家提供餐食。
沈葵尝了一口碗里的糊糊。
很单纯的糊糊，没有味道。
在沈葵食谱里，这种是能排进【马上饿死迫不得已会吃】的类型。
沈葵拿出自己准备的菜，这时候卖吃的，肯定有人买。
船上都是大佬，整个0003世界最富裕的一波人全在这里了。
她打开群聊，果然看见系统面板上多了一个群。
这是系统组建的。
在阵营战争结束前不能退出，每个玩家的名字前面还用小字标注了职业。
沈葵把多余食物挂上玩家交易中心，链接分享到群里。
[自由方舟船员（5136）
船长/先知沈葵：“链接-交易类目”
“我去！沈葵大佬你终于出现了。”
“这时候还惦记着赚钱……”
医生陈芳：“怎么，吃你家大米了？”
“就是，有人愿意卖吃的你就偷着乐吧！”
“没必要硬捧，船上有供应吃的，再不济商场里也有便宜的面包，沈葵卖的菜价格不低。”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就这个糊糊和商场里的干巴面包，还非得二选一不可。”
“……别吵了，卖完了。”
“我去！我没抢到！”]
抢到的人在餐厅里拿出菜肴，香味瞬间席卷整个空间。
手里还端着糊糊的玩家瞬间恨不得摔碗。
……太香了！
于是针对厨师厨艺的谴责在群聊里声势浩大地展开。
[自由方舟船员（5136）
“你们选厨师里的人就没人点亮烹饪技能吗？饭菜怎么能难吃成这个样子？”
厨师迪鲁：“这你不能怪我们，自由方舟给我们提供的食材就这么点东西，我们点亮烹饪技能的除非本身就会做饭，不然只能靠食谱。”
厨师柯琳：“就是，能做成这样就不错了。
现在除了专业厨师，还有谁会做饭，你以为谁都是沈葵吗？”
“……沈葵大佬进游戏前不会就是厨师吧？”
“……我去！”]
讨论的话题再次歪掉。
沈葵很久以后才知道，自己在进入游戏前居然是某个豪奢餐厅里的专职厨师。
她把链接发到群里便没再看消息，把晚饭放上办公桌，顺手发给吃饭搭子时才想起来，颜野闻也在船上。
两人借着晚餐交换了一下情报。
颜野闻选了水手。
这是四个职业里人数最多的，其他三个职业在选择时候都有数量限制，只有水手来者不拒。
水手的工作安排是在船只上巡逻，自由度比另外三种职业高。
他在巡逻时将整艘船探索一遍。
“这艘船吃水不太对。”
颜野闻问沈葵：“自由方舟是有作战功能吗？”
沈葵惊讶于他的敏锐，的确，工匠玩家的工作就是制作武器用来填充自由方舟。
沈葵猜这次阵营战争里，人数最多的水手是主力军。
其他三个职业是后勤人员。
“这个分工太机械了。”颜野闻说，“现在没有危险，其他玩家先充当工匠明显效率更高。”
系统这个分工确实不合理，但系统现在对船上情况处于强制托管状态。
沈葵虽然是船长，能操控的却只有航行方向。
简而言之，这是她的船，又不是她的船。
吃完饭，开始下雨了。
雨势很大。
海面因为下雨和暗下来的天色，能见度很低。
还好沈葵的船不靠人辨认方向，在黑暗中坚定地往坐标行驶。
沈葵看着投影里满屏的雨雾，有些不安。
这个游戏里，雾一直是危险的象征。
【你的好友许泽对你使用了强制提醒道具。】
一声系统提示音突兀响起。
沈葵眼皮莫名一跳。
她快速打开好友聊天频道。
许泽：“沈葵，看世界聊天频道，海岛上玩家被人鱼袭击了。”
沈葵：！
世界聊天频道里，全是在求助或是咒骂的。
[世界频道0003阵营战争中
“救命！我看到人鱼上岸了！大家快回庇护所！”
“回庇护所！赶紧！人鱼速度很快！”
“他们的音波……攻击……”]
世界聊天频道上的人零星有人头像和发的文字逐渐变灰。
光是看这些文字，都能想象到岛上玩家的惨烈程度。
等了一会，玩家的死亡速度下降下来。
仍然存活的玩家应该都回到庇护所了，但情况并没有好转。
[世界频道0003阵营战争中
“三级庇护所无法阻挡人鱼！他们在攻击外墙，我看到我的庭院外墙掉渣了！”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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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方舟不是去攻打人鱼了吗？为什么人鱼会上岸！”
“他们还在路上！救命，早知道我就升四级跟他们一起了！”]
沈葵想起白河，查看他的状态，还好他头像还亮着。
但他身上带着伤，指不定下一秒就灰掉了。
沈葵：“白河，你那边什么情况？”
白河：“我听到有人鱼上岸的消息，就升级庇护所了，现在我庇护所外面有两只人鱼，他们在攻击铁栅栏，四级庇护所铁栅栏看起来比三级庇护所的石墙要结实一点，但也支撑不了多久。”
沈葵：“……”
所以，这就是GD频道一直在强调的，人类准备不足？
沈葵深吸一口气。
也就是说，除了登上自由方舟的这批玩家，其他所有玩家都会死亡是吗？
这是自由方舟还是诺亚方舟？
许泽：“沈葵，我估计袭击岛上庇护所的人鱼有A级，情况对人类很不利。”
是的，这是一个阵营战争。
现在人鱼的实力明显是比人类强上太多的。
沈葵嗓子干哑，一时失语：“电台频道里得到的信息，人鱼数量比登上船的人多很多。”
许泽：“是的，所以我们必须救岛上幸存的玩家。”
如果岛上玩家全军覆没，他们这批船上的玩家也无法在阵营战争中活下去。
沈葵知道这个道理，但所有可玩性游戏不会给出必死结局。
一定还有什么转机。
沈葵啃咬拇指指甲，在原地转了个圈。
一定有转机，现在要做的是冷静下来，思考。
她是先知，她是船长，她是这场阵营战争里最关键的人物。
自由方舟船被系统强制托管，即使分工不尽合理，但说明系统认为这无关紧要。
沈葵对整艘船的掌控只在选择坐标……
选择。
【请玩家选择，是否开启阵营战争，玩家选择将向世界播报，并影响游戏走向，请谨慎选择。】
【先知可获得三次祭司提问，三次提问关系到人类与人鱼阵营战争走向，请玩家谨慎使用。】
——系统其实是有过提示的。
但沈葵恨不能抓着游戏系统的领子摇摆咆哮：“这么重要的决定，一次又一次地交给一个人来做，你是不是有病？！”
沈葵深吸一口气，按下突突跳动地神经。
【是否使用先知权限，开始祭司提问？】
“是。”
一阵光芒闪耀，所有船外的投影消失，所有风雨声停住。
整个控制室沉寂下来。
昏暗的环境中，突然出现一些细小飞舞的光点。
光点越来越多。
这些光点就像沈葵曾看过的旧时代文艺影片，里面男女主定情时候的萤火虫。
光点在寂静无光的环境中幽幽闪动着，然后以某种规律汇聚在一起。
沈葵看着光点汇聚成一个人形模样。
一个满头长白发，一脸威严的人。
他头上带着颇具民族色彩的抹额装饰，身上是一身绣着不规则图案的布衫。
“祭司？”
沈葵问他。
“你就是这一届人类先知？”
对方没有回答，反而挑剔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