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季慈,他在想什么?
叶清楠只记得那天心情很糟糕,澳洲分公司出了点事,等着他处理。偏偏江梓琳揪住事不放,拿叶道恒威胁把他约来咖啡厅。
当初同意在一起,也是权宜之计。要不是叶道恒催得紧,他这辈子可以和任何一个女人在一起,唯独不会是她。
听着她的抱怨,叶清楠烦闷横生,但多年优良教养没有让他出声打断。他轻轻揉眉,漫不经心听着,满脑子都是公司的处理方案。
这十分钟时间里,江梓琳在乎的是如何才能得到他几分牵念,而他在乎的是怎样才可以让公司更好规避风险。
他第一次觉得十分钟如此漫长。
提出分开,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思量后的结果。
叶清楠没打算亏待她,金钱方面,只要她想要,只要他觉得合适,他都可以答应。
心中默默做好决定,当季慈将咖啡洒在大衣表面,他确实有点恼。
聪明人懂得如何使损失最低化,只能说这姑娘抓住了男人心中柔软的那面。
他不否认,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让他学会自我安慰,觉得不过一件大衣而已,要是真把这小姑娘弄哭,他岂不罪大恶极?
那时还没产生这种想法,但在江梓琳抓住衣袖不让他离开时,叶清楠觉得这件大衣留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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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叶清楠把人送回学校,西餐厅离学校不远,两人选择步行,借此消食。
走在路边,倒春寒的天,叶语卿紧紧捂住外套。叶清楠瞥见,按住人的肩膀调换位置,自己走在外侧,替人挡住风。
一堵人形高墙拦住寒风,叶语卿这才舍得掏出手机。
叶清楠随口问:“男朋友?”
叶语卿:“对,他说要来接我。”
叶清楠淡声说:“你这个男朋友玩玩可以,但结婚不适合。”
他对苏端无法共情,心思太重,不像长情之人。
此话一听,叶语卿颇为不满,反驳道:“哥,你先别说我,那你以后结婚想找什么样的?”
“你从小到大谈过恋爱吗?可别到最后成包办婚姻,临结婚才知道新娘长什么样。”
叶清楠斜眼瞧她,微微的凌意,堪比拂面寒流。
叶语卿忍住吞咽动作,主动攀住他哥手臂,迎上一脸笑,“放心吧,哥,我现在也不是小孩子,有些事我知道分寸的。”
叶清楠轻哼一声,不予理会。
帮人帮七分,总之这些话他说过了,听不听由她。
苏端站在校门口马路边,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远远见人来,挥手示意,叶语卿小跑到人跟前,接过红玫瑰。
只是一束玫瑰而已,就把她哄得这么高兴?
叶清楠带着笑意的眼仁牢牢盯住面前这对小情侣,苏端神色端正,微微颔首,面对女朋友这位哥哥,他还是有几分忌惮。
目送两人进学校,叶清楠返回取车。
这趟出来没带司机,刚系好安全带,就有人在外面敲了敲车窗,他摇下半截。
“帅哥,介不介意送我一程?”女人波浪长发,脸上是精致的妆容,豹纹裙黑丝袜,配上烈焰红唇,好像雪地里的一把火,夺目刺眼。
这人他认得,刚在西餐厅主动找他搭过讪,看来被拒后内心不服,想再来试试深浅。
叶清楠挑眉笑道,也是毫不客气:“恐怕不行。”
她脸上并无不悦,把脸凑近,便于将车内的男人看得更清楚,“开豪车还这么小气?”
“实不相瞒,这是我老板的车。”他语调闲散,似笑非笑地说,“要不带你去见他,不过我可提前声明,他这人有些小癖好...”
叶清楠上下打量着她,眼尾是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都是成年人,没必要把话戳穿,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你愿意,我当然会成人之美。”
“你神经病啊。”美女恼羞,暧昧的神情荡然无存,眼神瞬间恢复高冷,趿着高跟鞋渐行渐远。
叶清楠淡淡回眸,手指按下操控键,将夜风隔离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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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庭庄园的茉莉香比昨夜浓郁,花苞低垂,花枝随风摇摆,宛若少女轻舞。
处理完最后一点公务,叶清楠拉开阳台门,走到栏杆边,悦庭庄园地处市中心,环湾而建,寸土寸金的地方,处处尽是奢靡。
夜已深,他却很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在犯错。
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已经很久没联系的微信号,说来也奇怪,按照他的用人原则,在文件出现错误的第一时间,“米妮小姐”就该被开除在外。
而他,却因她的能力选择手下留情。
归根结底,他是商人,看重的无非是价值。
叶清楠甩给季慈一份文件,公事公办的语气:【最晚周六发我。】
消息是很久回复的:【不好意思,叶总,这几天家里出了点事,可以晚几天吗?】
叶清楠唇角一勾:【可以。】
他居然可以这么好说话?
