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晨,你又要出去?快要灭灯了。”安山水半躺在铺上,看着陈荃走向门口的身影发问道。
陈荃回头冷淡地看了安山水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出门了。
安山水摇头,自嘲道:“唉呀,还是这样,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依旧没能把这个小冰块焐热。”
杨伦躺在安山水陈荃的铺子旁边,他劝慰安山水道:“全晨他不一直是这个样子么。撤军的时候,有时他还没从杀人的状态回来,我不小心跟他对视上,那杀意……”杨伦回忆起来的时候身体不由得震颤了一下。
“也没有这么夸张吧。”安山水挠头,“他这个人就是冷了一点,不过人家也有不理人的资本。”
“也就你能扛得住他的冷淡了,我有时候面对他挺害怕的。不过,有时想想,还好他是我们大钟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和我们一起混咯。”
“不说了,快睡吧,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时间睡了。”
去找陈誉的陈荃听着营帐里的窃窃私语,突然急促地笑了一声。陈荃生性淡薄,还在香山上的道观里跟着坤道修行十几载,除却偶尔回京和家人带她去外地疗养之外,陈荃非必要不下山。
即使是回京或出去疗养,陈荃也不跟陌生人打交道。这些年来,她在与人交往方面没有经验,用二哥陈世的话来说就是“是个武痴,其他都是白痴”。
在军营里和大家这么相处,一方面是陈荃自己不会与人来往,面对谁都是一张冷淡脸。另一方面是她的身份在此,为不暴露,也不好与人交往得太过密切。
站在陈誉的帐篷前,外面映照出里面的灯火。普通士兵一张帐篷里只能分得几根蜡烛,一月才能跟团校尉领一次,提前用完只能摸黑动作。一般士兵会在天黑之前把事情做好,天黑之后便可以早早入睡,不需要蜡烛。
“当将军,好像还挺不错的。”陈荃喃喃出声。
“谁!过来何事?”守门的士兵看到陈荃,走到她面前质问。
陈荃不卑不吭,抬头与之对视:“我叫全晨,来找少将军。”
“哦原来你就是……”那人换上惊讶艳羡的目光,“今日少将军就让我……现在少将军就在里面,你直接进去就好。”
“多谢。”陈荃从这人面前径直走过,不知道他心里的激动:昨天不是自己守门没见过,今日一见果真不同,这身高就和大家不一样!
昨天来的时候没见过这人,想来在将军帐篷外守门的人是轮换的。这不关自己事,大哥找自己想说什么话呢?
“大哥。”陈荃和昨天一样,站在陈誉桌前。
“来了呀。我不绕弯子,我想问你对于夏的看法。”陈誉站起来,低头看她。
“那个敌军将领跟强,于夏不是对手。我去救于夏是应该的,不管身为夫人还是士兵。那个时候,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可以对付那个人。”陈荃以为陈誉的意思是问她对于夏出战的看法,毕竟于夏出事了和陈誉才又联系。
陈誉没想到自己没绕弯子,陈荃却进了另一个问题里。
“你觉得行军的时候苦吗?为了尽快到达清齐支援,我们每时每秒都在赶路,每日的休息时间还不如现在多。”
“苦吗?苦的不是走路,苦的是要在烈日下不停地走,有三急的时候不能停下来随便解决,要憋一天,等到晚上搭建好简陋茅坑的时候才能上。啊对了,我们步兵还不想骑兵有马可以睡,我们只能和衣席地而睡。除此之外,”陈荃认真地想想,其他的不方便其实不算什么,“就这些吧。”
陈荃突然想到了什么,却咽了回去:这件事,等来到的时候再操心。
陈誉对比了一下自己和于夏的行军,确实比步兵好多了,甚至比一般骑兵还要好,起码晚上休息的时候还有帐篷可以睡。陈荃这么一说,本想说给陈荃听于夏行军时候吃的苦,现在这根本就是小事
“大哥是担心我吗?”陈荃浅笑了一瞬,“谁说身为女子不如男?我不认可。大家都想把敌人驱逐出境,我也想。他们能连续走八个时辰不停歇,我也可以。唯一的不足是我的力气没有男子大,但是我用工夫弥补了这一点。”
“大哥,不论是行军还是上战场,我都这么过来了,你无需担心。剩下的,也交给我吧。”
“好好好,不愧是我妹妹!”陈誉开怀大笑三声,“有你在,我们很快就能将北吴军打败!”
陈誉最终还是把酝酿了一天的话说出来:“于夏别看他娇生惯养的,其实还很能吃苦。”
“我知道。”昨晚忍痛独自一人来找陈誉来看,于夏这个品性肯定是好的。
“这也是他第一次行军,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他都忍下来了。不过跟你比不了,跟你一比他过得轻松多了。但你知道他为什么受伤吗?”
