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住所
    她的出现并没有引起过多的意外,容萨侧身,看着她:“理由?”

    文乐往前走一步,不卑不亢地回答着:“自从苏娘子来了公会,进步是很大,但皇后娘娘的寿衣是件大事,苏娘子无论是从经验还是履历来说,都欠佳,不适合当负责人。”

    容萨手搭在桌沿上,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那你觉得是谁?”

    文乐正想开口回答,就被身边的人扯住袖角。

    她朝文乐轻微摇头。

    文乐撇开她的手,顺便在她的手臂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容萨眯着眼,将她们的小动作全部所入眼底。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文娘子既然觉得不合适,不如给我提提意见,看看有没有更适合的人选。”

    “我。”文乐迎上容萨的眼光,再一次重复着,“我觉得我可以胜任这个位置。”

    “你?”容萨冷笑一声,语气变得冷冽,“凭什么?”

    文乐身体微微一僵,双手揪着袖子,脑子里千百个想法飞过,想张口说点什么,但又发不出声。

    容萨稳坐会长位置多年,手段能力都是上等,想吓唬一个年轻气盛的小姑娘,简直是手到擒来。

    她移开眼神,拿起苏芸桌上的绣品,点评道:“色彩饱满,布局大气,但收尾处有些许突出,可总体来说能算的上上品。”

    话音刚落,她走到文乐身边,手虚搭在她的肩膀上:“你的作品可否给我欣赏欣赏。”

    文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在原地没有回复。

    “嗯。”容萨尾音上挑,搭在肩膀处的手拍着她。

    文乐一个小抖擞,反应过来容萨的想法,点头应着:“当然。”

    她是绣娘,因为每天待在绣房里,她穿的都是窄袖齐胸襦裙。

    长度刚好到脚踝,走路时不会有影响,但她的工位里苏芸有点远,为了可以早点给容萨看,她捏着裙摆,小跑过去。

    文乐是出生于衣绣世家,她从小跟着家里人学习,是最小进入公会的成员,也是最快初级会员升到中级会员的人。

    她每天都很刻苦的训练,想要拿到上层资源,成为最年轻的高级会员。

    文乐有一个篮子,上面放满了她绣好的作品,她随意拿起一个,可手刚捏着衣裙,准离开时,她又将这个扔下去。

    她双手翻动着,找出了一个最好的作品,往回走。

    既然要比,要给容萨看,那就要拿出最好的,给她证明,她比苏芸强。

    “会长,您请看。”文乐双手递过去。

    容萨笑笑,接过。

    “上面的图案似真似假,针线更是贴合,看不出一点瑕疵。”

    “不亏是你,这绣工确实很强,苏娘子与你相比还是逊色一番。”

    听到容萨这高度的评价,文乐心中暗喜,以为她要将负责人的位置给她时,便听见:“可在色彩这,不如苏娘子。”

    容萨又将刚才看过苏芸的那副作品拿起摊开,随后将文乐的作品放在苏芸的旁边,供大众点评。

    “一个人的眼光是狭隘,众人的眼光是雪亮。”容萨摆着手,说,“大伙一起看看,有什么不足的尽管说,不用拘谨。”

    大伙在公会多年,也深知容萨的脾气。

    她喜欢将各位的作品拿出来对比,看看优点看看缺点,让大家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大伙也没有闲着,点评都很中肯。

    “苏娘子的尾部处理有点瑕疵,要是可以使用法式刺绣结尾,应该会更好。”

    “文娘子的色彩总体偏亮了,若是加点暗色系,远处的群山会更有立体感。”

    “苏娘子……”

    容萨说:“你既做不到百分百完美,我又凭什么让你当负责人。”

    文乐也知色彩是她的缺陷,可听到容萨这样说心中不满。

    她反驳道:“可是苏娘子的不也有缺陷吗?”

    “苏娘子没有经历过系统学习,但在短短一个月便可以达到这个程度,可见她的能力,而你在公会已是数年,色彩这你依旧不行。”

    每一个参加公会考核的人,容萨大亲自去的,对于她们的缺点非常熟悉。

    虽然比起刚入公会的文乐现在都她色彩已经进步了很多。

    “可这事是大事,我的色彩虽然差了点,但足够达标,而苏娘子这个绣工,离标准终究还是差了。”

    文乐想抱个侥幸的心里,时间很赶,苏芸应该会来不及。

    容萨嘴角一勾,便做了个决定:“这样吧,回头比一比,全以实力说话。”

    “时间便定在两个星期后,如何?”

