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空隙当中的小狗。
——《向简的秘密树洞》
*
“想知道啊？就不告诉你！”俞野嬉笑道。
他眉目含情，抬手揉了揉向简的发顶，“走吧，回家。”
通往黑夜的幽深小道，昏暗的路灯下映出少年的身影。
裴礼安拖着无力的身子，魂不守舍游荡在小区内。
此刻的他像极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肆意随海波飘荡的一抹孤舟。
随寒风而去，随水流而来，随意却又无奈。
“俞野......”裴礼安喃喃道。
他迈开步伐，跑进了黑夜当中。
漆黑的窗口被点亮，屋内一阵乒乒乓乓。
裴礼安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手中握着小时候的照片。
三岁孩子幼稚的面孔，旁人早已分别不清谁是谁。
裴礼安缓缓翻过，相片背面是用铅笔写下的一行歪歪扭扭的英文字体——cjl，aa，ly，xj。
手中的相册滑落，裴礼安瘫躺在地面上。
视线聚焦在天花板的灯光上，光影渐渐扩散，朦胧。
等他回过神时，眼眶已满是泪水。
距离2019年高考还有255天。
朝衡中学高三级部来了一名转校生。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转校生陈嘉凌。”
讲台上的陈嘉凌视线一一扫过台下的众人，嘴角微微上扬。
每当学校课间时间，不少人跑出教室前往操场围观裴礼安，偷偷录下视频上传试图借着他的名气小火一下。
即使各班班主任三令五申也没办法阻挡叛逆期的少年。
高一八班，向简趴在桌子上，笔尖在白纸上随意挥洒，只留下了一行行歪歪扭扭的线条。
纸张上的线条时而笔直划下，时而调转方向弯曲。
身侧空出的座椅已经冰凉，她盯着教室门口发呆。
教室门口正对着一扇玻璃，透过敞开的窗户，清晰看到向上生长的枝头。
朗朗的读书声在耳边环绕，向简左臂竖搭在课桌上，右手弯曲搭在左臂中央，头枕在两手的交叉处。
视线里，窗外枝头摇曳，对面楼顶上方顶着蓝天白云。
走廊穿梭而过的人群，下一秒，一名男生闯入她的视线。
上身着黑色圆领卫衣，下搭泥黄色牛仔裤修饰腿型，脚下黑色运动鞋侧面点着蓝色的logo，斜侧背着挎包。
陈嘉凌停在了八班的门口，对着屋内挥了挥手。
瞥见少年的那一刻，向简猛地抬头，两眼冒光。
她快速起身冲出教室，扑进了陈嘉凌的怀中，扬起的马尾在空中摆荡后落在了肩膀。
拐角处走来的俞野亲眼目睹着冲出来的向简飞奔到对面男生怀中的场景。
垂在裤边两侧的拳头收紧，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腕青筋暴起。
他一眼不发，脚下的方向反转，转身离开。
向简松开环着陈嘉凌的手，后退一步。脸颊是欣喜过后泛起的红晕，“嘉凌哥，你怎么突然回来，都不跟我说一声？”
“这不是想给你们个惊喜。”陈嘉凌抬手捏了捏向简肉嘟嘟的脸颊，眉眼弯弯。
屋内的睡意朦胧的祝繁禾抬眼，一眼扫到了走廊上的两人。
一束阳光打在陈嘉凌的发顶，发丝泛着光，五官隐藏在逆光当中。
蓦然，祝繁禾眼前的世界明亮起来。
上课铃声响起，向简恋恋不舍与陈嘉凌告别
扭过头她瞥见祝繁禾倏然低下头，手忙脚乱翻过一侧的书本。
走廊拐角处，俞野靠在墙角。
上课铃声响起，眼前闪过来往奔跑的学生。
铃声结束，走廊恢复寂静，只剩下窗外捕捉在叶子间风吹动的声音。
“喂。”
陈嘉凌径直从眼前走过的瞬间，俞野出口叫停。
后者收起弯曲的腿，风吹起敞开的衣角，他走到陈嘉凌的面前，瞳孔收缩，脸上多了一丝动容。
*
“简简，刚才那个人是谁啊？”祝繁禾回过头，假装无意开口。
“刚才？那个人叫陈嘉凌，是我大哥，小时候我们在星兴院一起长大。”向简柔声道。
“他怎么会来我们学校啊？是老师吗？”祝繁禾小声开口，眼神心虚。
“他今年高三，刚转校来的，好像在三班。”向简思索道。
任课老师走进，祝繁禾抿唇，未说出口的话语哽在喉中，讪讪一笑收回了目光。
身侧空荡的座椅，桌面上摆放着敞开的上节课所用的课本，空白的页面上写着一行字，字迹行云流水。
讲台上，粉笔擦过黑板，高跟鞋擦过地面。
耳边叽叽呱呱的讲课声减弱消音，眼神瞳孔涣散，向简的目光透过门上的玻璃望向空旷的走廊。
偶尔回神的片刻，向简才提笔在课本上勾勾画画。
半节课过去，小小的方块玻璃上才出现了校服的一角。
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敲响了教室门，门把手斜下，半只脚踏进，清朗的声音响起。
“报告。”
俞野站直身子，狭长的双眸抬起，眸子深不可测。
向简上下扫视了一眼，目光最先落在少年校服外套衣角上的黑色脏迹，随即又落在额头上被头发遮住若隐若现的青紫色伤痕。
俞野的成绩名列前茅，是不少老师口中的香饽饽。
