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忱。
桑莞心底泛起丝丝缕缕的凉气。
见面前的少女停止了挣扎,谢忱的手劲才微微松了些,但仍旧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夜闯廷尉府可是死罪,桑姑娘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他说话时,已走到桑莞的面前,灼灼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如鹰隼般锐利。
桑莞只觉得被这样盯着,浑身不舒服,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却被谢忱一把拽住了手腕。
他抓的极紧,让人生疼,而且用力很大,似乎要将她捏碎似的。
桑莞皱眉想甩开,谢忱低声斥道:“别动!”
桑莞吃痛,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
谢忱眼中寒芒乍现,仿佛要刺破人皮肤,直击心灵深处。
她的眸子黑白分明,水波潋滟,清澈透亮,仿佛能映出人心里所有龌龊和肮脏,就如同七年前,他初见她那般。
那么美好纯净的颜色,令他顿时心跳突然漏了两拍。
谢忱的神情恍惚了下,但旋即又恢复了原状,语气也平静了许多:“为什么来这?”
桑莞的呼吸凝滞了片刻才垂下眼睛,轻声说:“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为了宁锦淮?”谢忱问。
桑莞不语。
谢忱沉默了片刻,忽而冷笑道:“眼下朝中所有人都急着与宁家撇清关系,生怕祸及自己,只有你眼巴巴的跑过来探视,当真是愚不可及。”
桑莞抬起头来看向他,语气坚决地回答说:“我有血有肉,是人,不像大人这般的冷血无情,像极了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谢忱闻言微愣,随后嗤笑:“怎样算得上‘魔鬼’?”
“你在外面的名声,早已恶臭难听,人人皆知,你谢忱手染鲜血,且心狠手辣、残忍暴戾!我若是你的话,早已把自己锁在小房间里,再不会踏足半步,免得被别人耻笑。”
谢忱的表情变了几遍。
她说得没错,他便就是这样一个人,手段卑劣,行事狠绝,为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毫无底线可言,就连亲弟弟也照杀不误。
“那又如何?”谢忱淡淡地反问。
桑莞抿紧了唇。
谢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他伸出右手,捏住桑莞尖细的下颌,强迫她迎接他阴森恐怖的注视。
桑莞咬牙,仍旧是那副不屈的模样,倔强地望着他。
见她这副样子,谢忱反而笑了:“你真以为我不敢动手杀你?”他缓缓说道,声音很低却透着一股危险的讯息。
“若不是七年前浮涂山上你对我有恩,就凭你刚刚的那番话,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谢忱说完眯起眼睛,眼神变得更加阴冷。
桑莞虽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吓到,可仍然固执地抬起头,和他直视。
“若早知如此,当初便是让那些土匪将你千刀万剐丢进山里喂狼,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她的话像是针扎在谢忱心口最疼的部位,令他瞬时脸色铁青。
他猛地松开她的下巴,桑莞踉跄几步撞在墙壁上,才勉强站稳身子。
谢忱转过身去,背影冷漠又僵硬。
桑莞捂住胸口,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似的。
谢忱走了两步,脚下突然一顿。
他回头看向桑莞,桑莞还保持方才扶着墙的姿势,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出卖了她内心的害怕。
谢忱又沉默片刻才道:“今日便放你进去,权当还了当年浮涂山的救命之恩,自此你我两清,你若再不安分,别怪我翻脸无情。”
谢忱说罢,冷哼了一声,将牢门锁钥随意的丢在了地上,之后才大跨步离开。
桑莞呆愣了许久才渐渐平静下来。
捡起钥匙,继续摸索了半天才找到关押宁锦淮的房间。
牢房里的灯光昏暗,桑莞推门进去时,便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满身是伤正坐在一处闭目养神,头发凌乱得好似被人蹂躏过般,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听见动静,宁锦淮依旧没有睁开双眸的打算,嘴角甚至还挂着嘲讽和不屑。
“谢大人今日又是想了什么法子来折磨我?”宁锦淮淡笑道。
桑莞皱眉,看见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时,连说出的话都有些哽咽。
“锦淮哥哥,是我。”
听见桑莞的声音,宁锦淮这才缓慢的睁眼,当看清桑莞时,瞳孔猛然放大,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莞莞!”他几乎是飞扑向她,紧紧的抱住她的身体,激动得全身颤抖。
桑莞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但也不敢用手推开他,生怕自己碰到他身上的伤口会更痛,只能伸长脖子艰难的呼吸。
“莞莞,你怎么会在这,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吧?”宁锦淮松开她,焦急的查探她身上的情况。
“我……我很好,你放心。”桑莞笑着回答,眼神直视。
虽然桑莞说自己没事,但宁锦淮还是心疼极了,握着她的手,仔细的端详她。
发现她除了脸色苍白之外,并没什么其它异常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悬了多日的心总算落回原处,忍不住地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他温柔缱绻,桑莞却感觉背脊阵阵发凉,因为此刻,宁锦淮的身体还是僵硬的。
桑莞不安的握紧双拳,小心翼翼的问:“锦淮哥哥……你、你怎么样?怎么浑身都是伤?”
