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困局(3)
    承光……

    黎玥被满目的天光刺痛,终于在出口处脱力,有些疲惫地倚靠在墙边,纪时微急匆匆抱着黎玥,有些无助地捂着她手臂上汩汩的鲜血。

    此刻天地昏沉,在重重的枯草外,湖心一点亭中,端坐着满头华发的一个人。

    纪时微抱着黎玥,悄悄地扒开枯草朝那边看:“好漂亮。”

    天又悠悠地飘起了雪,纪时微半抱着黎玥的身子,朝湖心亭艰难走去,每进一步,身上便更暖和一分,那颗寂静了多年的心终于清晰稳定地再次跳动起来。

    雪花变为柳絮,倦树抖落沉闷的灰,焕发出盎然的绿,她在盈盈春意中走向那个满身光华的人。

    她没注意,身侧黎玥的血在身后滴连出长长的痕。

    纪时微抱着黎玥,微微仰着头,理直气壮地闯进了那人怡然自得的小小世界,那人低头烹茶,没有觉察。

    她忽地有些怯,今天卜言没给她梳最漂亮的头,没给她找出最合适的裙子,一切好似都不合时宜,但她还是开口了:“我是凤栖最得宠的公主,我国财力雄厚,我……”她紧张得卡壳。

    “你还没说名字。”黎玥在身后悄声提醒。

    “我是……纪时微。”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一丝底气也无,只敢拿余光瞟他。

    对方听着她的话,手中的棰猛然失力,敲偏了装着茶叶的纸袋。骤然风起,漫天柳絮中,那人一点点地抬头,这一眼越过数年光阴,安稳地落在纪时微有些忐忑的眼里。

    “好久不见。”她看见他有些迷茫地摸了一下鬓发,抬头朝她道。

    而纪时微满脑子全是他的面,她爱漂亮爱珠宝,在凤栖肆意生活多年,也没见过如此美丽的人,他的嘴一张一合的在说什么?听不懂,他好美。

    “我朋友受伤了,宴上能悄悄溜走,去请医师吗?”

    宴上?

    对方的眼垂下,一只手撑着下颌,笑岑岑地问:“公主可知现在是何日?”

    “凤栖二百十一年春,我国使团赴云洲宴。你还没告诉本宫名字。”纪时微皱了眉头,觉得这人虽然漂亮,但实在没有礼貌。

    “在下……无名之人,不过可帮公主,同身后那位公子,一解燃眉之急。”

    两人闻言回头望去,岑嵩笔直地站在不远处,一双手被血糊得不成样子,他朝端坐着的人粗糙地行了一礼后,快步走到黎玥身边。

    “还好吗?”

    “嗯。你的手……”

    “无妨。”

    那人终于站起来,端详好一会儿纪时微后,便道:“进屋说罢。”

    纪时微被岑嵩能杀人的眼神逼得跟在那人身侧,黎玥与岑嵩轻声交谈:“你如何找来的?”

    “跟着血过来的。”

    “殷吉裴曜她们有消息吗?”

    “我进暗道时,听见了她们的声音,应当是没事。不过我急着过来,没顾得上给他们留痕。”

    鞋履踩进薄雪里,压出吱呀的脆声,黎玥一行人各有各的想法,一时竟都没说话,那人将他们带至简易木屋之前,熟练地将门打开了。

    门前小院内,残花枯草承着连片薄雪,一只朽坏的秋千落寞地停在树下,纪时微低头看了一圈,突然在那人开门之时问了一句:“云洲此地天寒地冻,怎会养活凤栖的花?秋千板上还雕着凤凰,你莫不是凤栖人?”

    那人的手顿了一下,垂着眼,推开木门道:“公主莫要胡乱揣测,此地极寒,你们一行人包扎好伤口便速速离去吧。”

    “那你是什么身份?我在云洲皇城没见过这般景,你还没告诉我名字!”

    纪时微有些恼,因着身后两人的伤势又不好阻拦他,只好跟在那人的身后喋喋不休:“我可是凤栖最尊贵的小公主,千里迢迢过来云洲,你居然敢……”

    “公主恕罪,在下只是云洲阶下之囚,于此地,用此身赎罪。公主听在下一句劝,既然已出了皇城,便快快家去为妥。”

    哇,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纪时微气冲冲地过来扶着黎玥,放弃了与他沟通的念头。

    黎玥岑嵩跟着那人的指示,坐于几案前,屋内整肃,大小药罐整整齐齐地排了好几个架子。

    那人将自己的白发拢至身后,又亲手端来净手所用的皂荚,滚水等。他又点燃了香炉中的熏香,袅袅香烟从镂空花纹中逸散出来,纪时微离得近,很快便如小鸡啄米似的打起了瞌睡。

    纪时微虚睁着眼,日光模糊了那人的身形,她心中忽地极重极痛地跳动了一下,她恍惚觉得,这位鹤发的公子,此前应当是见过的。

    黎玥和岑嵩闷着声,自顾自地用他提供的物品包扎好伤处之后,见纪时微栽倒在桌面上,才敢起身,朝端坐着的那人恭敬地行了云洲大礼。

    “乌国前朝公主黎玥,拜见云洲陛下。”

    方承光眉目未动,只将身上斗篷解下,极为珍重地盖在纪时微背上,又顺手将香炉中的香熄灭,才慢悠悠开口:“起身吧,你们大费周章找到这里,怕是要失望了。”

    “时微,她怎么会这样?”

