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之牵着画扇的手微微一僵,心中涌起些许疑惑,面上却仍装作若无其事地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画扇的手指不动声色地在他手心轻轻点了两下。
两个人。
顾衍之微微皱了皱眉头,见来的人不多,心中倒是放松了些。这般想着,画扇又分别在他的大拇指和小指上各捏了一下,末了,还在他的中指上第一根指节上横着划了一下。
这是他们的暗语,意思是一男一女,中年,非专业刺客。
上辈子顾老爷遇害后,画扇怕顾衍之也遭遇毒手,曾在他身边保护他多年。许多次遇上刺客时,她都是用这种方式向他传递信息的。
虽然顾衍之总是搞不懂,画扇是怎么做到仅仅根据人的脚步声就判断出这么多东西来的,但她的判断,从未出错过。
他轻轻回握住她的手,若无其事地询问:“今天课业有些难,你一个人能应付吗?有不懂的地方需要我教你的吗?”
“自然不用,不过随手写几个大字的事,你在一旁看着就好。”画扇牵着他的手,在分叉的路口处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通向深林的那条路。
她倒要看看,什么人找死找到她头上来了。
归鸟投林,鸣声婉转流于耳畔,山间小径通幽之处,溪水潺潺似银带舞动,偶有农舍炊烟袅袅自远方升起,在这山野间弥漫着烟火气息。
越往林子深处走,身后的脚步声便越来越近。
画扇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暗中用手指轻轻点着顾衍之地手腕,示意他做好准备。
三。
二。
一!
画扇的手指第三下点在他的手腕上的时候,顾衍之撒腿就跑。身后跟踪了一路的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以为人要跑,下意识地加快了速度想要去追。
在他们即将到跟前的刹那,画扇突然蹲下身来,随手抓了一把地上的沙子往他们脸上扬。
弥漫的尘沙迷了二人的眼,让他们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下一刻,画扇一脚踢在男人裆.部。
那男人吃痛,当即疼得满地打滚,没了反抗的能力。
画扇后退两步,毫不犹豫地取下头上的发饰拼成一把小弩,对准了旁边的女人,声音冰冷,不似孩童:
“再动一下,小心你小命不保。”
男人撕心裂肺的叫声在整个林中回响,惊起片片鸟群。
那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女人看见画扇手中的小弩,不免有些害怕,正犹豫着该做何举动,便听见那男人一边叫一边破口骂道:
“爹了个根的!就一丫头片子,你还怕了她不成?”
女人被他这话点醒,纵然对这弓弩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却也不把画扇当回事,心中只以为画扇在虚张声势,犹豫了片刻,便猛的朝她扑了上去。
画扇倒也懒得与她废话,扣动了扳机。
自从上一次她的箭将皇上御赐的白玉瓶打碎后,画扇便又弄了根簪子,与第一根相比,这簪子并没有磨箭,不会轻易伤人性命。
一根取人性命,一根留个活口,却无论哪个都能防身。一尖一平两根箭平日就插在她的发间,不取下来看,根本不会发现它们的不同。
那箭迅速弹出,稳稳打在女人的穴位处。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女人觉得浑身一麻,身子变得僵硬,几乎动弹不得。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画扇,身子直直地栽在地上。
“早说了别乱动了,你不听。”画扇冲顾衍之挥了挥手,“把他们都绑起来。”
顾衍之上前了几步,看看仍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的男人,又看看摔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无奈地摆了摆手:“这山里也没有绳子,用什么绑?”
这话刚一出口,他便后悔了,因为画扇不怀好意眼光直直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顾衍之还没反应过来她想要做什么,心中便不由得涌起一阵寒意,而后腰上一松,自己的腰带便直接到了画扇手中。
顾衍之:6……我不要脸的吗?
画扇在男人身上点了几下,那男人便也乖乖的不动了,一张脸却因为憋着疼还不能喊出来而被憋得发青。
她用顾衍之的腰带将地上两人背对背地绑了个结结实实,这才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回眸扫了顾衍之一眼:“怎的,你有意见?”
顾衍之红着脸将身上有些松垮的衣服紧紧拽着,语气有些委屈:“没……没有……”
“没有就好。”画扇昂着头哼了一声,拨开路旁灌木来到一棵树边,将树干上缠绕着的藤蔓扯下来丢给顾衍之:“凑合用一下得了。”
顾衍之可怜兮兮地看着画扇。
别说这辈子了,他上辈子都没吃过这种苦。
他背过身去,将藤蔓在腰上系好,转过身时,却发现刚刚那男人面色已经有些发紫了。
“真……没踢爆吗?”顾衍之有些怜悯地看了地上的男人一眼,一阵心悸。
“没有吧,”画扇挑了挑眉:“要不你去看看?”
