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塔夫发现自己上当,想呵拉斐尔痒,伸出手才发现不妥。
她及时收回手,仍是有些不好意思,抬眼又撞进拉斐尔目光里——和往常一样的、带着观察意味的专注视线。
她曾对此感到不快。可这次,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猛地一跳。
拉斐尔那双眼睛在傍晚时总是这么漂亮,琥珀色虹膜干净澄澈,又织上一缕缕细细的金色丝线。不过考虑到主人是他,或许用荆棘尖刺形容更为恰当。
塔夫觉得这个比喻有些奇怪,却忍不住弯起唇。
那金色也重新染上笑意,看上去既锋利又温柔:“为什么对我看过的书感兴趣?”
塔夫怔忡片刻,重新盯向眼前道路。
她又清了清嗓子,像是为了让自己注意力集中,听上去格外一板一眼地解释起来:
“也许贵族不是这样,但我一直生活在农场,是通过书来了解这个世界。先读到过博德之门,然后才亲自来到这个城市。先读到过各种不同的生物,之后才真的见过它们。
“甚至各种情绪、感情、关系,我也是先读到过,后来才意识到,啊,原来那时的感觉叫作愧疚。也慢慢发现自己可能更喜欢什么,或者在什么情况下可以做出什么反应。”
“这也是你加入戏剧社的原因?”拉斐尔顿了下,纠正自己说错的社团名字,“屋顶上的猫。”
塔夫朝他笑笑:
“也许,但又一些不同。表演可以体验不同场景下的情绪,不过对我来说始终浮于表面——这大概说明了我为什么不是一个好演员。
“可是读过的故事则更多地、不知不觉中成为我的一部分,特别是小时候的那些,影响似乎更深。”
她说完又有些讪讪,“明明是想要问你的,结果我自己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大堆。”
拉斐尔一直微笑望着她:“按这个逻辑,你想通过我小时候读过的书,来了解我是怎样的人?”
“唔。”塔夫思索片刻,“我问的时候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不过可能潜意识是这样?”
无可避免的,对一个人的好奇总是会带上些打破边界的探索意味。塔夫原以为拉斐尔会因此把问题抛还给她,没想到他看上去认真回忆起来:
“我的童年读物?大概是《一系列不幸的故事》。”
听上去有点黑暗,塔夫从没听说过。但这书名又莫名和拉斐尔契合,还呼应了他对“不幸和挣扎令人着迷”的评价。这让塔夫忍不住猜想,这是不是拉斐尔再次开玩笑,故意编出来的名字:
“真的?不幸?还是一整个系列?”
“一共十三卷。”
连卷数也刻意弄成这么不幸的数字。塔夫越发觉得这不是真的,笑了:“差点又被你骗到。”
“我住的地方有一套典藏版。”拉斐尔也笑了,瞥她一眼,“如果你不肯信,不妨去我那里亲眼确认?”
“哈?”塔夫因这突如其来的邀请,一时诧异地说不出话。
“我可以给你带一卷。”拉斐尔已经及时更正道,“下周三。如果你感兴趣。”
这次塔夫相信得更多:“有多不幸?我不讨厌悲剧,但也要看情况。”
“讲的是三名孤儿的不幸生活。”拉斐尔说。
塔夫立刻轻轻“嘶”了一声:“听上去已经有点太悲惨了。不过请接着说。”
拉斐尔继续道:“他们继承了父母留下的金额可观的遗产,事实上,是一大笔遗产。但也因此不得不面对一系列可怕的阴谋,大多来自觊觎财产的远亲及监护人。”
“这算是儿童读物?”塔夫不可置信。和书里的孤儿比起来,自己能遇到贾希拉可太幸运了。
“教会孩子如何保护自己。”拉斐尔顿了顿,“我从中学会很多简单有效的防身手段,哪怕现在仍可以使用。”
贵族要面对这么多危险?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塔夫望着拉斐尔,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
“这次是开玩笑的。”拉斐尔翘下唇角,“故事卖点是离奇冒险,法术也无法实现的夸张想象。”
塔夫无奈地斜他一眼:“……”
“当然,里面也有些道理,不全然是幻想。”拉斐尔漫不经心地举例,“比如没有免费的糖果,笑容背后总是藏着刀子,以及最重要的,对于无能的人来说,拥有财富本身就是一种罪行。”
“这听上去根本没有更好。”塔夫心情大起大落,反驳道,“这算是什么罪行?你没错!小孩没错!打小孩主意的亲戚才有错!”
拉斐尔瞧着塔夫:“你说得也没错。”
他根本就是在随口应付吧。
塔夫心里可怜、可气与难过各种情绪继续纠缠在一起,酝酿半天,最后只说出一句:“算了!”
.