    作为会长,虽可以指定人选,但她还是想让她们比一比。

    只有苏芸赢下了,她们才会真正的服众。

    “可以。”

    文乐双手紧握,重重点头,势必要拿下这场比赛。

    苏芸随意地点着头,她没有意见。

    *

    商业公会是由监商司直辖管理,上头更是皇上做主,地位高尚,地盘极大。

    当初决定成立公会时,皇上大手一挥,将城西那块最宽阔的地赐下来,拿去盖公会。

    公会里不仅有工作的地方,还有专门给各位居住的住所。

    早时苏芸还会选择回婉阁,可现在比赛来临,除了非常重要的急事,不然她不会离开公会一步。

    她不是非要与文乐争个输赢,可她既然应下了容萨吩咐的整个差事,她一定会尽全力去完成。

    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她都不会辜负容萨对她的看重。

    公会的装修非常人性化,每间屋内不仅有放松的物品,更是开辟了一间工作间,与卧室相连。

    考虑到天气原因等等不能出门工作,让大伙居家,既不影响工作进度也不会让大伙大久未接触,变得手生或者是灵光一现的灵感丢失。

    今晚苏芸本来和赵娘子讲好了,去学习一下收尾的手法,顺便将她们今天指出来的地方,重新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做到更好。

    可刚出门,头顶处的天空穿上了一件灰色长袍,它的袖子朝四周蔓延,慢慢地占据了苏芸的眼帘。

    苏芸咬着唇,思考着。

    到底会不会下雨呢?

    她的脚抵在墙壁上,头歪着,看着天边。

    带把雨伞应该没有关系吧。

    她刚转身。

    下一秒,乌云遍布变得更加密集,空气里浮起潮湿的水汽。

    “哗啦啦”一声,豆粒般的水滴落在她的脚边。

    苏芸蹙眉,往后退一步。

    我去,这么快。

    公会的屋檐是倾斜的,雨水打在屋檐上,沿着缝隙往下掉,形成了一层厚厚的水帘。

    苏芸叹口气,默默地关上门,往屋子里面走。

    赵娘子是京城本地人,住的地方离公会不算远,但她家中有两个读学堂的幼儿,这么大的雨许是要在家中照顾孩子。

    她没办法,将东西找出来,放在桌子上,慢慢摸索。

    一夜过去,苏芸早早醒来,拿起熬了好几个时辰仍有瑕疵的作品,想赶快到绣房。

    可事与愿违,整整一晚上,雨没有停,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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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苏芸垂着眉,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东西。

    她本就落后于她人,比赛的时间又短,这雨也不知道要下多久,一直这样下去,根本就不是办法。

    必须要想一想,到底该怎么做。

    很快,苏芸站起身来,拿着东西往外走。

    公会很大方,不管有没有住这里,只要是公会的人都会有专门的住所。

    住所是按照进入公会的时间分配的,苏芸刚进来她这一片几乎都是这几年进入公会的。

    住宅是个口字型,四通八达的。

    苏芸出门按左转,每一间房门上都挂着她们的名字,苏芸一间一间敲门。

    她不确定这里面有没有居住。

    从右边到最左边,又从左边到前面,都没有一个人开门。

    苏芸撇撇嘴,看来都没有人住。

    但她没有放弃,继续往前走。

    悬在半空中的手突然收回。

    少琦。

    昨晚听她说要回家,应该是不在的。

    她往前走,大概的敲到第三间门的时候。

    “咔吱。”

    苏芸听见动静,猛地一回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琦拿着一碟果盘,边吃边往前走:“本来是准备回去的,可走到门口想起来东西在房内没有拿,刚到房内,雨就下来了。”

    “没办法,只能在这里待着了。”说着,她小脸一揪,“这葡萄好酸啊!”

    苏芸随声看去,盘中的葡萄不算太紫色,隐隐约约能看见一点青绿:“是不是没怎么熟颜色有点青。”

    “不会吧!”少琦揪着嘴,拿起一颗观察。

    她生活常识比较差,对于这种东西她也分辨不出来。

    “买的时候问过小贩,小贩跟我说它熟了,而且甜。”

    “我当时还试吃了,明明就是甜的。”

    苏芸笑笑:“可能你当时手气好。”

    少琦哼哼,她不傻知道苏芸在取笑她。

    但她神经大条,很快又被别的转移了注意力。

    “苏芸姐,你这是在干嘛?”少琦歪着头,看着她手里的绣布,很是疑惑。

    苏芸叹口气,将事情全部复述给少琦。

    少琦:“这附近好像都没有人住哎。”

    公会里很多人都是外地的,大多数人只有重大是事件才会来。

    “我知道,一路上只要你开门了。”

    “那要不我帮帮你,我虽然技术一般般,但还是懂一点的。”

    苏芸眼前一亮:“麻烦你了。”

    少琦能进入公会,手艺什么的,肯定是强的。

    “好说好说,你直接来我这吧。”少琦带头进去,手又拿起一颗葡萄,“咦,好酸。”

    “收尾最重要的就是将它完美的隐藏在图案下,让它即不影响美观,又牢固,不会散线。”

    “我们可以打个结,从这里......”

    少琦讲的很仔细,苏芸一瞬间豁然开朗:“我懂了,谢谢。”

    突然被夸少琦还有点不好意思,摆摆手:“我也只会一点点皮毛啦。”

    这段时间依旧下雨,苏芸没有去绣房,少奇也没有离开公会。苏芸每次有不会的地方,就会来少琦这,向她请教。

    这场大雨漫长,直到比赛的前两天才结束。

    可苏芸依然没有离开住所。

    巳时。

    苏芸与文乐两人各站一边。

    一位漫不经心,一位势在必得。

    全程无交流,可空气中还是弥漫着浓厚的火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