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悠悠碾过石板路,将路面落叶碾碎,发出沙沙的声响。晨光透过车帘的缝隙洒入车内,勾勒出少年如画的轮廓。
淡淡的松木香自顾衍之身上传来,沁入心间,画扇闭上眼睛,不敢与他对视,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恍然间她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他的唇从她唇角挪开。少年的气息在她脸颊轻轻扫过,由鼻翼,再至额头。柔软的触感自额间传来,是他落下的珍重一吻。
画扇睁开眼睛,目光锁在顾衍之修长的脖颈间,微微突出的喉结好似山间未经雕琢的璞玉,带着少年独有的朝气。
“就这?”她轻轻扯着他领口的衣襟,眯着眼睛笑着:“现在轮到我了——”
顾衍之身子一怔:“嗯?”
为等他反应,画扇右手猛地用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住他的胸膛,左腿一蹬,接着车座发力。只见她柳腰一拧,身子瞬间翻转,方才还在自己身前的少年,如今反被她压在了身下。
长发如瀑般垂落下来,轻轻拂过顾衍之道脸颊,带着丝丝痒意,让他忍不住红了脸:“哪……哪有你这样的?”
“不能吗?”画扇挑了挑眉,胸口因兴奋而微微起伏着,她左手紧紧扣着他的手腕,将其按在身侧,而后俯下身去,凑到顾衍之耳边,学着他的模样道:
“乖,不要乱动。”
顾衍之:?
这不是我的词吗?
微风轻拂,吹得车帘微微飘动,宝珠轻撞,发出细碎的声响,街市喧闹声也隐隐掺在其中,却丝毫不曾将车内旖旎扰乱。
几缕发丝从耳畔滑落,画扇歪了歪头,双手缓缓抬起送到唇边哈了口气,又迅速落在顾衍之腰间,手指轻轻挠动。
“画扇——”顾衍之身体猛地一僵,试图躲避她的“攻击”,奈何被她牢牢压制着无法逃脱,只能忍不住发出“哈哈”的笑声,往日端着的雅正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画扇双手并用,在他的腰间、肋下、脖颈间不断试探,挠得他的笑声在车内回荡。
就在这时,车轮碾过石块,引得马车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画扇两手正放在顾衍之脖颈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身形不稳,下意识便搂住了他的脖子,往他怀里撞去。
一副画卷自顾衍之袖中掉落,画卷的边缘轻轻擦过画扇的小腿,又迅速滑到马车角落中。
他的头撞在车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此刻却丝毫顾不上这些,只伸出双臂紧紧将画扇搂在怀中。
车壁上挂着的铃铛来回摆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片刻过后,马车重新恢复平稳。车轮在青石板路上轻轻滚动,发出有节奏的咕噜声,车厢的晃动也逐渐减弱,最后归于平静。
顾衍之有些不舍地将她放开,少女便整个自她怀中钻出,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脑袋,柳眉微蹙:
“疼不疼?”
她轻轻在他头上吹了口气,柔柔的触感将顾衍之那句“不疼”堵在喉口。他抿了抿唇,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疼——可疼了——”
“嗯?”画扇伸手,轻轻在他头上摸了摸:“这里疼吗?”
“疼……”
“这里呢?”画扇将手换了个位置。
“这里也疼。”
画扇心觉不对,手指又换了个地方,小心翼翼地摁了摁:“这里呢?也疼?”
“疼——”
画扇无奈地摇了摇头,捧着顾衍之的脑袋,在他额上落下一吻:“还疼吗?”
顾衍之嘴角带笑,清澈的眸中倒映着两个她:“不疼了。”
画扇轻哼了一声,将他放开,将方才落下的画卷捡起,展开:“这是?”
“芷兰让我交给你的,市舶司市,张登的画像,怕待会儿认错了人。”顾衍之坐直身子,理了理身上被画扇挠得有些凌乱的衣裳,抬眸看间画扇紧蹙的眉头,问道:“怎么了?可是这画像有问题?”
“没准是正巧同名而已,我认识的张登不长这模样。”画扇闭上眼睛,思索片刻,还是觉得不对劲,睁开眼睛看向顾衍之:“这市舶司使张登,可是颍州人士?四年前任职的?”
“正是。”顾衍之答得斩钉截铁,却发现画扇眉头又蹙了几分,忙问道:“你认识?”
