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枫剥了一颗青葡萄正递到唇边,闻言动作微微一滞,看向敖风。
那块雪山之巅采来的月光石散发温柔银光,照亮他半边侧脸。
四目相对,一方坦荡带着疑惑好奇,另一方则丢盔弃甲,慌忙低头。
拢在阔袖下的五指跟着蜷紧,重新抬眼,情愫已被藏在深处,面色如常笑看着余枫。
“我是说,你的心魔是什么?你说完了,我再说我的。”
余枫将送到唇边的青葡萄吃下,“师尊下次说话务必一次性说完,我还以为你的心魔是我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敖风坐直身子,黑曜石般幽深的眸紧张地凝着余枫眉眼,“如果我的心魔是你呢?”
余枫舒眉笑的明朗,“是我?那是我年幼时闯祸太多,给师尊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了?”
她笑得没心没肺,说出来的也并非他想要的答案。
敖风紧攥的手指无力松开,嘴里喃喃。
“你现在一样不让人省心……”
“师尊嘀咕什么呢?”
敖风正色,“你的心魔是什么?我听孔方海说照心魔关你是第一个出来……”
“心魔?”余枫擦擦手指,一手点着眉心有些为难,“我不知道是不是心魔。”
“何意?”
“我一踏入照心魔,还未走出三步,前方忽然明光大亮,好像日头在前,我就循着光朝前走,结果就看到了孔方海师兄。”
余枫偏头看他,“师尊,你设下的照心魔会不会时间太久,出了故障?”
试炼殿中央,放着一块他几千年前剖下来的幻蛟石。其幻术之强,甚至一度将敖风逼入绝境,最后绝地反杀。
幻蛟虽死,但化石却千年不腐不坏,敖风落下几道阵法限制,令其余下能量来试炼弟子内心,绝无出错一说。
“没有故障。”敖风答。
余枫更疑惑了,“那我的心魔怎么是那样一副形态?”
“内心坦荡光明者,无心魔缠身,”敖风静静望着她,视线直达她眼底眼底深处,好似透过她与漫长岁月,看着另外一个人,眸光缱绻温柔,恍若倒映水中的明月,泛起淡淡涟漪,“你还是同从前一样……”
余枫没有注意到他古怪的眼神,只沉浸在敖风说她没有心魔的意外之中。
“师尊已经知道我的心魔了,该师尊说了,你的心魔是什么?哎,这回话可别说一半啊。”
敖风手肘压在桌上,洁白广袖堆叠,认真凝着余枫,指尖轻轻摩挲。
半晌,他方才启唇,“等时机成熟,我再告诉你。”
余枫自是好奇,缠着敖风让他说,但敖风咬死了非得时机成熟,问他何时才算时机成熟,亦不肯说,最后被余枫缠的没办法,只得再次落跑。
此事余枫算是记在心上,一连几日没去定缘峰山请安,拉着狄玉环继续在院中习剑。毕竟七日后正式大比,她热乎劲没过,万分上头。
她在院落练的酣畅淋漓,殊不知敖风,此刻正在云头看她。
有几日未见敖风,但敖风却是日日见她,只不过全都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时而在云端,时而在树上,时而化为鸟雀,时而化作一缕清风,全看余枫需求。
比如眼下,日头高悬,烈烈似火。
余枫与狄玉环一番训练下来额上汗珠滚滚,将鬓边几缕发丝黏在面颊,汗水下滑,将衣领浸透,晕开些深色。
敖风见状,随手挥出一缕风,将远处的云吹作一处,为余枫遮住灼目日光。
余枫坐在桃花树下擦汗乘凉,洒落在身上的斑驳光影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她顺势抬头朝上方看去,微风拂动她丝丝缕缕的发,搔的面庞微扬痒。
“这云彩真懂人心。”
狄玉环坐在她旁边,没有抬头。
一开始她也跟余枫一样的想法,天气随人愿,但第三次余枫说热就突然平地起风,她就回过味儿来。
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巧的事?不过有心人故意为之罢了。
狄玉环也没拆穿,附和应了一声,“确实。”
余枫双手撑在身后,任由风将身上汗水吹干,闭目灵力流转,身上鲛人雪纱散出柔柔明光,转眼又恢复洁白如新,还散发着淡淡的果香。
“师姐。”
“嗯?”
余枫突然睁开眼,“我讨厌师尊。”
狄玉环脑海中瞬间警铃大作,飞快抬头瞄了眼正上方遮着日光的云,看到疑似师祖的身形,急忙收回视线。
“咳,师妹,马上用膳了,你想吃什么?”
余枫却听不懂她暗示,坐直身子双手环在胸前,“明明说好互相告知心魔,我那日分明说了我的,师尊却不肯说了,还说什么等时机成熟,问他时机何时成熟,又不肯说……”
她煞有介事的又重复一遍,“我讨厌师尊。”
狄玉环心悬在嗓子眼,吞咽口水之际,听她又重复一遍,被呛得连连咳嗽,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云端。
距离甚远,师祖应当大概……没听到吧?
“师祖对你素来有求必应,跟你说时机未到,兴许真的是时机未到,绝不会骗你的。”
“没个准话,后续谁又知道,”余枫重新躺了回去,“那日师尊说话还大喘气,我问他心魔是什么,他说了个‘你’,我还真以为是我,结果他只是反问我心魔,一个心魔而已,有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
许久没等到狄玉环回话,余枫偏头看她,“师姐?”
