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杏花开了又谢,转眼间又是半月过去,画扇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期间黎太傅曾来探望过几次,却只是一人来访。黎月不曾跟来,画扇倒也乐得自在,不然就算没被她下毒毒死,也怕是要被她吵死。

    至于顾衍之,画扇昏迷期间他曾向夫子告了假,自她醒来次日便去了学堂,白天几乎是见不到他的踪影。

    除了往药里放糖被顾老爷拎到她跟前那次以外,他再没露面。

    因两人同住一个院子,屋子之间挨得近,更多时候,顾衍之都是假装回房从她窗前过,过一会儿又假装出去再从她窗前过,如此循环,每日不知要回房多少次。

    死要面子!

    他想吸引画扇的注意,画扇便偏不理他。如此又过去数日,终于到了画扇伤势痊愈正式去学堂的日子。

    是日卯时,画扇早早起了床,刚由丫鬟服侍着梳洗完毕,便听见顾衍之出门的声音。熟悉的脚步声在窗外响起,那人停在她房门口,却迟迟不敢抬手敲门。

    “就在这傻站着?”画扇轻启房门,自门内探出头来看他。

    此时天光乍破,丝丝缕缕的霞光在天际若隐若现,顾衍之逆光而立,霞光自他身后倾洒而出,勾勒出一层金色的轮廓。

    他闻声抬眸,方与画扇目光交汇,便迅速将头低下,脸颊微微泛红:“我怕你还没梳洗好......”

    “那往我药里加那么多糖的时候呢?怎么不怕我牙疼?”画扇自门内走出,跨着步子往外走,这才受业第一天,她可不想迟到了招人笑话。

    “我......我以为不够甜,所以你尝不出来,就......实在抱歉......”顾衍之小跑两步追上去,与她并排走着:“你可好些了?还疼吗?”

    “还好。”她转过头,微微张开小嘴,露出几颗摇摇欲坠的乳牙,其中有两颗牙已经掉了,两颗小小的牙如新荷初绽般顶替其上。“正好最近开始换牙了,掉了就不疼了,你下次可别加那么多糖了,真的要甜掉牙了!”

    她说着,没忍住用舌头轻轻舔了舔那松动的牙齿,眉毛因牙齿的不适而微微皱起。

    顾衍之心中有些内疚,但看到画扇这模样,没由来地觉着有些好笑。他忍着不笑出声,“好。”

    朱红色大门缓缓开启,二人并肩自宅中走出。马车早在门外候着了,车夫原打着盹,听见声音从车上下来,将两小只扶上了马车。

    春风初起,吹得车帘微微晃动,顾衍之将画扇扶着坐好,自车内探出头来叮嘱道:“德叔,麻烦今日慢些,画扇这伤才刚好,禁不得颠簸。”

    “好嘞!”车夫紧紧抓住缰绳,轻呵一声,手中马鞭轻轻一挥,伴着一阵清脆的声响,马儿闻声而动。

    车轮转动着发出低沉的咕噜声,车身微微摇晃着,却比往日只有他一人在车上时要平稳得多。

    顾衍之退回车内,在画扇旁边坐下,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她问:“怎么样了?”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画扇说的是哪件事,“啊”了一声,模样有些呆板。

    “黎月那事。”画扇将手抵在车案上,提醒他,“你不是说交给你来查吗?嗯?不作数了?”

    “作数的!”顾衍之深邃的眸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起来,一手往袖子里伸,不知在里边寻些什么。

    画扇托腮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见他从袖子里拿出个小棋盘来放在了车案上。她一时间还没搞这是要干什么,又见顾衍之从袖子里掏出两盒棋子,忙问:

    “你这是作甚?”

    顾衍之从棋盒拈起一枚棋子,思索片刻,优雅地落在棋盘上:“你难道不觉得,一边下棋一边议事,大有运筹帷幄之感吗?”

    “......”画扇沉默片刻,嘴角抽搐:“你不要逼我在这种时候扇你。”

    “罢了,你不懂。”

    顾衍之叹口气,将棋盘收回袖中,手却不曾自修中移开。他摸索片刻,又从怀里掏出一袋茶叶、一个茶杯,以及一个瓷制的小瓶子来,当着画扇的面用瓶子里的水泡了杯茶。

    “这瓶子可是件罕物,有保温之效。”他端坐案前,两指轻轻捏住茶杯边缘,缓缓抿上一口茶水:“你难道不觉得,一边品茗一边议事,大有胜券在握之感吗?”

