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慈站在原地,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名字如此有压迫感,而她却不能说不。
叶清楠的懂进退知拿捏把她逼得毫无退路,他主动铺台阶,如果她不顺着下去,那就是自己不知好歹了。
至于那间包房,那栋楼,要是她现在进去,定能将她烧得连灰都不剩。
季慈在两个错误选项中,选择了那个最佳项。
她步子迈得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蠕动,叶清楠饶有耐心地等待。弯腰上车时不经意抬眸,映入眼帘的精致黑耀色袖扣,一看就价格不菲。残留在衣料中的清芬,莫名产生一种想要靠近的念头,无形中拉近两人的距离。
这让季慈产生一瞬错觉,那就是他今晚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作为人类这种高级生物没有泯灭的善心。
“去悦庭庄园。”叶清楠上车后,淡声命令。
“去学校。”季慈说。
叶清楠稍微蹙眉,他不发话,赵洲自然不会有所行动。
他淡淡扫了她一眼,眼神太锐利,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仿佛被灼伤,季慈听他不咸不淡地问了声:“你确定?”
季慈紧紧攥着身上的西装外套,纯手工定制的西装被人这般不爱护,叶清楠没有心疼,竟饶有耐心地再度询问,“季慈,你确定要回学校?”
他的声音异常温柔,好像在告诉她,只要你点头,我就同意。
可她这身装扮怎好回学校?
季慈低声说,听不出情绪,只剩屈从:“叶先生,一切听您安排。”
通往悦庭庄园的路漫长且寂静,叶清楠身上持续散发的低压气场,让季慈连呼吸都格外谨慎。
因为无法预知未来,让心底的不安愈演愈烈。
有些话不吐不快,她这次想起来叶清楠上车前说的交易。
他要和她做交易?
她身上有什么东西不是叶清楠抻抻手指就能得到的?
带着一丝疑问,季慈拘谨问道:“叶先生,您说的的交易是什么?”
闻言,他皱了皱眉,“我只比语卿大五岁,你又和她年纪相仿,我觉得‘您’这个称呼实在太显老气。”
季慈抽了下鼻子,“那我不知该如何称呼。”
叶总?
她现在又不是他员工。
叶清楠转眸望向她,瞳仁漆黑,很轻地吐出一句,“语卿不是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了吗?”
他是想让自己直接唤他叶清楠?
她脸上笑容加深,只是这笑的真诚程度有待商榷,“我还以为我该像语卿一样叫你一声哥哥呢。”
叶清楠视线在她脸上驻足,眉眼含笑,“只要季小姐能叫出口,多一个妹妹也未尝不可。”
季慈没忍住咳了两下,声音宛若滴水的脆竹,空灵的音色不带丝毫怯意,“没想到堂堂叶总也这么爱占便宜。”
叶清楠不置可否,悠悠然:“做生意的本质就是占便宜,你所看到的皆大欢喜的场面只不过是用钱换来的最大收益。我今天和你谈笑风生明天就可能因为对方少给一分钱而寸步不让。不过,”他话锋一转,眉宇间染上丝外人看不清的意味,“如果生意场上的每个人都像季小姐这般伶牙俐齿,那可不见得我每次都能讨到点好处。”
他又是这般眼神,凌厉中带着打量,像只捕鱼的网,让人内心的想法无处遁形。
季慈眼眸一下暗下几度,人也不说话了。
她知道,她比不上他这般咄咄逼人。
-
汽车驶入悦庭庄园的地下停车场,小区保安远远举手敬礼,路过减速带时,车速放缓,季慈看到窗外金色的蟠龙石柱上刻着“悦庭庄园”四个大字。
她那时还不知道这是房价最高同时也是最抢手的地段。
赵洲只负责把人送到,至于其他,那是老板私事,他无权过问。
季慈跟他坐上电梯,可能叶清楠浑身散发的气息太过逼人,相比之下,季慈有点像只小白兔,只是这只小白兔不愿输了气势,腰杆挺得直直的,努力和他站在同一水平线。她身材本就高挑,又穿了双高跟鞋,在185的叶清楠面前也是毫不怯弱。
最起码表面看确实是这样。
透过平面镜,叶清楠默默注视她这些小动作。季慈起初毫无察觉,直至两人视线在镜面相遇,她错愕几秒,僵硬避开视线。
叶清楠无声扬唇,电梯在10楼停下,走廊感应灯闻声而亮,男人长腿迈出去,季慈踩着高跟鞋哒哒跟上,从远处听像小鸡啄地板。
他的公寓在廊道尽头,叶清楠指纹识别开门,自顾自脱下皮鞋,换上拖鞋。打开灯,发现季慈还矗在门口,他笑说,“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季慈抿唇进来,将房门阖上,公寓没有女士拖鞋,她干脆脱掉高跟鞋赤脚站在木地板,好在铺有地暖,给予一丝温度。
屋内的装潢和叶清楠的身份地位不相匹配,房间配色基本呈现黑白色调,朴素中透着点矜贵,一切恰到好处,不会让人感觉用力过猛。
叶清楠解开领带扔在沙发,去吧台倒了杯温水,瞧着雕塑般立在原地的某人,他悠闲扬了扬杯,问她要不要?
