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枪,署员,”监测员呵斥道,“你无权这么做!”
“无权?”清理署署员挑衅般走近方天音,冰冷的手枪顶上方天音的额头,这个距离,方天音能看见她藏在防护面罩后充满恶意的眼睛。
方天音晃晃手中的高脚杯,她可太知道怎么对付这种只吠不咬的小狗了:“奉劝你离我远点,长官。”
方天音勾起唇角,声音轻柔:“毕竟,鼠窟人身上的病菌种类繁多,你的小面罩可拦不住。”
方天音满意地看到清理署署员眼中溢满嫌恶,但是枪口并没有移开。
“闭嘴,鼠窟人,”清理署署员恶狠狠地说,“你在赌我不敢开枪吗?”
她伸手拨弄了一下什么开关,似乎是打开了保险栓。
方天音笑了一声,给了个甜枣:“消消气,长官。这可是上城最流行的大力花汁。”
她把盛着红色液体的高脚杯放在扶手上,慢慢推向清理署署员。
“可笑!”清理署署员左手一挥,将高脚杯打翻在地。
高脚杯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跌落在地上也悄无声息,没有半点损毁。红色的大力花汁倾在地上,机器人“咕噜咕噜”滚过来,一边清扫,一边用电眼瞪着清理署署员表示谴责:“浪费可耻!浪费可耻!滚滚记住你了!”
清理署署员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伸手敲了敲衣领,打开队内通讯:“署员032,根据《上城管理条例》第五条,申请处决僭越的鼠窟人。”
移动舱里一瞬间安静极了,方天音的视线越过清理署署员的手臂,看到那位监测员一手按在枪上,一边在防护服内说些什么,由于连体防护服的隔音属性,她听不见具体内容。
机器人滚滚发出一阵尖锐的“嘀嘀”声:“不要在舱内处决!不要在舱内处决!滚滚很难清扫!”
看起来,032号清理署署员很想也给滚滚一枪,但出于某种原因,她忍住了。
清理署署员利落地卡上保险栓,将枪别回腰间,伸手去拉方天音的衣领:“也好,让外面的酸雨替我动手,省下一颗子弹。”
但她的手还没碰到方天音,便难以往前伸哪怕一寸——方天音伸出一根手指虚虚地点在她的手腕上,就让她动弹不得。
署员难以置信地挣扎了一下,但手臂不受控制般纹丝不动。
方天音好整以暇地说:“你现在还没有处决权,长官。”
“你!”清理署署员目眦欲裂,但她明显不想示弱。
“嘘——”方天音拉长音调,将那根虚点的食指竖在唇边,“别这么心急。”
在清理署署员高大的身形遮掩下,监测员和在场却宁愿自己不在的鼠窟人们都没看见发生了什么。
就在监测员想要上前分开两人时,清理署署员的通讯响了,传来一个严肃且微带谴责的声音:“申请驳回。032,不要做多余的事。”
方天音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
032号署员僵住了,她甚至不在意自己的手臂何时能动了。
监测员冷冷地说:“署员,请退后,给你带来的人做好登记。”
署员032甩了甩手臂,瞪了方天音一眼,不甘不愿地走到智能屏前,不耐烦地问离她最近的鼠窟人:“叫什么名字?”
监测员走近方天音,弯下腰低声说:“很抱歉,小姐,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方天音笑眯眯地说,“只是希望下次清理署的人能干脆点,不要咬无辜的人。”
她早就看出,清理署和监测局有宿怨,这位032号署员明显是要找监测员的茬。毕竟,若是方天音被处决,给方天音上城人待遇的监测员也会受到处分,甚至连带整个监测局都面上无光。
监测员微微一怔,腰再弯一度:“非常抱歉。”
“只会道歉可做不了监测员,”方天音敲敲扶手,“你在等我提条件?”
“我会向上级申请对您的补偿。”监测员说,“一定让您满意。”
“很好。”方天音随口夸了一句,便向举着菜单过来的滚滚说,“再给我一杯大力花汁吧,刚才那杯只喝了几口。”
滚滚又端来一杯红色的液体,监测员退到一边。
“对了,”方天音像是刚想起来,端着杯子看向032的背影,“别忘了告诉我,对于这位清理署署员的处分决定。如果能让她当面向我道歉就更完美了。”
032号署员操作屏幕的手一顿,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做梦!”
