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尸体告诉了你什么？”方天音没有惊讶，也没有慌乱，很平常地问道。就像是在阐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死神没有回答，她只是以一种超乎寻常的认真望着方天音，虽然这种认真被掩藏在癫狂之下。
“她什么也没有告诉我。”最后，死神说。
这是当然的的。方天音知道，如果前任魔术师是一段系统复制的数据，那她当然不会存在所谓“灵魂”这种东西。一段数据的“尸体”也不会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是死神从未失手，方天音需要一个让她信服的理由。虽然方天音作为“魔鬼”，完全可以不解释，但为了避免死神的怀疑和窥视，方天音还是做出了一些努力。
方天音说：“既然是魔术师，很可能这个尸体是她的布偶。”
死神接受了这个说法，她甚至自我补充：“非常合理，这也是为什么魔术师要引导我们杀死她。她在金蝉脱壳。”
“那你又为什么要伪装成魔术师的样子出现在这里？”死神问方天音，“你不怕遇见真正的魔术师吗？还是说，你其实不是死神，也是魔术师的布偶？”
“不，不，”她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你如果是魔术师的布偶，不可能有让人恐惧的力量。你就是魔鬼。”
死神饶有兴趣地说：“让我来猜一猜，你假扮成魔术师，难到是为了引魔术师现身？太拙劣的计谋，她可不会上当。”
“你在谋划什么？”
方天音神秘地说：“这不能告诉你。”
“哈哈哈，”死神大笑，“没关系，没关系，我会猜到的，给我一些时间。”
她说着，指着方天音手中的心脏：“带着她，她会对你有帮助的。”
又是这句熟悉的话，方天音不想收下牙齿，也不想收下这颗心脏。在她看来，所谓能和这些人联系的东西，都是对自己的变相监视。
于是，方天音也捏爆了那颗心。肉沫碎片没有沾上方天音的皮肤，像一阵细雨，被方天音引导着填入死神胸前的空洞中。
“你走吧。”方天音喜怒无常地说道。
死神意识到自己犯了她的忌讳，但死神并不恼怒，她对于强者向来会包容一些。
“我会再来的，在有尸体的时候。”死神说完这句话，黑雾又弥漫起来。待等黑雾散去，屋里没有一丝来过人的痕迹。
“笃笃。”有人敲门。
闻从锦在门外有些焦急地说：“方天音，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来得非常巧。方天音开了门，门外是坐着轮椅的闻从锦。
闻从锦衣服上还沾着蒲公英的毛絮，看起来是匆匆出门，有些狼狈。
“我没事，发生什么了？”方天音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闻从锦歪头向屋里看了一眼，但方天音挡在门口，她什么都看不到。
方天音善解人意地为她让开了通道，闻从锦驱使着轮椅进屋巡视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死神打扫得很干净。
闻从锦说：“我听见你屋里好像有声音，我感受到一股强大而邪恶的气息出现在这里。但我怎么也打不开门，喊了你好多遍，却没有回答。”
方天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我好像被梦魇住了，梦里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但我醒来之后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好像梦见，有人在我的床头盯着我，就像是在看盘中餐。”
方天音打量着闻从锦的神色：“你的房子是用空间异能拓展出的，如果有人闯入，那位空间系异能者能否得知？”
“当然不能，”闻从锦说，“这是私人住宅，建造师理应和这方空间割裂联系，否则就是违反合同。”
闻从锦有些紧张地问道：“你确定吗？有人进来了？”
“我现在感受不到有别人的气息，”方天音实话实说，“你能感受到吗？”
“不能，奇怪……”闻从锦有一些迷茫，“消失了……”
闻从锦忽然有些恍惚，方天音唤了她两声，她都恍若未闻。闻从锦甚至像是完全没有在意方天音还在场，忽然就转着轮椅离开了方天音的房间。
方天音有些莫名其妙地从门口探头去看，只见闻从锦直接进了她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直到第二天方天音向闻从锦请假去办理永久居民证的时候，都没有见到闻从锦的面，是小圆代替闻从锦来说，让她们今天自己安排就好，不需要等待任务安排。
于是，方天音和荆连顺利地兑换了上城正式居民证，也解锁了终端的全部权限。
方天音和荆连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注册了常用的通讯软件，网络骤然向她们的打开，许多灰色的功能变成了彩色，荆连像个网瘾少年一样玩了一路。
二人找了一家营养液饮品店坐下，奇怪的是，上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有让人坐下喝营养液的店。完全违背营养液设计的初衷。
营养液店里是一排排高桌子和高椅子，令人坐着不是很舒服，起到了避免顾客长时间逗留的作用，这一点又更加奇怪了。
这里的营养液是用可回收的杯子承装，比贩售机里的贵百分之十。方天音和荆连进来之后，就发现周围的顾客隐隐约约看向她们。
方天音在桌面上操作几下，下了单。就在她低头操作的时候，周围打量的视线更加肆无忌惮，像是贪婪的饿狼注视着生肉。
方天音状似无意地回头，那些视线有些避开了，有些变本加厉，挑衅般向方天音挑了挑眉。
方天音饶有兴趣地回以微笑，向她勾了勾手指。
那人果然上钩，端着杯子过来了。
“刚来上城？”女人靠在方天音身旁的桌子上，把杯子推给方天音，“请你。”
方天音又将杯子推了回去：“不用了，你不是来交朋友的吧？”
“怎么会呢？”女人笑道，“当然是来交朋友的，这里的人都是来交朋友的，不然谁会多付百分之十的座位费？”
“朋友不是这么交的，”方天音轻飘飘地看着她，“喝剩的东西可没有诚意。”
女人“咯咯”笑起来：“是么？这杯营养液，我可是一点都没动过呢。”
