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闻潺一听齐思恒的名字从叶玉颜的嘴巴里出来,便拧着眉心将面碗夺了过去,拾起筷子便大口吞咽着碗里的面条。
“你小心烫——”叶玉颜见他闷不吭声恨不得一下子倒进胃里的模样,忍不住劝他。
虽是狼吞虎咽,秦闻潺还是秉持着世家贵公子的礼仪规矩,直至面汤见底,竟未发出一丝声音。
他将吃得汤汁不剩的海碗和筷子塞到叶玉颜手中,嘴角还挂着一粒荠菜碎碎。
叶玉颜嗤笑一声,腾出一只手拿出手帕替他擦了擦嘴角。
“味道可好?”她问。
秦闻潺望着她视线下敛注视着自己嘴角的一双含笑杏目,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将要回答。
“只要是弟媳做的吃的,纵是牛粪逐涧也会甘之如饴,口齿生香。”
宋麟说完,捧起海碗咕嘟咕嘟地喝着面汤。
秦闻潺扯起床榻上的一只枕头就往宋麟扔去。
宋麟仿佛脑后长了眼睛,轻轻一侧头,枕头便擦着他的脸颊而过,飞到了窗边的盆栽之上。
“怎么,叫我说中心思,恼羞成怒了?”
他砸吧了下嘴巴,起身负手走动着消食,仿佛还在回味刚刚的美味面汤。
叶玉颜捂嘴偷笑,也就宋麟这个混不吝能与秦闻潺这冷面阎王斗上一斗。
“你怎么还不走?院子里的鸡鸭鹅猪还等你回去喂呢,别在我府上碍眼。”秦闻潺哼了一声,下了逐客令。
“哟哟哟,中郎将大人好大的官威,可真是会卸磨杀驴啊,成,我这就走,可不敢耽误逐涧与弟媳花前月下,二人世界——”
宋麟边摸着肚皮边向外走着,秦闻潺一个不忿又是一只枕头砸了出去。
叶玉颜顺势起身将碗筷放置桌面,示意碧萝去门外送一下宋麟。
碧萝应了一声,小碎步跑了出去。
她不急不慢地从桌面倒了杯清茶,转过身又走向床榻边递给他茶杯。
“喝水吗。”
秦闻潺抬眸看向她,缓缓将唇靠近茶杯目光下敛,视线定在她捏住杯沿嫩如白瓷的指肚之上,小口地喝了下去。
“面,很好吃。”他饮完水,唇瓣亮晶晶地带着水意,声音闷在嗓子里。
叶玉颜闻之眸子一亮,“你喜欢便好,也不枉本娘子特意下一次厨。”
她狗腿地蹲在床榻之下半伏在他身侧,托腮谄笑,轻轻扯了扯他的中衣袖子。
“潺哥哥——”
秦闻潺佯作一副冷淡模样,心里却受用极了,斜着眼睛睥睨向她。
“无事秦闻潺,有事潺哥哥,迩迩可真是来去自如,令人佩服。”
叶玉颜有些讶异他竟不唤她玉娘,而是同四哥和云姨一般叫她迩迩,身上有些怪异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怪异感便也让她忽视了他的话中带刺,想到自己心中挂念的那件事,径直又靠近几分,眸子分外明亮。
“我前日拜托你派人去查的暗香阁娘子们的意愿,可有结果了吗?”
秦闻潺心下了然,早便猜出今日她如此大献殷勤,必是为了那件事。
他面上依旧冷着,手却从枕下摸出一封名册,从容地递给了她。
“今早天不明,剑竹送来的。”他淡淡地扫了一眼面上喜气洋洋的叶玉颜,声音也软了下来,“愿意跟随你的女子名字都在里面了,你自行安排吧。里面有她们现在的住址,这两日便可差人将她们带回。”
“不,”她兴奋地接过名册,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他,“昨日我已派牙人寻好一处宅子,这就亲自去寻了她们安置!”
叶玉颜兴高采烈地将册子塞进袖袍,连道别也未做,径自脚步轻盈地离开了沐溪居。
秦闻潺侧着脑袋眉眼柔软遥遥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地蜷缩起手指,连自己都惊讶于方才脱口而出竟唤了她的乳名。
“迩迩。”
他又重复喃喃一声。
内心仿佛被塞进一团柔软又蓬松的棉花。
轻飘飘地。
他一向凌厉的面庞不知何时变得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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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繁贵的马车在一条荒僻的窄胡同里停下,碧萝扶着叶玉颜跳下马车,来到一座有些破败的大宅院门前。
“哎,也不知玉叶姐姐何时才能来寻我们,怕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碧萝方要叩门,叶玉颜听见院里传出梨梦踌躇猜测的声音,便拉住了碧萝的手阻止了她叩门的动作,只含着笑意细细在门外听着。
“休要胡说!”青歌霸道的呵斥声隔墙传来,“玉叶娘子若要想骗你,还需这么大费周章将我们特意安置在这院子里吗,怕不是早将我们发卖流放当官妓去了!”