盯着屏幕上的两个字,季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现问题。
犹然记得昨天负责人告诉自己,以后的翻译直接交给叶清楠,季慈顿时感觉压力山大。像他这种事事巨细的性格,恐怕会对她百般刁难,但潜意识某种观念驱使,让她应下这份工作。
面对高山,仰望不如攻克,懦弱比不过勇敢。
她盘腿在床,回完叶清楠的消息后,拨通电话簿最后一个号码。
他的模样季慈已经记不清,只是记得应该喊他一声叔叔。
电话里的人说,“小慈,你也别怪叔叔,这年头谁都难,我现在一分钱都拿出来。”
这套说辞,季慈今日听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
她自小也是锦衣玉食长大,头次尝到墙倒众人推的滋味,失望的极点是麻木,季慈语气冷冷的,“好,我知道了。”
电话簿已无人可寻,季慈拿出打火机烧掉,火苗燃尽每个字迹,化为一地灰烬,她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就着冉冉的火苗点燃。
学会抽烟,也就这两天的事,季慈脖颈微扬,眼神散漫,并不熟练地深吸一口,对着空气徐徐吐出团朦胧的雾气。
她终于明白烟草能流传至今的原因,因为这种忘记烦恼,飘飘欲仙的感觉,真的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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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祁冲转账那天,季从南迎来出院,手指恢复不错,但还是不敢轻易活动,医生叮嘱近期要注意休养,不可做剧烈运动。
季慈在家照顾父亲这一周,学校任务越积越多,导师刚刚发来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学校。
现在一部分欠款已经还清,那群人应该暂时不会来找麻烦,再三思索后,季慈买了明天回宁州的高铁。
离校当晚,季从南将她叫来客厅,当着汪冉的面,拿出一本存折,语重心长地说:“小慈,这里的钱原是想给你结婚当嫁妆。现在由你来决定这笔钱的用处,如果花在爸爸身上,那我以后一定还你。如果不想,爸爸也没意见,钱的事情,我会再想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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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
家里亲戚都走遍了,哪儿还有什么办法?
季慈知道这是在安慰她。
她默默将存折原路返回,这笔钱要怎么用,已经很明显。
翌日,宁州的天空阴色灰蒙,西边成片乌云摇摇欲坠,仿佛下秒就会掉下来将整座城裹成一团。
季慈刚出车站,就接到一个电话,是串陌生号码,这段时间的遭遇让她对一切不寻常都十分敏感。
接起来,还是那天的声音,现在回想起,她依旧难抑悸动。
男人比天色更沉的嗓音传来:“小姑娘,欠的钱最好早点还清,要不你就等着给你爸爸收尸吧。”
话音刚落,话筒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季慈再拨过去,冰冷的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她不死心,反复多次尝试,皆是无果。
宁州的这场暴雨终究还是下了。
她忘记自己是怎么回的学校,只知拖着行李推开宿舍门的时候,三个舍友都吓坏了。
叶语卿拿来干毛巾帮她擦去脸上的雨水,钟晓倩替她脱下湿透的外衣,唐怡打开空调,让屋内的温度更高点。
之后几天,她们对她家里发生的事过口不问,季慈看起来也和往常没什么不同,每天照常吃饭上课,和舍友有说有笑,定时和家里人通电话。
殊不知,她已经失眠好几天,夜晚熄灯后,她根本不敢闭眼,她害怕梦见季从南那根鲜血淋漓的断指。
有天去教学楼上课,她不自觉望向楼层最高端,心想,不如就让人生来个首尾呼应,从呱呱坠地,到坠楼身亡,死后步入轮回,不受人间疾苦。
这种萎靡的心态一直持续到叶清楠催她上交稿件。
YE:【米小姐,需要我善意提醒一下,你已经超过规定的交稿时间两天?】
透过冰冷的文字,她试图读出叶清楠的愤怒指数,手指在屏幕犹豫许久,她还是没勇气说出真相,那就是——她忘记了。
叶清楠言辞犀利:【这份工作,你若不想做,有的是人要做。我再问一遍,你做还是不做?】
季慈这次回果断:【做。】
YE:【既然决定要做,我要在明天之前看到成果,否则后果自负。】
叶清楠的态度让季慈觉得即便她真的入了轮回,他也会找到阎王说,先别让这个小鬼投胎,她死前还没给我完成工作。
到底不愿被他看扁,她花了一下午时间泡在图书馆,将那份文件翻译完。为了力争完美,她前前后后润色过好多遍,把每个词刨根问底地查,终于在晚上八点,怀着忐忑的心情把文件发过去。
叶清楠成天日理万机,一定不会每时每分抱着手机,季慈不觉得他能立刻给自己回复。
只是她不知道,有些人对工作就有近乎执着的热情,叶清楠尤甚。
担心时间太晚没热水,季慈拿着洗漱用品去洗澡,等吹干头发重回宿舍已经差不多一小时过去,手机才重新被她拿起。
屏幕上显示最新的消息来自四十分钟前,所以,也就是在她发送不久后,叶清楠就已经看完并给了批注?
季慈微愣,这办事效率未免也太快了些。
点开两人的对话框,不过万幸,他没说关于翻译的问题,只是问了一句,像上司对下属的问候:【米小姐,家里的事处理完了?】
季慈抿唇,回:【是。】
YE:【记住,以后需要你的时候得在。】
意思是她要恭候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