闻言,宁锦淮的神色微滞,很快就恢复如初。
“没事,就是皮外伤。”说罢,他牵起桑莞的手走到草床前坐下。
昏黄的烛光下,少年的眸光中流转着温柔而深情的目光,满是笑意。
桑莞看的痴迷,不禁想要伸出手抚摸他脸上的鞭痕。
可当碰触到那些血痕时,指尖剧烈的颤抖起来,眼眶瞬间通红一片。
看她难过的模样,宁锦淮立即咧开笑容,用手去抚摸着那张通红的脸颊。
“乖,莞莞别哭!我这伤口看着吓人,其实不疼的。”
怎会不疼?落在谢忱的手里,他又岂会只受点皮肉之苦。
想到谢忱那残忍狠戾的样子,她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桑莞抬头望向他,眼泪簌簌地滑下,哽咽道:“锦淮哥哥,你放心,我会找出证据,替宁家翻案,救你出去的。”
闻言,宁锦淮微微一愣,然后摇摇头,语气无奈道:“莞莞,这件事牵扯过深,你还是不要插手了,免得给自己惹麻烦,让桑伯父担心。”
虽然他很想让谢忱血债血偿,但也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连累到她。
听完他的话,桑莞却更加坚定了要查明真相的决心,于是便执拗的说:“不管如何我都会帮你的,我定要让这真相大白于天下,让这世人还你们一个公道。”
见状,宁锦淮只能苦笑着点头。
*
从廷尉府出来时,桑莞便见谢忱还未离开,而且面色不善的等在外面。
桑莞心中忐忑,却不得不鼓足勇气朝谢忱走去。
谢忱瞥了她一眼,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跟我来!”
桑莞一愣,随后垂下眼帘,小跑着跟上他,不知所措。
谢忱走到马车前,拉开马车帘子对桑莞吩咐道:“上车。”
桑莞不由得一怔,这马车是谢忱乘坐的,从未载过旁人,更遑论是女眷。
见她杵在那儿没反应,谢忱上去后又冷喝一声:“还不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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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桑莞抿了抿唇,终究不甘愿的走了过去,低着脑袋钻进车厢。
马夫赶着马车徐徐往前行驶,速度极慢,路边的景物迅速倒退,桑莞一直缩在一隅,不敢与谢忱对视,偶尔偷瞄他两眼,只见他一副生人勿扰的高傲表情。
车厢虽不狭窄,但气氛压抑得让桑莞喘不过气来,她掀开窗帘悄悄往外瞧了瞧,再三确认是回府的路后,才稍稍安下心来。
马车停在了永阳侯府门口。
桑莞见状忙掀开车帘准备跳下车,却忽然被谢忱叫住。
“做什么?”
谢忱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眼睛微眯,像极了狩猎的野兽。
桑莞心头一凛,下意识的收回脚,怯懦的看了看谢忱:“我,我要回去了。”
谢忱挑了挑眉,目光如炬,看着面前桑莞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冷笑一声道:“刚刚在廷尉府倒是胆子不小,现在却这般窝囊?”
桑莞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我当真这么好心送你回来?”谢忱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到怀里,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视着自己。
桑莞心慌意乱的挣扎着,想摆脱他的钳制,却终究无果。
谢忱勾唇冷笑,眼底闪烁着嗜血的寒芒,咬牙切齿道:“我需得让永阳侯知道,他这个女儿胆子大的不一般,女扮男装,夜闯廷尉府,倒真是让谢某刮目相看了。”
桑莞心中惊恐,却又不愿露怯,她现在才明了。
这男人是想告她的状!
桑莞紧咬牙关,死命地瞪着他。
对上那双倔强的眸子,谢忱心头火起,狠狠地甩开她,阴测测道:“你还是莫要白费心思,宁氏之罪,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任你如何,也是枉然!”
桑莞气急败坏,怒斥出声:“谢忱,你真卑鄙!”
谢忱轻蔑一笑:“卑鄙?谢某从未觉得自己有多么光明磊落,但比起宁家的狼子野心,谢某还算不得什么。”
说罢,他站起身来,跳下了车,掀开车帘,冷冷丢下一句:“回吧,今日便到这,明日,我定会修书一封告知令尊姑娘今日的所作所为。”
话音刚落,待她下车后,他便又坐车离去,徒留桑莞一人,跌坐于府外的台阶上。
此刻的天色漆黑,只余两轮皓月当空,四周一片寂静,唯有虫鸣阵阵传来。
桑莞凝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怔怔发呆,眸子不经意的闪过一丝恨意。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时,桑莞就被一通吵嚷声给吵醒了,她睁开朦胧的睡眼,迷迷糊糊看见自己的侍女松萝匆匆忙忙跑进屋内,满脸焦急:“小姐,小姐……”
她揉了揉眼睛,撅着小嘴从床上爬起来:“怎么啦?大清早的,你叫什么呢?”
松萝气喘吁吁,走到床边咽了口口水才道:“小姐,谢大人今日一早派人来给了老爷一封信,老爷生了好大的气,一直在正厅等着小姐起身呢。”
闻言,桑莞倏然清醒了几分。
她想起了昨夜谢忱的话,顿时心中升起了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他还真就是个卑鄙无耻之人,竟真的告了她一状。
思及此,她连梳洗打扮都顾不得穿,立即下床换了衣裳,随即快步走出房门。
正厅,桑沚负手而立,背对着她,看不出任何情绪。
看见父亲的背影,桑莞眸光一敛,抿着唇怯懦的出声唤道:“爹。”
“跪下!”
闻言,桑莞微愣了片刻,但也仅仅只一瞬间。
她咬紧牙关,跪了下去。
妥妥的一副做错了事的害怕挨打的模样
她抬头看去,只见父亲转身阴沉着一张脸,眉宇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