“才不要。”顾衍之摇了摇头,在男人面前蹲下来,用手指轻轻提起他的脑袋,身子微微一怔。
“怎么,你认识?”画扇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异常。
“嗯。”顾衍之站起身来,后退了两步,眼神在二人身上扫过,语气淡淡,让人分不清喜怒:“刘二狗,雾南村人士,二十一岁开始从事人口拐卖行业,今年……四十二岁。”
“邓招娣,原京都人士,幼时被卖于雾南村,嫁与刘二狗为妻,十三岁开始绑团伙诱.拐孩童,现下三十一岁。”
顾衍之记得很清楚,这两人上辈子做了不少亏心事,拐卖人口无数,却因过于狡诈,做乱多年也未曾暴露行踪,直到自己十六岁那年,这两人才被捉拿归案。
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讽刺地看着眼前二人:“我说的,对不对?”
两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却因被画扇点着穴位而一动也动不了,只能不停地从口中发出呜咽的声响。
画扇见上前将两人的穴道解开。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刘二狗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画扇皱了皱眉,觉得他实在聒噪,又将他的穴位重新封上了。
邓招娣被画扇这一举动吓得不敢吱声,生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将画扇惹怒了,又免不了一顿受苦。
见她识相,画扇倒也懒得动再做什么。她慢慢蹲下身来,手指了指顾衍之,冲邓招娣挤出了一个阴测测的笑:“知道他是谁吗?”
邓招娣慌忙点头:“知……知道。”
“知道你们还敢对他下手?脑袋不想要了?嗯?”画扇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脸上的笑容更加阴沉了几分。
她如今倒是没心情装什么小孩了。
邓招娣趴在地上,下巴撑着地面,抬起头来偷偷看了画扇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目光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迅速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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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明明自己面前的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她却没有来地觉出一阵压迫感,仿佛只要不小心说错话,自己的小命就要没了一般。
“说。”画扇眼眸冰冷。她有些后怕,顾衍之一介文人,除了会点最基础的御马射箭以外,对武艺简直是一窍不通。若是今日自己还没来书院,若是这段路是顾衍之一人走的,那……
她甚至不敢往后想。
刘招娣张了张嘴,支支吾吾了好半天,终是鼓起勇气将真话说出口:“我们……我们没想对他下手……我们……我们只想对您下手……”
“我?”画扇挑了挑眉,觉得这事更有意思了。“说说吧,谁让你们来的?”
她这话问出口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才来京都不久,也未曾与什么人结下冤,只除了一个人。
一个画扇明明救过她一命,她却不知为何三番两次下毒挑衅的人。
“这……这……”邓招娣垂下眼眸不敢看她,却又一直不肯将背后之人说出口。
“不肯说吗?”画扇捏着刘招娣的下巴,强迫她往顾衍之的方向看去。对付人贩子,她向来不会手下留情。
“看见了吗?他,当朝礼部尚书独子,其母是当朝皇后的亲妹妹。是意图拐卖他的罪名大些,还是指示你来的人权力大些,你可要想清楚了。”
邓招娣脑袋被她锢着动弹不得,一张脸却瞬间变得煞白:“我……我……我真不知道是谁啊……”
“不知道?”画扇挑了挑眉,唇角带着笑。她慢慢将头转向了顾衍之,换上一副天真无暇的表情:“衍之哥哥,既然他不知道,那就交给官府来审吧?就是不知道近来新出的几个酷刑,她这身板扛不扛得住了……”
她低着头,语气有些惋惜,又有些怜悯,其间还夹杂着些许危险的意味,任谁也无法将这语气与眼前不过六岁的小姑娘联系起来。
邓招娣被“酷刑”二字吓破了胆,口水顺着嘴角便流了下来。画扇嫌恶地将她甩开,接过顾衍之递来的手帕不紧不慢地擦着手,便听见邓招娣低声求饶:
“我……我说!我说!”
躺在旁边的刘二狗这会儿已经没那么疼了,听见她要招,想说些什么,却被封住了穴位什么也说不了,只能从口中发出呜呜声。
邓招娣听见这声音,艰难地偏过头有些恐惧地看了刘二狗一眼,抬眸看见画扇阴沉的目光时,还是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是……是个年轻的女子……蒙着脸,看穿着,应当是个大户人家……她给了我们银两,又拿了画像过来,让我们在书院外蹲守着,找机会把画像上的人绑了……沉河里去……”
顾衍之听见这话,心中一揪,忙追问:“还有什么别的特征吗?”
“我……我就记得她眼角有颗黑痣……其他的……真……真记不得了……”邓招娣身子颤抖着:“我……我知道的都说了,能……能不能发发慈悲……把我们放了……”
画扇心中浮现出一个有些大胆的想法,侧过头与顾衍之对视一眼,发现他笑着回应自己,这笑中有些担心,但更多的却是支持。
只要她想做的事,他从不会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去阻止她。
画扇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同样以微笑回应他。
“当然可以,”她蹲下来,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不过,大婶,能不能麻烦你把我卖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