拉斐尔望着塔夫,从她眼里立刻看出,这是加深威尔“面具与真我”那个脆弱印象的好时机。然而这次,他却没有那么感兴趣。
——他已经说过太多次,几乎到了有些刻意的地步,这是其一。其二,保持警惕本身也可以理解成一种面具。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发现塔夫兴致不太高。
他望着塔夫脸颊,看到她侧过脸对自己飞快抿唇笑笑,忽然想知道她戴着怎样的面具。
虽然她总是格外真诚,但每个人都会有一层防护,她面具下的样子是会更加热烈还是相反的冷静,她外壳下的脆弱又会是什么。
直到现在,他也仍然没见过她示弱的样子,而似乎只是想想,胸口就已经生出一股陌生的酸涩。但他很有耐心,会等到她主动向自己低头的那一刻。
.
塔夫知道到拉斐尔一直在看自己,朝他笑笑,却没再开口,继续想着刚才的“儿童”故事。
听到孤儿总是会让她有些低落,但拉斐尔肯定不是为了刺痛她有意对她说起。事实上,他的那些小时候学会的“道理”,听上去才更令人难过。
她做了个深呼吸,干脆不再控制思绪,由着它信马由缰,从究竟谁有错谁有罪,到分析父母财产积累和分配的过程是否公正。
而拉斐尔也始终没有说话,更没有像她之前猜测的那样,问她小时候最喜欢什么书。
——而她的回答会是中规中矩到有些无聊的《费伦大陆:一段历史》(儿童精选版,涵盖诸神、国家、种族和生物,而且被仓鼠小布啃去好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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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学生餐厅,塔夫大脑和情绪仍都有些混乱,没想好就已经开口说:“两天后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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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斐尔挑下眉,像是还在等她说什么。
塔夫想了想:“至于你的《不幸的故事》,”她勉强笑笑,“我感兴趣的话会去图书馆问问看,典藏版还是收藏用吧。”
对此,拉斐尔只是嗯一声,不置可否。
快走到餐厅门口,塔夫再次疑惑:“你真的也去学生餐厅?“
拉斐尔像是被这问题逗笑了:“我们已经走了一路。”
“我的意思是,你也会在这里吃晚饭?”
“偶尔。”
塔夫干脆走到人少处,问得更直接:“我们要一起吃晚饭?我和你?”
拉斐尔点点头:“可以。”
“……”塔夫无奈,“刚才那不是请求你的同意。我的问题是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吃东西?”
看到拉斐尔微微上扬的唇角,塔夫便知道他是在故意开玩笑,而且说不定一开始就知道她想要问的是什么。她又好气又好笑:“我们在这儿分开,各自进去。”
不等拉斐尔开口,塔夫又继续说:
“社团是正常接触,走一路也没什么,但吃饭,尤其是两人单独吃饭——也许是我多想,但我宁愿多想。因为我和你不是相识很久总在一起的朋友,这看上去就很奇……就有些值得注意。”
“看上去?值得注意?是谁在看,又是谁在注意?”
“在餐厅的每一个人,都会看我们,或者说,你。”
“我不会自以为是到这个地步,认为所有人会把全部时间用在关注我身上。”
虽然拉斐尔说这话时是微笑的,塔夫还是从里面听出讥讽,叹了口气:“我刚才是夸张了,但你知道,很多人听说过你也能够认出你。而我在你身边一起吃晚饭,一定会有人好奇我是谁,又和你是什么关系。”
“你害怕被误会?”
“我没有害怕!”塔夫抿抿唇,“但我也不需要这种额外的误会,或者好奇。”
拉斐尔身上的矛盾感再次出现:“如果你不喜欢别人的目光,”他笑了下,“我们可以去私人房间。”
“什么?”塔夫又一次诧异。
“你听到……”拉斐尔轻咳一声,“你也许还记得那个房间。”
塔夫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拉斐尔,那团混乱之上又添上羞恼。他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那里发生过的事情只会让气氛更奇怪。
“就算别人的看法没那么重要,‘我’也会产生疑惑。”
塔夫本就没以为拉斐尔有这个打算,又想到昨晚和今早的纠结,哪怕会被对方笑话自作多情,也比现在这种烦闷更好,干脆直接问个清楚,
“这是约会或者类似的邀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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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斐尔看着塔夫,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任何忐忑或期待,却发现感到不安的是自己。
不,他感到的是恼火。
他其实知道,塔夫已经做出决定。
从最开始去河边走走,到餐厅前的道别,再到现在的直接询问。无论自己的回答“是”或“不是”,她接下来都会说,她不会和他一起吃晚餐。
他沉默得有些久,似乎沉默本身已经可以成为一个回答。
拉斐尔终于开口:“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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