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个小道童,笑眼眯眯,如同扭动的蛇尾,瞧着有种诡异的美感。
她长得十分稚嫩,每个五官都极其圆钝。眉心镶着一颗椭圆形的小红点,两边脸颊抹了一层厚厚的腮红。眉毛也涂得漆黑,仿佛两根烧焦的木炭印上去似的。
她的打扮更是规矩。一头乌发盘到了头顶上,不留一丝碎发。第一眼便让人联想到浓墨重彩的年画娃娃,就差举个福字了。
赵昭归凝眸思虑一瞬,很快就将此人与记忆中一张模糊的面孔对应上了。
这小娃娃是丹房的道童,元武真人座下的。
元武真人尊号里虽有一个武字,实际上并不擅长武,相反,他更善丹道,是以在外门收了不少愿意替他打理丹炉的弟子,这些人便叫道童。
说来也怪,元武真人原是下清山九宗之一太一宫前掌门的关门弟子,太一宫尊崇道法自然,自视正统大道,清高到经常以鼻孔示人,因而与各派都不太对付,可即便如此,太一宫也是下清山的“清华北大”,引得众多修士趋之若鹜。
可元武真人竟然毅然决然离开太一宫,只身拜师紫薇府,奈何紫薇府只收十岁以下孩童,因此元武真人只好退而求其次来了缥缈宗。
也许是缘法所致,百年后元武真人竟也成了一山之主的宗门长老了。
思绪回转毕,赵昭归悠悠一笑,扎在发上的鹅黄飘带落到脸侧,投下一抹清凉的阴影。
“原来是元武真人门下的小童,不知寻我有何要事?”
根据原主的记忆来看,她与丹房并没有太多交涉,除了每月按时去取几颗清心丹外,甚至都不曾进去过丹房。
小道童抿唇微笑,嘴角仍保持着同样的弧度,看起来十分镇定自若,只是说出口的话略显着急。
“归归师姐,请快随我前往丹房吧,纪师姐她受伤了。”
“纪师姐?”赵昭归脱口而出,乍一听甚觉陌生,恍然福至心灵。
小道童口中的纪师姐应是《斩神魔》这本书里的另一个脸谱化女配,她爱慕师兄男主,可谓是坏事做尽,从孺慕自己师母的菟丝花变成了一个狠毒阴辣的绿茶。
好笑的是,她和这位菟丝花师妹情同手足,二人情谊堪比磐石,评论区没有大骂纪漾江的唯一一个原因就是有读者曾言二人是诡计多端的女同,并从各方面阐述了二人是女同的原因。
但赵昭归只觉得离谱。
如果说赵昭归是男主事业线的垫脚石,那么纪漾江就是男主感情线的垫脚石。二人顶多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罢了。
“纪师妹怎么了?如何受的伤?”
说话间,赵昭归已重新踏上青婴剑,跟在小道童身后飞隐入浩瀚云海间。
小道童踩着轮大圆盘,清脆的声音抑扬顿挫地响起:“纪师姐这几日都在锁妖塔内,本是在一二层修行的,可今日不知为何跑去了第三层,长老发现后已是不省人事了,好在治得及时,送到丹房后已无大碍了。”
“无碍就可,为何要来寻我?”
赵昭归一脸懵然。
闻言,小道童呵呵一笑,额头冒出汗珠,尽显尴尬。
“这……”
瞧着小道童一脸有苦说不出的模样,赵昭归暗道不好,当即就要撒腿逃跑。
青婴剑在云海间猛地一滞,与漂浮的云撞出一道青色火花。少女手腕向下一压,那剑转瞬就拐了个弯。
“既已无事,便可。”
赵昭归撂下一句话,转头往回飞奔,天上七七八八御剑的同门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赵昭归!”
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威严的低呵,紧接着一把无形的大手将她从百米之外薅了过去。
小道童蓦地睁大眼,飞奔在赵昭归身后。
是元武真人!
御剑飞行的弟子驻足不前,只呆呆看着天上那道人形风筝。
“老天奶诶,那可是个人?”
“看样子还是内门的归归师姐!”
“又是这个师姐,都十八了,剑刃还没开……”
被当作风筝的赵昭归狠狠闭上了眼。
她现在只想唱一首飞得更高。
“赵昭归,别和你那师尊一样,快些将人带走!”
刚落地,一紫袍黑靴老者便闪到她面前。
赵昭归强忍着胃中翻滚的恶心,睁大眼看去。
老者年纪颇大,脸上也生了不少深刻皱纹,但却是黑发黑眉,精气神十足,一声怒吼能震得整座三阳山都抖三抖。
显然,此人是元武真人。
“元武师叔?这是出了何事?”
“你还好意思问本尊出了何事!”元武两颗鼻孔呼哧冒粗气,极为不爽地指着远处一座朱红门楼,怨道,“你这小师妹日日呆在锁妖塔,不打到丹田耗尽,浑身冒血都不停,已经白吃白拿了老夫多少丹药了!”
“老夫寻你们听雪山的人都寻不到,今日捉了你,势必要将这丹药钱都付了!你们听雪山先前从我这儿白拿的丹药就既往不咎了!”
