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队友听到这句话，也愣住了。
但仍旧有人无比理智：“她不是你妈妈了！被游戏吞噬成为怪物，就不再是人了，她没有意识，只是一具躯壳！杀了她才能给她解脱！”
“不。”方天音举起手掌对准队友，这是她发动异能的起手式。
“你要和我们为敌？”队友不敢置信地说，“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包括你！方天音！”
方天音没有说话，被她护在身后的妈妈此时无比安静，全然没有刚才狰狞的样子。
方天音感觉到有一个脑袋慢慢蹭过来，背后怪物不通人语的声带缓缓挤出几个怪异的音节。
方天音辨认出那几个音节，她心头一酸，眼眶立马红了。
“小、音……？”妈妈在呼唤她的名字。
方天音抑制住哽咽，厉声向队友说：“通关的方法不止一种，不要想着走捷径！去找线索，不然我先杀你们！”
“开什么玩笑！时间已经——”一位队友还未说完，就被旁边人拉了一把。
拉她的那人说：“走！跟她对上我们讨不了好，别浪费时间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方天音跌坐在地，她不敢回头，只能默默流泪自语：“妈……”
“小、音……”妈妈的发声比之前更加顺畅了些，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练习，“小、音……”
方天音哭出声来：“妈……你怎么也被拉进了游戏？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妈妈没有回答，她歪着头，好像在听什么声音。然后，妈妈急冲出去，黑暗里响起另一个怪物的吼叫声。
“妈！”方天音连忙擦了一把眼泪站起来，她朝着妈妈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手电筒的光线下，妈妈将怪物撕成了两半，黑色的、粘稠的血从那个怪物的创口处淌下来，腥臭味儿充斥着方天音的鼻尖。
妈妈变成了四只手的怪物，皮肤上长着褶皱和黑纹，但是她在努力用没有大变化的五官冲方天音笑。
“嗬嗬，嗬嗬。”那笑声在黑寂的空间里回荡，旁人听着毛骨悚然，方天音却觉得无比亲切。
——没有人可以伤害我的女儿。
方天音明白了妈妈想说的话。
方天音不顾妈妈满手脏污，冲上去抱住了她。
“妈，我不走了，我留在这个副本里陪你。”
妈妈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妈妈推开方天音，再次摇了摇头。
方天音也摇摇头。妈妈更大幅度地摇起头来。
“系统！系统！”方天音忽然崩溃地大喊起来，“我要留在这里！把我变成怪物也好，怎样都好！我要留在这里！”
妈妈焦急地想要捂住她的嘴，但方天音只觉得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断了——她时时刻刻想着快快脱离游戏，回到现实，见到妈妈，可是一切都和她设想得不一样了。
“系统！出来！我知道你听得到！！”方天音几乎破了音。
【宿主。】冰冷的机械音响了起来，【申请不合规，驳回。】
方天音嘶哑着质问：“为什么不合规？！我自愿留在这里成为NPC，主神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违反了规则。】机械音说。
“放屁！”方天音把教养全抛之脑后，对着空气破口大骂，“什么狗屁规则，不还是主神说了算！”
【宿主对主神不敬，启动惩罚程序。】系统冷冰冰地说。
“啊——”方天音的眼珠剧烈地颤动，她猛然从噩梦中惊醒。
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为什么能够从梦魇中挣脱。
有人在房间里。
一道阴冷潮湿的视线在盯着她，像是毒蛇锁定猎物。
方天音的胸腹还在剧烈地起伏，她很清楚，那人也知道她已经醒了。但是方天音没有睁开眼，那个人就依然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方天音在心里数了三下：一、二、三！
刚数到三，方天音乍然睁眼，翻身坐起！她的手指微微一动，发动了异能。
同一时刻，房间里漫起浓郁的黑雾，模糊了那人的面容。但是方天音的满级控制系异能太过霸道，她能够感受到那个人的骨骼五官，自然也能在脑海里勾勒出她的样貌。
那是一个陌生的脸庞。立体、阴郁、不近人情。