    黎玥顺着方承光的眼神,也看着纪时微说道:“陛下在此地呆了多年,不知皇后疯魔多年,也属正常,这些年,摄政王掌握朝政,朝臣,百姓,叫苦不迭。您隐居在此,也许并不知晓,您的弟弟并非一个治国之材。”

    方承光摇头,只摘取了只言片语回复:“他说时微已经回了凤栖,已娶他人为夫。”

    黎玥:“陛下,这些年受苦的何止时微一人?”

    方承光:“你们能带时微走吗?离开云洲。”

    黎玥:“陛下,不在意你的子民吗?宽广人间,陛下只在意眼前一人吗?”

    方承光似是被这句话刺痛,抬眼无奈笑道:“我是个罪人,害死母亲,让妻子失望,教导弟弟入了歧路。我连身边人都护不好,如何去护天下人?”

    黎玥起身,问:“陛下可知人灯?”

    她的目光顺着她的动作,将方承光身后那妥帖放好的无名信件看了清楚,周围物品皆有一层薄灰,唯有那一叠信件整洁如新。

    岑嵩在身后看着黎玥挺直的背,从三言两语中将现下局势理清了,按方承光的说法,他隐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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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多年,除了方承渊的安排,恐怕还有他自己的意愿。

    自作囚笼,岑嵩在心底叹道,卜言是,纪时微是,方承光是。

    从前的他也是,寒风吹进来,他醒醒神,继续听这两人说话。

    “悯公主,我还是太子时,便听过你仁爱的美名,但我实在无力去维护其他,你何必在我这里费此口舌……”

    “陛下,我还是悯公主时,也曾听说过您的美名,您平霍乱,定民心,与云洲朝臣一起改革了云洲举士的路,给穷苦百姓也留了一道希望。若您不关心世人,那时微贵为皇后,贸然逃出宫,依照方承渊的性情,又会在路上设置多少阻碍横在她回家的路上?”

    黎玥想到刚刚初见时,方承光向纪时微隐瞒身份,又道:“于千万期盼之下,我觉得,您得给云洲百姓,给纪时微一个交代。”

    她说得恳切,那些话如包了锦缎的银针裹进方承渊的心里,他压在袖下的手攥紧了在亭中碾碎的茶包,叹道:“时微只能睡一个时辰,等她醒来,你们便请回罢。”

    好话歹话皆说尽了,黎玥将还未出口的话咽下去,转头看着时微眼下的青乌,本欲起身,又没忍住说:“陛下,恕我多嘴,时微这些年在宫内过得艰辛,她盼了您很多年了。”

    没给方承光说话的机会,黎玥带着岑嵩先出了房门,这一个时辰,纪时微醒来也好,昏迷也罢,或许都能给双方一丝考虑的空间和余地。

    黎玥走出院外,想去亭中坐坐,岑嵩跟在一旁,没忍住问:“方承光这条路也难行,其实你无必要揽下纪时微的事,南州还安全着,我们完全可以放弃云洲,找找其他的方法。”

    林夫人,方承渊,方承光,三条路皆对她关上了入口,黎玥心中明镜一般,她摇摇头反问道:“你的手真的没事吗?能撑过一个时辰?”

    黎玥盯着从岑嵩包得极为潦草的指,实在有些不放心。

    待走到亭中时,她想将他手上的布拆下重新缠一次,手臂的箭伤却痛得她难以抬手。岑嵩望着她,低头将手上的布拆下,一点点重新缠:

    “你就是……太为着别人想了,海上生死攸关时,你把希望留给殷吉裴曜,在云洲明明自身难保,还要出言救下纪时微,刚刚你手臂有伤,第一反应还是想帮我包扎,其实有些事你可以放松一下,不去在意的。”

    “我习惯如此,而且我也很珍爱自己,爱身边人和爱自己,在我这里并不冲突。”黎玥看着岑嵩一点点包扎,又道:“我不知你为何换上马甲重回南州,也不知你具体心思,但有时候,我希望你更在意你自己一些。”

    “你真的不知道吗?”岑嵩有些好笑地反问,说实话,这些天来,他做了如此多的事,虽并不求黎玥有过回复,但他不信她不知他的目的为何。

    黎玥看他妥帖缠好布,有些无奈道:“可是岑嵩,这不是爱。除了我,你应该还得试着去爱点儿别的什么。我知晓你鬼面阎罗的名号,也模糊地猜到你这些年的活法。可我不是圣人,无法去渡一个心死的人。”

    “轰。”

    岑嵩感到他的心轰然塌陷了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