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状元巷,于家书房。

    “夫人去了家小茶馆,见了名能打探消息的亲信,打听黄山堤的事,也问了这几日江宁城的情况。”

    暗影事无巨细禀报着水图南出门后的行踪,于霁尘从汤若固家里回来路上淋了雨,披着条毯子坐在那里喝姜汤。

    暗影讲完,她一言不发。暗影退下时,她仍旧保持那个姿势没动,手里没喝完的姜汤,已经没了热气。

    秧秧算着时间来取空碗,于霁尘忙把剩余的几口冷汤灌进嘴里,唤了端着第二碗姜汤在喝的毕税进来。

    在秧秧略显不满的目光中,她吩咐毕税道:“等水图南回来,不可再让她与外面互通有无,找几个人把宅子看住。”

    水图南,不是个省油的灯。

    毕税道是,撇撇嘴角道:“有个事,被黄山堤的事耽搁了,想来还是报给你知的好。”

    秧秧不想让尘尘喝了放凉的姜汤的,责备般剜尘尘一眼才离开。

    于霁尘赔着笑目送秧秧走,收了脸上笑意,露出隐藏在俊秀表皮下的冷峻:“何事,说。”

    提起这事,毕税的嘴角快要撇到下巴上了:“夫人从茗县回来的路上,快走到黄山县官道时,被一群姓水的人,拦在了路边的茶棚下。”

    那群人是江宁水氏的宗族本家,因为改稻为桑来找水图南。

    在江宁城里时,于霁尘把人护得太好,他们找不到机会,此时机会难得,一拥而上,在逼仄的茶棚下把水图南围个水泄不通。

    像极了当初水孔昭和水德音分家时,水氏的人在水孔昭鼓动下,围着陆栖月喊打喊杀的场景。

    “孔昭在安州的生意,被人逼得做不下去,一家老小跟着遭殃,是你干的吧!”一个中年男人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训斥,“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呐,仗着于霁尘撑腰,不放过亲伯父!不养活亲爹,你这种人也配掌水氏织造?!”

    在茗县奔波数日,水图南累得很,还有些头疼,不欲和这些她不熟悉的人多拉扯,直接问:“你们想要做什么?”

    如此直率的开场白,令在场一群男人面面相觑,似乎没想到,这个娇小的丫头,敢这样同他们说话。

    为首者理不直气也壮,抖抖袖子坐到水图南对面,在众人帮腔下,施舍般道:“看在你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长辈们不和你计较太多,但是只一样,”

    他比出食指,鼻孔朝天理所当然道:“改稻为桑的事和我们水氏无关,让于霁尘把强行低价购走的个人良田,全部还给我们。”

    “对!”旁边一人帮腔唱和:“赔偿什么的我们就不要了,不过,你虽然嫁为他人之妻,然依旧姓水,水家的叔伯们不能看着你被于霁尘拖累。”

    为首的男子颐指气使:“和于霁尘那种丧良心的人绝婚吧,他与衙门狼狈为奸,低价收购百姓农田,强买强卖,霸占我们的私产,水家丢不起这个脸,听说你与他已领了婚册,因为你家老太太过世才没行成婚礼,”

    “你与他绝婚吧,”中年男人命令道:“从此再不联系,水家叔伯再给你找好人家!”

    等他东拉西扯,把各种理由全部说尽,水图南刚好喝完一盏热茶,干疼的嗓子有所舒缓。

    大雨不断落下,茶棚在风雨中孤立无依,飘飘摇摇,还有些漏水,被摊主扯了大块油布盖着,雨点如打枣般砸在棚顶油布上,声响巨大。

    面对面说话需大声,水图南稍微提高声音,面无表情,字句皆稳:“原来诸位是被于霁尘强行收购了私田,诸位要理论,要么找她去,要么找衙门去,找我没有用。”

    “再有,”她抬起眼睛,把在场所有人逐一看过去,目光沉静,却让人心中微凛:“我双亲健在,我的婚姻大事,自有我的母亲她们做主,不劳不相干的人来操心。”

    “放肆!”

    没想到一个区区小丫头,竟然敢这样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男人们被下了做为宗族耆老的面子,臊的慌,拍桌怒喝:“谁教你这样和长辈说话,简直无法无天!”

    棚下四面透气,风冷雨凄,大力砸落的雨点抨起地上泥水,远远溅在裙角,水图南头疼的厉害,不想继续和这些人纠缠,领着女伙计穆纯要走。

    “站住!”被男人们围上来,一个个凶神恶煞挡住去路。

    摊主是双四十来岁的夫妻,看着一群男人刁难个小丫头,男摊主不欲管,并且拉住他媳妇的胳膊,摆手示意不要插手。

    他们常年在这里摆茶摊,招惹不起那些穿着漂亮绸缎的城里人,尤其还是大家族的。

    女摊主看看被围起来的小丫头,又看看自己男人,甩开男人的手悄悄去不远处停放牲畜的棚子下,找那小丫头的车夫来帮忙。

    未几,魁梧的车夫顶着斗笠寻过来,手里提着根短鞭,腰间一把行路防贼的砍柴刀,大声喝问:“夫人,走么?雨小了,再晚恐耽误回家!”