画扇又闭上眼睛,好半天,才叹了口气,缓缓吐出来四个字:“前世,杀过。”
……
十三岁那年,画扇在宁玉山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颍川,刺杀即将上任的官员,张登。
那日夜风习习,月光惨淡,她着黑衣自檐上掠过,如鬼魅一般,避开巡逻人马,悄无声息地溜入一扇窗户。
房中的人尚未来得及出声,一柄剑便刺穿了他的喉咙。鲜血四溅,血色的花儿开满了窗沿,却没有一滴落在她的身上。
这是她的第一个任务,却不是她第一次杀人。
一套动作宛若行云流水,剑锋在半空划过,她收剑入鞘,自窗口跃出,又在没人的地方将夜行衣脱下,换上一身洁白的衣裙。
这是画扇五年来,第一次离开宁玉山。更深露重,衣角轻轻拂过路边碧草,沾了满身露香,美好得仿佛回到了她还未沾上满手鲜血的时候。
天亮时分,她混在人群里,回了一趟京都。
彼时春色正好,顾府庭院中,桃花朵朵坠满枝丫,如锦似绣,绚烂若云霞。阳光透过桃花的缝隙洒落,白衣红袍的少年立于树下,人面桃花相映如画,一如往昔。
微风轻拂,吹得十三岁的顾衍之长发在风中扬起,在空中划过好看的弧度。他缓缓抬手,折下一支桃花藏于书页间,又将头低下。
“说好的桃花开了就回,大骗子……”
他自铺满桃花的小径踏过,突然像是感受到什么一般回眸,目光落在房檐上,却什么也没看到。
这是画扇离开顾府五年以来,第一次见到顾衍之。往后的两年里,她接到无数任务,无数次满手血污地沐浴在月光里,都曾想起那日,少年立于桃花树下,白衣霞霞,是她不曾见过的美好。
直到,十五岁那年。
那一次,她外出执行任务,手起刀落间又是鲜血满天。她习以为常擦去剑上血迹匆忙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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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却见宁玉山大半数杀手已接令外出。
画扇本以为这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任务,不甚在意。直到天亮时众人归来,参与这个特殊任务的“师兄弟”议论纷纷。
“害,也不知那小崽子藏哪去了,找半天都找不到,真能藏!还害我们被师父责罚!”
“呵,那也是个可怜的,听说五岁便没了娘,如今整个尚书府就剩他一个……”
“他可怜,谁又来可怜可怜咱们?呵,大户人家的贵公子,怕是自小连半点苦都不曾受过!呵呵,到头来,还不是栽在了咱们手里!”
“嘿,你们说,他爹死的时候,他会不会就在旁边看着?哈哈哈……想想就有意思……”
她将零零散散的信息拼凑,才恍然发觉,这个任务,是屠顾府满门。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溅到了她的脸上,腥咸腥咸的,画扇的手颤抖着,回过神来时,满屋子的师兄弟已然倒在了地上。
她踩着满地的尸首自房中走出,所过之处,哀嚎声起,血流成河。
直到那个被她称为“师父”的男人挡住去路,她才回过神来,剑尖对准了眼前的男人,双目猩红,声音沙哑:
“你不是答应过,不会对顾府下手吗?”
“你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最好的一把刀。你当真,要对我拔剑相向?”男人答非所问,只是笑着,从怀中掏出个玉瓶掷到画扇脚下:
“你若现在去京都,将顾衍之斩于剑下,今日种种,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将他杀了,我便给你解药,让你每月不用受这噬心之痛,还将这掌门之位传你,如何?”
手心的血凝成血痂,她紧紧攥着剑柄,猩红的眼中迸发出杀意:“你做梦!”
抬手,剑如银蛇出动,一招一式,他曾经所教,她尽数奉还。
他年事已高,头发已半白,初时处于上风,却逐渐不敌,败下阵来。那场大战持续一天一夜,画扇亲手挑断他手筋脚筋,却也身受重伤,险些丧命。
她不眠不休,顶着满身伤痕奔波数日,才终于回到顾府。
那日阴云蔽日,骤雨将至,顾府门外戒备森森。
狂风将顾府堂中的白色帷幔翻腾卷起,一下下地拍打着墙壁。白色的灯笼高悬于屋檐之下,庭中血迹虽已被清除,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却依旧冲天,时刻提醒着人们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伤口渗出的血迹将身上衣裳染红。她自马上翻身而下,闯过世家的重重看护,推开顾府紧闭的大门。
狂风顺势窜入堂中,将满地纸钱卷得纷飞,一下又一下拍打在那堂中漆黑的棺木上。
她心心念念了七年的人着一袭白色丧服跪在堂中,手中抱着顾老爷的灵位,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
十五岁的顾衍之闻声回眸,几夜未合的眼中满是血丝。
曾经无数次牵着她的手说要带她回家的少年如今拥着她,声音颤抖。
他说,他也没有家了。
“画扇,我只有你了。”
一字一句,似杜鹃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