陈荃摇头,她确实不知。于夏的身份注定了父亲不会贸然让于夏上场,就算要上场也会把人放在后面,并派人保护,这只是为了捡取一些小军功,堵住皇上的嘴。为什么本该被小队人马保护的于夏却到了前面?
“因为,保护他的人死了。”
“什么?”陈荃皱眉不相信,“他在后排,包围保护他的人也在后排。那个北吴将领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骑马闯入后头。如果真是单枪匹马闯进去刺伤了于夏还毫发无伤,那我们这场仗已经不用打了。”
陈荃确认刚同元江律交手的时候,只有于夏受伤,并且伤得很严重。元江律攻击的姿势什么问题都没有。“我若同那人全力交手,他一定打不过我。连我都无法选在人最多的地方进入敌阵,他也绝对不能做到。”
陈誉听完陈荃的分析,点头同意她的推断很正确,那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得都不错。根据我们对元江律的分析,他确实不如你。虽然他身形高大,骑术精湛,但双刀流技巧不多,全靠蛮力支撑。”
“那是为什么?”
“保护于夏的士兵是因为于夏才死的。于夏本在后面待着,安全度过这场战事。但他,跑出了自己的保护圈。”陈誉的眼中并没有对于夏的怪罪,因为于夏早已在心里怪自己千百次了。
陈誉继续说道:“他天性开朗,在行军的时候给他配了一队人,暂时充当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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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其实他也就是个半大小孩,在这些天中早就同分配给他的那些士兵说说笑笑了。
“上次只留了一小部分人围着他,剩下的加入到作战中。伤亡不可避免,他看到了作战的属下被元江律杀了。”
后面的事陈荃不用再听就知道了,和自己尤其像。自己也是因为兄弟死了才爆发的,说起来自己和小六也没有多熟悉,都是小六单方面帮助自己,而自己的冷淡性格没有和小六正常相处过。
于夏和他们的关系那么好,看到死去的弟兄时肯定比自己还要愤怒。只不过自己成功杀敌,于夏的对手确是那个元江律,因此又损失掉其他的保护他的人。
陈荃念到此,已不敢再深想下去。
陈誉完全验证了她的想法:“他看到元江律,脑海里什么也没想,他忘了自己在后排的原因,也忘了有人要保护他的命令。”
“所以他冲了上去,”陈荃接话,眼里泄露出难得窥见的悲伤,“可是他的对手不是普通士兵,而是北吴将领元江律。他分毫胜算都没有,还折了另一批人。”
“是呀,行动彻底失败。可也因此让我改观。”
陈荃懂了今晚陈誉和她谈话的意义:“我知道了。我之后不会对他有偏见。”
陈荃站在自己所在的帐前,心里一口闷气自听到于夏受伤的原因后一直没吐出来。这时她看到附近专门用来训练士兵功夫的木桩,抽出放在衣服下的剑,狠狠砍向了木桩。
“哈!”闷气只出了一点,还远远不够。陈荃回忆小时候刚接触剑法的心情,剑随心动。月下神女舞剑,无人得见。
第二日,陈荃打开了于夏给自己的礼物盒子,是一把匕首。陈荃对匕首没什么研究,她更喜欢用剑。
陈荃拿在手上随便挥舞几下,正好碰到安山水进来。
安山水好奇地看着这把匕首:“咦,还从来没见你用过匕首。你怎么什么都会,到底怎么学的,快教我,我要拜你为师。”
这些话陈荃已经从安山水口中说过无数次,陈荃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回答:“因为我骨骼清奇,天生的。你就是缺乏练习,每个招式你会了,但不熟练,每一次发挥的效果都不一样。”
“知道了知道了,”安山水举手投降,“我一定好好练习,不辜负全师傅对我的教导。”
见安山水真的出去练习了,陈荃的目光看向手上的匕首。匕首小巧易藏,用作偷袭是个不错的武器。将它收好,陈荃决定向于夏道谢。既然他送自己匕首,说不定他其实善用此种武器呢?前去讨教一番有何不可。
陈荃来得正好,于夏刚换完药,还是醒着的状态。
于夏听到是陈荃进来看他,激动地叫守门士兵放人。
一般人见到于夏的时候会询问伤势如何,但陈荃不会寒暄,只干巴巴地吐出“谢谢你的礼物”这几个字。
好在于夏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丝毫不介意陈荃的冷淡,高兴地对她说:“你喜欢就好。关于你是我救命恩人这件事,一件小礼算不上什么。我觉得最好的报恩方式是……”
“以身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