方天音曲起手指，往杯壁上一敲，杯底一个直径一毫米左右的白色小圆球便浮出了黄色的营养剂表面。
女人见了这一幕，脸色微微一变，余光注视着这边的人们也都惊讶了一瞬。
女人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你是……”
女人环视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但无果。女人似乎有些慌乱了，她看向方天音的眼神带上了畏惧。
“我不知道是您大驾光临……”女人低声说，声音有些颤抖。
方天音笑眯眯地说：“没关系，我原谅你的这次小过错。”
不料，女人听见这句话后，抖得更厉害了。女人心中无比后悔：这一手大浪淘沙，是魔术师的成名技，早有传闻说魔术师有特殊基因，看起来这个特殊基因指的是她的红头发。早知道她是魔术师，我就不该招惹她！当局通缉了魔术师这么久，都不见她现身，也不见她被抓，可见她的实力正如传闻中的那样深不可测。她擅长笑里藏刀，杀人于谈笑之间，现在笑得这么灿烂，肯定是想好了怎么折磨我！
女人一狠心，劈手拿起那杯加了料的营养剂，就往嘴里灌。方天音依旧微笑着注视着她，没有阻止。
女人瘫倒在地之前，还记得自己是为了赔罪：“求您……留我一命……”
“咚。”女人倒在了地上，营养液店里鸦雀无声，之前的窃窃私语都听不见了。
方天音环视着其他人隐隐忌惮的眼神，向她们说道：“我也是来交朋友的，我喜欢真诚的人。没有人想和我做朋友吗？”
其余人面面相觑，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然而，她们生怕自己还没跑出去，就会被杀死，所以没有人轻举妄动。
一片寂静中，终于有人战战兢兢地说：“我们……高攀不起，不配做您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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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呢？”方天音拿起送餐机器人托盘上的营养液杯子，朝她们举了举，“一起吃过饭，不就算是朋友了？”
一阵手忙脚乱声中，众人举起杯子，颤抖着向方天音说：“敬您……”
方天音微微一笑，优雅地饮了一口营养液。而其他人连忙干了，有人喝得急了，被呛出一阵咳嗽。
方天音略微失望地叹了口气，其余人如临大敌。
她叹气了！她们慌乱地想，她对我们不满意！魔术师不讲道理，只讲心情，她马上要大开杀戒了！
方天音说：“你们不想和我交朋友。”
不不不！其余人摆手的摆手，摇头的摇头，这句话怎么听都是一句死亡宣告！不是她们不想交朋友，而是她们不敢交朋友啊！
方天音放下了杯子，杯底碰在桌面上，发出轻轻的一声响动。
众人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眼神死死盯着方天音的双手。众所周知，魔术师最金贵的部位就是她的手，无论是什么把戏和障眼法，都是这双手使出来的。有人曾经暗自盘算在魔术师动作之前切掉她的双手，但是最快的异能都失效了！因为魔术师让你看到的双手，不一定是她的双手！
“那就没办法了。”方天音无奈地说。
“不要啊！”有人崩溃地滑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杀我！”
“咦？”方天音以一种明知故问的语气说，“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跪在地上的那人浑身一僵，强撑着扶住椅子站起来：“不不不，我不怕您，我想和您交朋友，我一点都不怕您！”
如果她腿不抖的话，就更有说服力了。
方天音依旧漫不经心地说：“我问你，为什么怕我？”
“我我我，”那人抖着说，“我我……我有帕金森！对，我不是怕您，我有帕金森！”
荆连：“……”
方天音收敛了笑意，盯着她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怕我？”
那人一看见方天音泛着浅浅淡金色的双眸，就好像掉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但她奇迹般地平静下来了，深呼吸了一口，说：“因为您是无所不能的魔术师……通缉令上的常客，当局的眼中钉，黑暗中的游走家，伟大的奇迹制造者……”
方天音真实地笑出来：“原来是这样啊，真是谬赞了。”
“既然你们认出了我，”方天音毫不在意地使用魔术师的坏名声，“那我岂不是要送你们一场精彩的演出？”
“不不不！”更多的人加入了求饶，“我们不是您的观众，我们只想和您做朋友。”
“嘘。”方天音竖起食指止住了她们的喧闹，“放心，这会是一场精彩的演出。”
在众人绝望的眼神中，方天音伸手在空中一划，所有人的杯子中的营养液都好像沸腾了一样翻滚，最终在液体表面形成了一种类似咖啡拉花的图案。
众人低头去看那个奇怪的图案，但是两秒钟后，图案就消失不见了。等众人再次抬头，原本坐着红发女人的椅子上已空无一人，只留下一个空杯子在桌子上。她的同伴也不知所踪。
方天音和荆连出了营养液店，荆连看着方天音的眼神也有些变化。
荆连想：果然，果然，方天音果然有特殊身份！她承认了她是什么“魔术师”，这个魔术师听起来很可怕，但她平时的表现却不是传闻中那样……所以，这两个当中有一个是她的伪装吗？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又想要做什么？或许闻小姐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不不不，闻小姐见到方天音的时候，就表现得认识她一样，所以两人应该是认识的……
荆连猛然惊觉：我想这些都没有用，她那么强大，可以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只要听从她的安排就好了。
方天音察觉出荆连的心不在焉，侧首微笑：“在想什么？”
荆连一个激灵，也好像被那些人感染了一样，猛地呼出一口浓重的雾气：“没、没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