“可这都两日了,她还未出现——”
“贵人事忙,哪像你这小丫头,还有闲空在这跟我扯皮!快来帮你阿姐我拧拧这浸了水的厚袄子,我自己可真拧不动——”青歌累得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
叶玉颜与碧萝相视偷笑,眼神示意她可以叩门。
【咚咚咚。】
“谁啊?”
青歌的大嗓门嘹亮的传来,随即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吱呀一声,老木门发出变了调儿的声音开出一条细缝。
梨梦那张带着紧张防范的俏脸随即探出门来打量。
“小骗子来也。”
叶玉颜将她抱了个满怀,随即揽住了她的肩膀向院内走去。
梨梦从一脸的惊讶迅速过渡到惊喜之色,“玉叶姐姐,你可算来了!”
“呀,是玉叶来了!”
青歌一脸兴奋,急忙撒了手中浸了水沉重无比的袄子,急忙呼唤屋里的几位姐妹。
“姐妹们快出来啊,是玉叶小娘子来接我们姐妹了——”
她激动地慌忙随意将湿漉漉的手在裙裾上一抹,急忙开心地迎上前去。
随即屋子里接二连三地迎出几个兴高采烈的窈窕身影,叶玉颜眉眼笑着,在心中暗数了数,恰是名册上的七位。
娘子们热情地将叶玉颜围在中间,亲昵地与她双手交替相握过。
“星月姐姐呢,还有锦鹂姐姐,为何不一起来这里。”叶玉颜和她们分别拥抱过,得以抽出空闲向青歌问道。
“星月的阿兄和阿嫂愿意接纳她,若是有家能回,当然最好。”青歌拉着叶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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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的手解释道,“至于锦鹂,她心比天高,听说是去了环翠阁做了头牌。”
“个人有个人的选择,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姐妹们既跟了我,我便跟你们保证,不说锦衣玉食,但吃饱穿暖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也会让大家挺着脊梁生财,绝不会让你们再次低三下四。”
叶玉颜弯起嘴角,诚恳且认真地承诺。
“重新跟大家介绍一下我自己,不过想必这几日满京都的风言风语大家也都听了不少,我确是商贾之女,姓叶名玉颜,各位姐妹可以唤我一声玉娘。”
“眼下我正准备开几间珠宝首饰铺子,便想请几位姐妹过来帮忙。”
“我家中四哥也正在南市着手建几间客栈,到时开门迎客又少不得缺人手,故这段时间各位姐姐也请观察一下自己,是更适合随我画纹样制首饰还是更喜欢在前面与客人交谈做生意,抑或是喜欢记账做客栈掌柜,这些都好说。”
“玉娘给了我们几个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们岂会不珍惜!”青歌上前握紧她的双手,眼泛泪花,“是你将我们救出苦海,从此以后姐妹几个唯你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激动地讲完,其他娘子也纷纷感动附和。
“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将我换了钱财逍遥快活的家中父兄竟以我为耻,容不下我一个弱女子,日后嫁人也已无望,可我也不耻于再次沦落风尘!若不是玉娘你,我是真的没有活路了呜呜呜——”
金雁崩溃的捂脸小声呜咽着,跪在了地上竟给叶玉颜磕起了响头。
“姐姐这是作甚!万万不可——”
叶玉颜急忙松开青歌的手,俯下身子想用力将金雁扶起,却生拽不过。
“将我卖了换酒喝的阿爹,前日我回去寻他,却被告知他半月前夜里醉了酒滑到河里去淹死了……”琴书也跪了下来,面上没有表情,“可我一点都不难过,真的不难过。以后,我再也不会被喝醉的他半夜拽起来虐打了……”
一滴清泪蓦地落了下来,在她满是伤疤的手背上击出一朵水花。
其他娘子见状也悲怀伤秋,想起自己的悲惨遭遇,一时间都跪在地上哭成一团。
“这不是姐妹们的错!是这个世道的错!”叶玉颜也跪至地上,扬起头心疼地望向大家。
“玉娘也是女子,能力有限,管不了这世道如何,可只希望我们女子不要去做那湖中的浮萍,要做风雨中坚韧的野草!风把我们吹到哪里,我们就在哪里落叶生根,永远不要放弃自己!”
“等我们自己更有能力了,便去救这世上更多悲惨的女子!这才是我救各位姐妹的初衷!我们不要等他人来救赎自己,我们要学会自救!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好了,不说那些从前的伤心事了,从今往后,我们只有快乐和希望!”叶玉颜一抹眼鼻间混作一团的泪水,笑着将地上的姐妹们一一拽起。
“我在西市为大家安置了新宅子,我们这就坐上马车搬过去,今夜我在万鹤楼定了酒席,为姐妹们接风洗尘,为开始新的人生而庆祝,好吗!”
“好!”
娘子们纷纷温暖地将叶玉颜挤在中间拥抱作了一团,破涕而笑朗声齐齐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