丹药在缥缈宗,乃至整个星元大陆都是贵重物,更何况纪漾江吞的丹药都是出自元武真人之手,不难想象这丹药钱得出多少。
还好,身为宗主义女的她这些年攒了不少灵石。
赵昭归生无可恋地叹息道:“元武师叔,你说个数吧。”
……
小道童低垂着脑袋,乖顺地引着身后少女走至丹房。
三阳山之所以称作三阳山,是因为有三座山峰。主峰为一阳峰,是元武真人修行炼丹的地界,除了三两个小道童,其余人皆不可进入。
另伫立在两侧的侧峰则是丹房和弟子炼丹的地方。
元武真人将纪漾江安排在了丹房后的屋子。
正是申时末,已至休憩时刻,四周都是来往的丹修弟子,叽叽喳喳的喧闹声络绎不绝。
赵昭归走在小道童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瞟看着。
这些丹房都是赤红的朱砂染色的,圆形屋顶上竖立着一根有大腿粗的引雷针,《丹修经方》说经过天雷洗礼的丹药效果更好,但具体如何,赵昭归也没有服用过。
穿过好几道廊亭,喧闹声总算是听不清了,视野也愈发变暗。
小道童向前轻轻推开了扇门,动作忽而一顿,立即转过头笑道:“归归师姐,纪师姐已经醒了。”
嗯?醒的这么及时?
赵昭归抬眼向里看去。
小道童走进屋中,食指一点,霎时间灯火大亮,彻底暴露出屋中的所有。
三阳山上上下下应该都是没什么审美的,屋中简陋的几乎只剩下一张古老破旧的硬榻,窗上都是陈年的灰白蛛丝,显而易见,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小道童解释道:“归归师姐,二阳峰丹房里只剩下这一间完好屋子没人居住了,其余的屋子几乎都被丹炉炸毁了……”
说完此话,小道童挠了两下脸蛋上的赤红胭脂,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
方才自己师尊狮子大开口要了三千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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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大半都是为了修葺丹房的。别看缥缈宗是天下第一大宗,实际上宗内经营并不良好,每月下发到各山的灵石聊胜于无,根本不够修葺这些两三日就坏一次的丹房。
虽然丹修很挣钱,可那是出了名的丹修才挣钱。三阳山的丹修弟子多半是没有剑修天赋才来的,若是有炼丹天赋的弟子,早早就去紫薇府了,谁会来缥缈宗?
“归归师姐,我就将您送到这儿啦。”小道童微微弯腰,举着拂尘退了出去。
赵昭归点点下巴,一转眼就看清了孤零零歪坐在榻上的少女。
她也穿着同宋迩查不多的道袍,唯一不同的地方则是腰间佩戴的朱红束带,而男子束带都是纯白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很重要,在她身上更为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相貌。
她的相貌不能单单用美来形容。
细长又浓密的眉毛仿佛蜿蜒而下的浅溪,却配了一双烟蒙蒙的灰褐色瞳眸,小巧精致的鼻尖上缀了一点嫣红的痣,像是某种蛇类的信子,唇色更加红,几乎红到发亮。
而一头发灰的青丝倒也显得不足为奇了,全部绾成了两颗丸子头,一左一右,镶嵌了两朵石榴花发饰,耳垂上亦挂着一枚生锈的红线铜钱。
赵昭归绞尽脑汁,总算想到了一个词来形容她——矛盾。
总之这女孩儿乍一看像是个男频文里常见的萝莉师妹,但稍微上心一瞅便可发现其眉眼间的冰冷。
赵昭归眉头稍紧,心中冒出了无数怀疑,奈何能回答的系统一直“滋滋——”发不出声音。
“二师姐…咳咳……”
榻上少女轻轻唤了一声,紧接着胸口起伏,咳喘得面色涨红。她那双细长柔弱的手指捂在胸口,凌乱的白袍随着重力滑落,露出包裹严实的一截润白锁骨。
那双灰褐色的眸子沁出泪珠,挂在眼角,又滴答滑落下来。
不愧是书中唯一绿茶女配,生来一副菟丝花姿态……
“小师…”赵昭归回过神,刚抬步向前,准备贴心慰问一番。
就在这时,纪漾江重重喘了两口气,捂在胸口的手猛地拍在硬榻上,掀起一阵呛鼻的灰。
灰蒙蒙的视野里,只见粒粒浮尘像是无数个光球漂浮在空中。
赵昭归无比清晰而又深刻的听到一句怒骂。
“恁爹的,反了天了,姑奶奶我好不容易打到第三层!究竟哪个妖怪偷袭我!给老娘找出来,非要扒了他一层妖皮!”
“……”
确定这是菟丝花能说出来的话么?震惊程度不亚于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赵昭归挥了挥浮尘,只见原本躺在榻上的少女早已跳起来,矮矮小小的个子站在榻边,双目含怒,两手叉腰,总感觉她能一口吃两头牛。
“二师姐!你怎么来了?”
发呆之时,纪漾江已然奔到她面前,不过一米五出头的个头注定了她这辈子只能仰头看人,是以当赵昭归微微低头看去时,只觉得这小师妹像个气愤的河豚,脸颊鼓得能塞馒头。
一时间,不自禁笑了出来。
“二师姐,为何笑我…”纪漾江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唔,我花高价将你从丹房赎出,如今想想该如何报答我吧。”
赵昭归微微歪了歪脑袋,咧嘴一笑,眼里透着抹狡黠。
她可不做没好处的买卖,当时那个情况即使她不想付灵石,元武真人也奈何不了她。
只是在那一刻,她突然想起来这段有个很重要的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