方天音不动声色地撤回异能，声音戒备：“你在我的房间做什么？”
“不重要……”那人的声音也像是浸着凉水寒冰，“我会杀死你。”
“为什么？”方天音问。
那个人用一种很平常的语气说着恐怖的话：“背叛者当杀。但我很喜欢你的皮囊，你会变成我最爱的藏品。”
方天音从容笑道：“我背叛了谁？”
“你不用装傻狡辩，”那个人认定了方天音的罪行，“作为死神，我有处决叛徒的权力。”
死神？方天音想到了养牙齿眼珠当宠物的女人说过的话，组织里有个祭司。面前这位“死神”，恐怕也是一个代号，或者说，一个职位。
——“‘长虹’里有人想杀你。”闻从锦说过这句话。
看起来，无论方天音有没有背叛，这位死神是一定要判方天音死刑的了。
方天音却觉得还有斡旋的余地，否则，死神早该杀死她。
方天音有恃无恐，以退为进，往床上一躺，叹了口气：“好吧，你杀了我吧。”
死神阴恻恻地说：“你在试探我。”
“没有，我早就不想活了，好累啊。”方天音望着天花板，“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你忘了我们的初心。”死神笃定地说。
“不重要……”方天音学着死神的语气说，“反正你要杀了我，什么都不重要了……”
“……”死神沉默了。
死神妥协：“如果你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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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承认你的罪行，我可以饶你不死。”
“不行啊，”方天音非常坚持，“我罪不可赦，你还是把我做成你的藏品吧。”
死神迎来了她职业生涯中第一次滑铁卢。威胁失效了。
挫败感让死神真的起了杀心，四周的黑雾更加浓郁，阴湿的味道逐渐浓重。黑雾包裹着方天音，侵入她的四肢百骸，本该给她带来蚀骨钻心的疼痛。
但方天音丝毫不受影响。她的能力实在是过于降维打击了，甚至觉得那些黑雾在给骨骼脏腑做spa，也随时能够将这些外来的东西扯出去。
方天音幽幽地说：“好……疼……啊……”
死神：“……”
死神震怒：“你在敷衍我！”
她鬼魅一般出现在方天音的床头，冰冷的五指钳上方天音的脖颈，一寸一寸地收拢：“找死——”
死神的话戛然而止，她双眼瞪大，原本极其细微的呼吸都粗重了不少。她很难去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感受，那是真正的死亡气息，从深不可测的极渊底部翻滚上来，令人窒息，又勾起内心深处最不可言说的恐惧。
遥不可及的强大，命不由己的掌控。
真讽刺啊，死神也会惧怕死亡。
方天音的手轻轻搭上死神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将她青筋暴起的手臂移开。
“感受到了吗？”方天音在死神耳畔低语，“你认错人了。”
死神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我不是那个叛徒，”方天音的声音才像是死神降临，“你也杀不了我。”
死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阴沉着声音问：“你是谁？”
“不重要……”方天音再次学起死神的语气，“你又是谁呢？我们都是一堆细胞……”
死神不再用黑雾遮住她的脸庞，近在咫尺的苍白脸庞死死地盯着方天音的表情：“你是‘恶魔’……”
方天音意味不明地说：“哦？”
“你是‘恶魔’。”死神反而更加肯定了，“我以前就猜测，‘恶魔’的异能是改头换面。”
“我相信你没有背叛了。”死神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压迫感减轻了不少，“恶魔。”
方天音很满意这个意外收获：“你应该为你的莽撞付出代价，死神。”
“当然，当然。”死神用一种类似毒蛇吐信的声音说道，“你喜欢我的哪个部位？手、脚、还是头？”
“我没有这个收藏癖好。”方天音叹了口气，说。
死神的唇角张开咧大，表情阴暗中又有些癫狂：“但我该有个像样的赔礼。”
她将手按在自己的左胸口，黑雾包裹了她整个手掌。死神的手攥着什么东西，慢慢地送到方天音眼前。
“你喜欢吗？”死神古怪地低语。
她的掌心摊开，黑雾渐渐散去，露出了一个红色的、鲜活的、跳动的——心脏。和她胸前的血洞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