    这人四十岁左右,姓潘,是于霁尘从军里带出来的放停老兵,杀萧贼时被砍掉半只耳朵,手上沾过二十几条萧兵性命,往那里一站,无不令人胆寒。

    “哦,就走。”水图南应声。

    那些姓水的男人却没打算就此放过水图南,比起直面这个凶神恶煞的车夫,他们更怕和于霁尘那个笑面虎打交道。

    在一片噤若寒蝉之中,为首者伸出双手,掌心朝下地往下压几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水图南已把斗笠扣在头上,也被为首者伸手拦住:“图南,叔伯们此番是出于好心,才选择在外面拦下你同你说这些,这其中的因由,想来你也是晓得的。”

    见水图南脚步未动,为首者摆摆手,示意所有人稍微退开些,他独自与水图南低语。

    道:“你这几日不在城里,不清楚你那口子借改稻为桑之令,究竟做了哪些令人发指的事情,我们也晓得,五十万匹丝绸是绝无仅有的大活,承接下来要拿命搏,”

    “但是,”他像是拿到了什么证据,言之凿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晓得,卖油的娘子水梳头,于霁尘太狂了,投在两道衙门之下,一边腰间挂着自由出入衙门的令牌,一边又领了织造办的差事给织造局卖力,”

    “两面派难做,织造局和衙门从来是利益对立者,无论五十万匹丝绸生产的任务能否完成,最后织造局和衙门,都不会留你那口子安然活命。”

    “水氏织造虽被大通吞并了,幸而大权还在你手里握着,”这男人自诩找个了绝顶聪明的办法,鼓动道:“于霁尘不得人心,你趁此机会同他绝婚,根据律法规定,能分走他一半的家产,届时,水氏织造就又是我们水家的了。”

    “好孩子,”他摆出一张和蔼可亲的慈祥模样,甚至拍了拍水图南肩膀,“四伯说的这些,你心里定然是有杆秤的,你娘是我们水氏出了名的好账房,你可以问问她,四伯说的这些,是不是最为你好的!”

    ——

    “时间拖的晚,夫人也想摆脱他们,才临时决定改道黄山县。”毕税做出最后总结,也喝完了碗里最后两口热姜汤,身上暖和起来,“那几日你忙,我自作主张找人查了那几个姓水的,你猜怎么着?”

    于霁尘没说话,清清嗓子看过来。

    毕税道:“是侯艳洁。”

    “老东西,既然活够了,那就一块带走。”于霁尘抽抽鼻子,低声得出结论。

    就在这时,家里新添的丫鬟敲了敲敞开的屋门:“东家,夫人回来了。”

    悄悄溜出去的水图南,缩在硕大的斗笠下悄悄摸进后门,好死不死,被人堵在去往中庭的长廊下。

    “你,你回来了啊。”她喃喃着压低帽沿,斗笠上的雨水顺着编织的纹路往下滴,在干燥的地面上印出整圈水痕。

    水声啪嗒啪嗒,像她此刻被捉的心境。于霁尘去见汤若固,竟然比她回来的还早。

    一块干巾布递上来,于霁尘的声音随在其后:“淋湿了吧。”

    “……”这是唱的哪出?准备好挨训的水图南,连如何见招拆招都想好了,她却问的淋湿没。

    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还好,还好。”水图南接住松软的干巾布。

    这是大通织造的巾布,软,蓬松,吸水性好,用来擦脸洗漱再合适不过,织一条蛮不容易,所以暂且没有推广开。

    简单擦两下脸,甚至忘记取掉斗笠,水图南飞快瞄向对面,只见于霁尘伸了手过来:“斗笠取下给我吧,喝姜汤么?秧秧刚煮了一锅。”

    不晓得自己为何有被抓包的尴尬,水图南解下斗笠自己拿,再次偷瞄于霁尘脸色,无意识地提高了些说话声,试图掩饰这方尴尬:“有姜汤,那可太好了,我去喝一碗。”

    说完大步流星往前面去,远远把于霁尘甩下。

    她怕于霁尘质问什么,红糖姜汤也是躲在厨房喝的。喝完,看见秧秧坐在厅堂里绣东西,她鬼鬼祟祟凑过去。

    阴雨连天,除粮油行外,所有商铺都受影响,生意惨淡,水图南从小茶馆回来时,给秧秧带了几块点心,揣在怀里,好在没淋湿。

    “秧秧,”她来到厅堂,把点心拿给秧秧,“给你带的,尝尝。”

    秧秧无论饿不饿,从不坏别人心情,当即展开笑颜,捏起一块吃,点头赞美:“好吃!”