狄玉环方才回神,从地上拾起一片桃花,扭头放在她心口处,意有所指道。
“有些事确实需要藏着掖着,静等时机到来。”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余枫恍若遭受重创,疲惫躺倒,闭上眼不愿再费神思考,“罢了,心魔什么的,我不好奇就是了,休息一下,专心修炼,去了人间,我还有重要的事做。”
“重要的事?”
余枫睁开眼笑得神秘,也学着那般深沉模样说,“等时机成熟再告诉你。”
“你这丫头,刚学的就用在我身上?”狄玉环气的哑然失笑。
余枫一手撑地灵活跃起,五指张开,木剑自动飞入手中,“师姐,再来。”
狄玉环学着她方才的模样索性往地上一躺,“饶了我吧,我上年纪了,没有你那些活力。”
“这怎么行?马上就是大比了。”
“大比什么的,随缘吧,我又没打算拿第一,只要排名看起来没让师尊丢脸就行。”
二女一番拉扯,狄玉环还是被余枫给拉拽起来。
纷纷摆好架势,又是一通酣畅淋漓的对练。
云层之上,敖风已然将余枫方才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脸色不甚好看。
翻转过身随云彩飘着,眉心架起沟壑。
那日一个“你”字,他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呢?
现在好了,没能回答余枫的问题,还落了个“骗人”的罪名,甚至还被接连说了两次讨厌。
眼下只是回想了下余枫那脆生生的嗓音吐出的“讨厌”二字,敖风便觉蚂蚁噬心,闷痛感无法挥去,令他烦躁无匹。
不过须臾,他倏然站直起身,化风朝着两仪殿方向卷去。
必须想个完美的解决办法,挽回一下在余枫心中的形象。
*
七日时光,稍纵即逝。
与诸天宗的弟子大比开幕。
天边玄鹤长鸣,踩着流光剑的弟子悬于天门,恭迎远道而来的诸天宗门人。
这等热闹,余枫自不会缺席,穿戴整齐一脚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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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天边有风迎面而来,在眼前化为俊美男子。
月华白袍加身,宛若夕阳落水,袍面也折射出粼粼微光。束发金冠换为通透灵石雕刻的发冠,通身气派,如他那惊为天人的容貌般,一眼叫人挪不开眼去。
“枫儿。”
七日时间,余枫起初是因为记仇没有去拜访请安,后面则是因为练习时间太紧没时间去。
眼下瞧着敖风,早已将那日的事抛之脑后,脚步轻快地迎上前去,唤一声“师尊”。
离得近了,方才察觉敖风眼底青痕深沉,有些疲惫,并不似衣着那般光彩照人。
“师尊这几日没睡好吗?这么重的黑眼圈。”
何止是没睡好,简直是日夜难免,寝食难安。跑去两仪殿揪着广元一起想挽回办法,但二人大眼瞪小眼整整一夜,愣是什么方法都没想出来。
广元撑不住犯困,迷迷糊糊吐槽一句,“想什么解决办法?余枫那小脑瓜,记不住许多事,过几日就忘了……”
敖风茅塞顿开。但因广元说余枫脑瓜小,气愤的揪了广元两把胡子,给他个教训,方才离去。
至于这黑眼圈……余枫记不住的事,他记得住。
每日都在懊悔那日脱口而出,每每想起便如蚂蚁爬过心头,令他难受无比,坐立难安。
敖风嘴角笑意微僵,转过身去,在面上施展个小术法,将黑眼圈遮住,复又重新转过身来,完美的姿态面对余枫。
“现在好了。”
余枫点点头,“遮是遮住了,但师尊今日忙完回去可要好生歇息,否则跟广元府主一样,才五百岁,头发都白了,皮肤也皱巴了。”
“绝无可能,”敖风一甩袖站的笔直如松,眉眼颇有几分傲气,“我一千岁得道,容颜便定在那刻,永不衰老,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修为散尽,归于虚无,”敖风神色严肃,但紧接着又补一句,“那更是绝无可能。”
他视线落在余枫身上,“今日弟子大比,还要穿鲛人雪纱吗?”
余枫点头,“师尊送我的第一件法器,自是要穿的。”
敖风眼底亮起微光,眉梢被融化几分,伸手牵起余枫。
“还会送你更多,无需如此珍藏第一件,随我来。”
“师尊是带了新衣服给我吗?”
“是。”
“不换了,下次吧。”
余枫这边回着话,心神早已被天边一艘飞船勾去。
船身庞大华丽,顶端挂帆,蓝底黑字写着“诸天宗”三个大字。
不等敖风回头,便直接朝飞船降落处追去。
地面迎接飞船的人已站了许多,余枫落地落的艰难,堪堪寻到落脚点,就被旁边一只手扯了过去。
“我还以为这种热闹你会第一个来呢,”狄玉环穿着松山绿长袍,满头乌发用三指宽的墨绿发带束起,穿着精神,但神态仍旧如往常松弛,没有一点紧张感。
方才远远瞧着余枫飞来,便挑了她落脚点候着。
“现在也不算晚。”
余枫眼巴巴的望着那飞船,瞧着船头站着个男子,模样看不清楚,只看清他身上穿着金色袍子,也算惹眼。
“那个人是谁?”
狄玉环循着她手指方向望去,“那个,诸天宗老祖不知道重多少辈的孙子,可宝贝着呢,希望大比别跟他碰上,会惹得一身骚。”
余枫显然只听了前半段,“孙子?还是重不知道多少辈的?啧……这老祖怕不是根烂黄瓜,相比之下还是师尊好,活了万年都没有沾染烂桃花,宁缺毋滥,一身清正。”
虚空中微风聚起,准备惊艳出场的敖风动作戛然而止,隐身在虚空之中。
广袖之下,五指激动到紧攥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