端着书本的老师并没有过多问候他，只是微微颔首让他进来。
落座后，向简撇头盯着他嘴唇微动，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低下头。
手伸向右侧摆着的便利贴，她挥笔在纸上“刷刷”写下。
向简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推着便利贴，趁着老师转身的空隙，将字条推到了俞野的面前。
胳膊传来一抹柔软的触感，俞野拿起字条，余光注意到藏在纸条下的粉红色创可贴。
创可贴上印着圆润卡通的小狗头，他瞥了眼纸条上的字——你受伤了？
嘴角悄悄扬起一丝弧度，俞野放下纸条，拿起创可贴，摸索着额头的伤，慢条斯理将创可贴贴上。
藏在发丝后的一抹粉显得格外耀眼。
课间操时间，俞野撞上换好校服的陈嘉凌。
他刻意扬起发丝，将藏在后面的创可贴显露出来。
陈嘉凌停住步伐，轻声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创可贴是向简为我准备的吗？我小时候经常受伤！”
他故意加重了“小时候”三个字，随后用力撞上俞野的肩膀，扬长而去。
闻言，俞野攥紧拳头，两指摸索着裤边。
“野哥，你不去上课间操？在干嘛呢？”冷何耀从后面跑上揽住了俞野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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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传来的呼喊声，肩膀上传来的触感。
俞野松开双手，舒展开来，蓝色的裤边皱皱巴巴。
“没事，走吧。”他侧过头，扬起笑容，随着冷何耀的脚步走出教学楼。
一阵风吹过，吹起发丝，藏在后方的创可贴裸露在空气当中。
秋风带着一丝凉意，穿透了薄衫，穿透了树叶，也穿透了时间。
9月30日，月考当天。
怀中抱着一摞书本的学生们在楼层间穿梭。
拐角处祝繁禾背着书包姗姗来迟，她停在向简的面前，双手撑在大腿上，气喘吁吁。
向简侧过头半眯着眼盯着祝繁禾跑来的方向，低声道：“繁禾，你这几天怎么这么喜欢往高三教学楼跑啊？平常你不是懒得都不愿意迈出教室门一步吗？”
“有吗？”祝繁禾抱起走廊窗台上的书本，心虚错开向简的视线。
为了防止后者过多询问，她迈开步伐道：“快要考试了，走吧！”
除了高一开学的开学检测，朝衡中学的考试座位都是根据上一次的成绩分发。
作为倒数第一，她也毫无疑问地坐在最后一个班的最后一位。
而同样排名靠后的冷何耀只与她有几位只差临坐在隔壁排的最后一位。
摆好中性笔的冷何耀侧头望向向简，笑道：“向简，还好有你陪我！”
视线里，少年嘴角的笑意不断扩大，眼睛弯成一道弧线。
向简双手抱胸靠在椅背，面无表情思索了片刻，缓缓道：“你需不需要我给你传答案？”
冷何耀没忍住笑出声，摆手，“咱俩这成绩有什么传的必要吗？”
伴随着冷何耀的话语，周遭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
“冷何耀！”
一旁别班的男生敲了敲冷何耀的桌面，出口叫出他的名字，吸引了他的目光。
向简抬手捂嘴打了个哈欠后慢悠悠趴在桌面小憩。
等她再次睁开眼，月考试卷已经被前方的男生递到了面前。
向简握着卷子反正扫了一眼后，缓缓对折，在侧面写下了班级姓名学号。
课桌下蠢蠢欲动的双手，纸条摩擦的声音，课桌划过地面的声音......
悄悄间，声音混杂在一起。
而教室内的监考老师坐在讲台旁的桌椅上翘着二郎腿滑动着手中的手机，对眼前的事物视而不见，仿佛暗戳戳将眼前的人钉在“耻辱柱”上。
笔尖落下的瞬间，一团揉搓的纸条在空中划过，稳稳落在自己的面前。
一旁的冷何耀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眉尾上扬。
向简拾起，伸展开来对着自己的卷子简单一扫，嘴角轻扬。
她从笔袋中掏出蓝色的笔对着纸张圈圈画画随即重新扔回了冷何耀面前。
冷何耀疑惑打开纸团，对着自己的答案对比了一番后，默默折起塞进了笔袋。
他不是不相信向简的答案，只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的答案更有性价比。
考试铃声响起，收完卷后的向简单肩挎起书包，起身走到冷何耀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到我给你的答案了？”
冷何耀愣了三秒，讪讪一笑，“当然！”
他有些心虚将视线扫向向简，下一秒便迅速收回。
向简冷笑一声，语气阴森，“冷何耀，说谎话会被雷劈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