    无论南南每次带什么吃的回来,秧秧都喜欢吃。

    水图南看两眼被秧秧随手放下的绷架,上面绣的是家里养的三花狸,惟妙惟肖的,水图南想起自己那绣花本事,自愧不如。

    “我刚才回来时遇见尘尘,她好像不高兴,你晓得为什么吗?”她决定从秧秧这里下手,她感觉被于霁尘抓包的事,不会就这样轻易过去。

    秧秧摇头:“南南,听话。”

    是在让水图南听话。

    听谁的话,于霁尘么?

    水图南心里沉了沉:“可是,我连尘尘在做什么都不晓得,怎么听话?”

    “丢,怎么办?”秧秧小口咬着不慎被挤变形的点心,努力表达心中所想,“南南病,尘尘,急,丢掉,尘尘哭!”

    南南生病的时候,尘尘担心得着急,不眠不休在旁边照顾着,现在外面乱,要是南南被拐走,尘尘会哭的。

    水图南试图理解秧秧的意思,猜测道:“我生病时,尘尘很担心我,我今日出门,尘尘怕我走丢,所以不开心?”

    至于秧秧说的哭,水图南不敢想。

    别说是她没见过于霁尘哭,她甚至没见过于霁尘真正发大脾气,于霁尘平时要么笑眯眯的,要么神色淡静,大喜大悲不曾在她脸上里出现过。

    秧秧用力点头:“尘尘好人,信她,不怕嗷。”

    尘尘是好人,你不要害怕她,她绝对不会对你不利,哪怕是为了阿粱,尘尘也不会让你处于危险境地。

    哪怕她受千夫所指,遭万民唾弃,唯盼你能信她三分。

    可是,人心隔肚皮,看人看行为,目前来说于霁尘做的那些事,着实让人难辨善恶。

    别过秧秧,回到卧房,于霁尘不在,水图南去换被打湿的衣裙。

    她挑了干净衣服到衣屏后,刚把湿透的上衣全部脱掉,衣屏外忽然一声清晰缓慢的:“图南。”

    “啊?”光着上身的水图南,赶忙去拽搭在衣屏上的干衣物,结果一个着急,肚兜掉在了衣屏外。

    方才在走神,她以为是于霁尘进来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再穿起湿肚兜,屋子里又响起一声:“图南。”

    这下水图南听清楚了,不是于霁尘,是于霁尘买的那只笨嘴小鹦鹉。

    它学会说话啦?

    她挺喜欢家里的两只调皮鸟,探头出来看,果然是小鹦鹉,在屋子那头的笼子里蹦来蹦去,嘴里又好玩地念了句:“图南~”

    “南”字尾音拖长了,有点像在撒娇。

    水图南噗嗤一乐,大方捡起干净肚兜穿上,就现在衣屏前,边系带子边说话:“你几时学会说话的?还会说什么?”

    小鹦鹉买回来一对,不会说话,但是会打架,险些把彼此身上的毛薅秃,于是秧秧拿走一只,另一只留在水图南屋里。

    秧秧的屋在斜对面,有时候窗户开着,俩鸟就隔着中庭对叫吵架。

    水图南前阵子奔忙于织造,许久不曾留意过小鹦鹉,它竟然会说话了。

    听到水图南的疑问,小鹦鹉大方献艺:“大美人!”

    水图南又乐起来,结果笑得手一抖,把绕到后背打结的带子,给绕了个死结。

    她背着手努力解系带,逗鹦鹉道:“还有什么,再来一句听听?”

    小鹦鹉蛮高兴的样子,像个人来疯,扑棱着翅膀在笼子里上下翻腾,脆生生叫道:“南南舒服吗?”

    那瞬间,水图南感觉腾地一股灼气窜上脸颊,耳朵都要往外冒气了。

    鸟音落下,不闻夸奖声,它人来疯地扯起嗓子继续喊:“南南舒服吗?”

    于是乎,于霁尘推开门时,就见眼前一道人影闪过,是水图南飞扑过去,想要让那冒昧的鹦鹉闭上它冒昧的鸟嘴。

    “南南舒服吗?”还在叫唤,到底是谁教它这些的啊!

    于霁尘待看清楚那边的人,忙反手关上屋门,便听那厢一人一鸟在吵架。

    水图南:“好了,闭嘴!”

    小鹦鹉:“南南,这样可以吗?”

    “啊啊啊!”这是床笫之私,羞死个人,水图南去捏鸟嘴,又怕被叨,手伸出去又缩回,掐死它的心都有了:“谁教你的,你快住嘴呐!”

    家里还有其她人在,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嚷嚷出去她还怎么见人!