    “......”

    画扇很想让顾衍之带上他的保温杯赶紧滚,沉默片刻,从牙缝里挤出句话:“你到底说不说了?”

    顾衍之这才放下茶杯,神情严肃地看向画扇:“那你先答应我,一会儿在学堂若是见到黎月,可莫要做傻事。”

    “笑话,我怎么可能做傻事?”画扇只当听了个笑话,不以为然地笑笑,小手不经意地把玩着顾衍之那只能保温的瓶子:

    “说吧,到底什么事?”

    “听风阁调查过,那少年的父亲是黎府一名下人,自幼便跟着在黎府做活,平素没少被黎月欺负,自其父死后更是三天两头要挨上一顿毒打。”

    “所以他才想杀黎月的?”

    “嗯,”顾衍之点头:“并且,中元节那日,黎月大抵也是想杀他的,所以才独自一人躲过官兵赴约。”

    他将手伸进袖中,在画扇疑惑的目光中掏出一封信,有些犹豫地递到画扇面前:“这是我在少年家中找到的,藏得甚是隐蔽,是黎月......与嘉州往来的信件......”

    嘉州,正是画扇到故乡。

    画扇心中陡然一揪,将信件慢慢展开,只看到一句话:吾等依小姐之意,以金雇三山贼入山,必可顺遂杀之,小姐且宽心。

    心......好像一瞬间缺了一角。

    画扇只觉得浑身冰冷,身子不由得蜷缩起来,一瞬间泪如泉涌。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哭声悲戚,几不能言。

    “画扇......”顾衍之想上前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地坐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画扇张嘴想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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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却又停住,唯泪千行自眸中落下,悲戚之状,令人恻然。

    “我与她无冤无仇......凭什么她一句话的事......就轻易......决定了人的......生死......”她哽咽着,朱唇轻颤,却吐不出半句完整之语,唯有无尽的悲泣声在车内回荡,听得人心疼。

    她曾一度以为那三名山贼的出现只是个意外,可到头来,却是别人的有意为之。那她前世所经历的那些苦难究竟算什么?算个笑话吗?

    她的小手紧紧攥成一团,指甲根根深入血肉。

    顾衍之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用手帕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做错事的人应当受到惩罚,但在那之前,乖,不要伤害自己。”

    画扇抬眸看着他,抽泣之声由急转缓,原本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身躯也逐渐平复下来,红肿的双眸中仍含着未干的泪花,却多了一抹坚毅之色。

    她止住哭泣,侧头看向顾衍之,一字一句道:“所以,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她?她竟要下这般死手。”

    “刚拿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我特地让听分阁的人调查了一下黎月,还有你的母亲。”顾衍之抿了抿唇,继续开口:

    “首先说一下你的母亲吧,她曾是江湖上名震一时的女侠,与我父亲曾是故交。六年前,她曾应邀来一次京都参加过我的满月宴,不久后便匆匆离开,之后人再在江湖中看到她时,她身边便多了个女婴。”

    画扇挑了挑眉:“我?”

    “嗯。”顾衍之点头,“巧的是,你母亲离开的那段时间,正好与黎月出生的时间十分接近。”

    “......”画扇沉默片刻,明白了顾衍之想说什么,“你不要告诉我狸猫换太子、真假千金这种事情居然能发生在我身上,生活哪有那么狗血?”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然还能有什么理由,让一个六岁的孩子千方百计地想对另一个六岁的孩子下死手?”顾衍之顿了顿,补充道:

    “黎月身边那位奶娘我觉着有些可疑,不知是不是邻国派来的细作。至于之前为黎夫人接生稳婆,听风阁还在找,就是不知如今是死是活。如果......如果这事真是我想的这般,你又当如何?”

    “本来看在义父的面子上,我或可饶她一命,可若当真是你想的这般……”画扇双手紧紧攥成一团,眸光森冷:“我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顾衍之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神坚定:“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

    突然间,只听得一声巨响,马车陡然一震,画扇没有坐稳,身子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栽去,幸好顾衍之及时伸手挡着,她才没磕到头。

    画扇身上的伤才刚好没多久,被这么一撞,胸口觉着有些疼,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她双手紧紧抓住马车的边缘,稳住身子,正想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便听见马车外传来一位孩童稚嫩却轻狂的声音:“哪个不长眼的敢撞我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