季慈口腔泌出一抹津液,摇头。
叶清楠举杯将水饮下,喉结上下滚动几次,透明液体一饮而空,随手轻掷,玻璃杯在大理石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听来灵动,却引得季慈皮肤阵阵颤栗,现在是叶清楠的主场,那她是什么?
待宰的羔羊。
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叶清楠今晚出手解围单单是因为好朋友哥哥的身份。
因为这层身份做过的事已经太多。
叶清楠深深吁了口气,哑着声线说,“常羽对你有点心思。”
这个问题,季慈现在不想讨论,但还是当着他的面给了答复,“我和他不可能。”
叶清楠:“常羽快要出国,我们两家私交甚好,我不希望他为了所谓的情爱断掉前程。所以,季小姐的口头承诺在我这无信。”
季慈:“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明天找他把话说清楚,并且删除和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叶清楠静了几秒,似是在思考她的可信度,随即开嗓,“季小姐有男朋友?”
问题转化太快,季慈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说,“夺人所爱的事我不愿意干。如果没有,不妨跟了我。”
跟?
季慈惊得失声。
忽略她脸上的凌乱,叶清楠不疾不徐地补充,“金钱任你开,包括你父亲遇到的麻烦我一起解决。”
季慈终于动了下眼珠,手指在身前轻轻绞着,艰涩问道:“你把我家里的事都打听清楚了?”
叶清楠略过这个问题,“和我在一起,我可以保证你家人的安全。”
季慈一声冷笑,直视着他的双眼,“你这么做不怕语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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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叶清楠反应很淡,“如果你想,大可告诉她。”
季慈哂笑:“如果我不答应呢?”
叶清楠淡声质问:“你缺钱,我缺女伴,我不明白你有什么不答应的。”
季慈茫然地“啊”一声,后知后觉,“所以你费尽心思把我从夜总会带出来,就为了让我做你的情妇?为了满足你的生理需求?”
她故意把话说得难听,故意戳他心窝。
“你如果这么想,也可以。”叶清楠重新给自己倒了杯水,像局外人般看她脸上生动的起伏。
“叶先生可真是人面兽心。”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是好人?”叶清楠冷静反问,“或者说,我什么时候给过你一种错觉?一种我是好人的错觉?”
这一句堵得季慈哑口无言。
是了,这就是叶清楠,从前一切都是假象。今时今地今晚的他,终于撕开往日伪善的面容,露出锋利的獠牙,剔人骨髓。
季慈指甲狠狠陷入掌心,不甘示弱,“你别想,我是不会同意的。”
“给你三天思考时间。你可以等,但你父亲等不得。”叶清楠不管她,走出书房,“今晚是睡沙发还是客房,自己选。”
说着,他已经推开书房门。
进屋,叶清楠偏头解开领口两粒纽扣,去到阳台,深深吸口夜晚的冷气,强行给心脏降压,摊开手掌,竟一片湿濡。
他摇头叹笑。
待到人稍微清醒些,叶清楠打开手机,拨通刘总电话,接听后,老狐狸在那边喘得不行。
叶清楠调侃:“刘总,看来电话打得不是时候啊。”
刘总小声说:“等等...”
叶清楠不受影响,继续:“我想了想,觉得叶氏可以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不过我也有条件。”
电话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边套衣服,边安慰女人,“乖乖,知道你想要,先等等。”
半分钟后。
“叶总,你刚刚在说什么吗?”刘总咳了两下,语气恢复正常。
叶清楠低笑,“叶氏可以同意合作,但得请刘总陪我演出戏。”
......
月光皎洁,季慈蹲在沙发脚,孤立无援,叶语卿打来电话,手机持续振动,她犹豫许久,指尖最终滑向拒绝。
她真的不知该以何种心情迎接叶语卿。
散漫的目光略过房间每个角落,茶几上放着把水果刀,刀锋锐利,如果刺入身体,应该会很快失血过多死亡。
季慈盯着水果刀入了神,书房门嘎吱一声响,叶清楠双手插兜从里面走出。
看看那把刀子,又看看眼前的男人,季慈原先涣散的眼神逐渐聚拢,似乎藏着巨大的能量。
奈何,叶清楠视她为空气,看她的眼神就像看路边一只流浪狗,从季慈跟前出现又离开。走出几步,他又原路折回,拾起那把水果刀,抵在季慈面前,“如果一次成功,我两分钟内就会没命。同样,假以时日,你的父亲可能也会遭遇和我一样的待遇,甚至更惨。”
叶清楠每说一句,吐息便加重一分。
季慈呼吸渐沉,到最后,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叶清楠将水果刀扔在她脚尖,弯下腰身,虎口钳住季慈下巴,语气轻佻,带着丝引诱:“不如夜晚趁我睡觉时动手,一刀致命。”
季慈怒目而视,愤懑吐出两个字,“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