    小鹦鹉在笼里上下扑腾,高兴得嘎嘎个不停:“可以进吗,可以进唔?”

    正在水图南不知所措、小鹦鹉大放厥词时,一双手从水图南身后伸过来,打开鸟笼,一手抓住忽然老实的鸟,一手把个精巧的金属环套在鸟嘴上。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小鹦鹉僵硬住了,水图南也僵硬住了。

    熟悉的怀抱从后面过来把水图南圈在怀里,对方身上带的雨凉,和打在她肩头的呼吸温热,冷热交替,让她裸露的肌肤颤栗起层层寒意。

    “衣服呢?”关好鸟笼,于霁尘收回双手,低声问。

    说话时吐出的热气正好打在水图南后颈,她整个上身肉眼可见地变成粉红色。

    在于霁尘察觉出异样时,身前的人猛然回身扒开她,冲到了衣屏后面。

    明明什么都做过了,仍旧会羞涩得头顶冒烟,尴尬之余,砰砰乱跳的心仿若要直接从喉咙冲出来。

    “过阵子江宁可能会有些乱,”在水图南手忙脚乱往身上套衣服时,于霁尘道:“明日我陪你去趟你二妹妹家,回来后,除去到商号,你暂时先不要乱跑了。”

    软禁。

    水图南回来路上猜到的,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手段。

    她不是于霁尘的对手,又岂会正面硬碰硬,问:“去盼儿家做什么?”

    “你二妹妹改名字的事,已经办下来了,”于霁尘声音淡淡的,富有耐心道:“大家吃个饭庆祝一下,另外贫巷被水淹,你娘现住你二妹妹家,前几日你二妹妹来过两趟,你恰好在病中,而今痊愈,该过去一趟。”

    “好,我晓得了。”水图南尴尬地答应下来。

    于霁尘是她见过的最有耐心最好脾气的人,无论遇见什么人什么事,她永远不急不躁,一点点引导,一点点纠正,大到经营谈判,小到处事人情,她事无巨细地教,不紧不慢地教。

    那些本该由双亲教给的东西,水图南没有学到,双十之年时,反而才从于霁尘这里慢慢学到。

    相信总有一日,她能剔除水德音身体力行示范的错误观念,摒弃陆栖月言传身教带给的软弱妥协,清楚地辨别是非曲直,正确地认识黑白对错,学会如何更好地立身于世。

    好一阵窸窸窣窣后,她换好衣服从衣屏后出来,先看见屋子那头的鸟笼里,倒反天罡的鹦鹉板板正正站在横杆上,一动不动;后看见于霁尘站在床榻前,往床架子上系了个黄色小符袋。

    “把它系这里做什么?”水图南认得这个小符袋,于霁尘的母亲给女儿求的平安符,她带在身上有些年头了,

    照理说,符篆寻常要保持洁净,一年更换一次,才能保证有效用,但这个平安符却被于霁尘带在身上许多年。

    平安符上沾有于霁尘的汗水和鲜血,大抵早已失去了功效,之所以继续佩戴,大约因为这是于冠庵送给女儿的唯一东西。

    于霁尘转头看过来,答非所问解释道:“不是我教那傻鸟说的那些话,我也是刚晓得它会学这个。”

    说完,于霁尘自己都笑了。

    她不说还好,这一解释,水图南好不容易才退了热的脸,再次刷地红起来,后土娘娘,让她找个地缝钻进去吧!

    “回头把它挪厅堂里去,放在卧房里真不学好。”水图南也顾不上问符袋挂床上做什么,两手按着脸颊坐到窗边,窗户推开,凉风灌漫,雨声淅沥。

    雨势转小了。

    “水家人让你同我绝婚时,”于霁尘跟着走过来,侧身坐下,望着窗外,“怎么不趁机答应?”

    水图南眉眼微垂:“不想。”

    于霁尘笑了下:“早晚到这一步,不如直接答应,还能顺带落他们个话柄,以后好歹方便些。”

    “你不是说邪门歪道不长久?”水图南偷偷瞄过来,“你这么希望绝婚?”

    于霁尘摸摸鼻子,讪讪的:“也没有,不过,不论我希不希望,这都是改变不了的。”

    “若是我坚决不解缡呢?”水图南问。

    于霁尘沉默须臾,忽而灿烂一笑,歪头看过来:“就这么舍不得我,莫不是真喜欢上了?”

    “我说过,喜欢女子不丢人,我就喜欢,”水图南顾左右而言他,不敢和于霁尘有目光接触。

    于霁尘眼里的笑意分毫未减,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若不解缡,待我死后,你就得守寡几年,无法及时去寻真正的意中人喀!”

    被水图南剜过来一眼:“你敢死一个试试?”

    “晚上你下厨吧,”于霁尘岔开话题,“秧秧说你学会做冒泡豆角了,做给我们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