“署员,清注意你的措辞!”监测员说完032,转身对方天音说,“您放心。”
方天音笑着点点头。登记好的鼠窟人在监测员的引导下自寻座位落座,大家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方天音身旁的座位。
直到第二批鼠窟人到来,才有人选择坐到方天音身边。
“咕咕咕噜……你还记得我吗?”坐在方天音身边的女人说,她的嗓子眼里好似含了一口盛满沸腾水的锅,一说话就发出“咕噜咕噜”的水沸声响,并且不住往外冒水蒸气。
方天音已经发现了,这些鼠窟人的身体都有一部分异化,有的人失去了鼻子,有的人多了一条手臂,还有的人长出了鳞片。而清理署署员们和检测局监测员们都被防护服严实地包裹着,方天音看不出她们是否有异化。
方天音当然不记得这位超绝气泡音是谁。
“是你?”方天音带着一丝惊讶跟她寒暄。
“咕咕咕咕咕,”女人发出一串笑声,“你不记得我,哪怕你曾经分了我半只老鼠。我叫荆连。我认识你,实际上,在鼠窟你家喻户晓。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方天音,”方天音随意地说,“我不知道我竟然这么有名。”
荆连笑得前仰后合:“看起来没有异化的人类……他们很怕你,这个时代,‘正常人类’才是怪物。你不知道,我们都在打赌你什么时候会被上城抓去做实验。”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方天音眨眨眼,“我的异化在脊椎,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
荆连不知道信没信:“真是富贵的异化。我们甚至猜测过你会不会是机器人,或者异化在发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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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向来打赌有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染发剂。”
方天音被卷进无限流游戏之前,染了一头暗红色卷发,所以系统给她设定的形象一直是这个发色。
“是遗传。”方天音笑眯眯地说。
荆连这次看起来是真信了:“是的……我们都忘记了,末世前已经有比较成熟的基因编辑技术。只不过那并非大众能够享受,看来你祖上阔过。”
“我第一次见到你笑。”荆连将脸凑到方天音面前,有些神经质地盯着方天音泛着不明显的暗金的双瞳,“真漂亮,像从前的阳光。”
荆连像是被方天音的眼睛蛊惑,接着说了一串谜语一样的话:“耶路撒冷已经死了,死在鼻涕虫的鬃毛上。乌鸦撕开深渊,变成了绿色的雨。齿轮吞下太阳的影子,在头骨上高歌起舞。”
“这是预言。”荆连说,“这一趟,我们凶多吉少。”
方天音不动声色地反问:“是么?大家都听过这则预言?”
荆连还没有回答,监测员“恰好”开口:“诸位,容我提醒,移民考察已经开始。”
荆连好像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一般:“当然,上城住的可都是丛林法则最顶层的人物,怎么可能准许贱民踏入他们的地盘。移民是很拙劣的计谋,简直没有在意我们也长了脑子。”
“这位小姐,”监测员走到荆连身前,以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如果您再散布恶意揣测的言论,我将依律对您实施管控。”
荆连吐出一串泡泡,没人听懂她说了什么,方天音觉得那多半是些脏话。
“真是无聊。”荆连看着重新站回原位的监测员耸耸肩,又对方天音说,“说起来,你祖上阔过的话,说不准能和上城那些人有些拐弯抹角的关系。没准你能活下来。”
她最后一句话含糊在沸水声中。
“我们都可以活下来。”方天音说。
荆连又发出了那种古怪的笑声:“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轻易给人希望。这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上城都不见得有这种古老的东西。”
希望当然存在,方天音非常确信。如果不相信希望的话,她不可能活着通关无限流。那些在游戏中受过她帮助的人也很清楚,方天音给她们的希望不是施以援手——方天音就是希望本身。
“我从不轻易承诺,”方天音微笑着看着她,“你会知道这一点的。”
荆连的口中吐出一阵浓郁的水蒸气,她的神情在其后模糊而扭曲:“你真是……越来越让人喜欢了。那我拭目以待。”
移动舱的行驶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止了前行。由于一路上窗户都在循环播放上城宣传短片,舱内的人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景色,如今又到了哪里。
舱门悄无声息地滑开,舱外通明的人造光源不要钱一般洒进舱内,行驶器的呼啸声中,一个人工智能兴高采烈的声音响起:“上工集团提醒您:下车请注意旁边来车,进城先领取身份芯片。”
“上城产业千千万,上工集团占一半。”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来到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