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掌心吻,渊中人
    “以后不用做那么多,也不用来看我。”闻言,沈观潮垂下眼睫,淡淡地道。

    从下定决心只做朋友的那个夜晚起,他就该这么说了。

    “谢谢。”沈观潮将药膏还回去。

    过了良久,谢景初伸手接过。

    他的脸上满是茫然无措,胸口起伏,只一瞬间,眼泪便簌直地落了下来,“为什么?”

    “因为很多事情,我不想回忆。”沈观潮说着就要往外走。

    “对不起。”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谢景初直直攥住沈观潮的手。

    他俯下身去,不置可否地吻上了沈观潮的手心,吻得绵长,气尽,他又半是亲昵半是讨好地,用鼻尖蹭着他的指缝。

    “对不起……”

    掌中人反复呢喃。

    这个吻轻柔地落在沈观潮敏感的神经之上,往常对着谢景初一向冷淡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缝,心跳几乎为之停顿,但他仍要抽身离开。

    再次筑起防线,沈观潮指尖轻轻推开谢景初的唇,转身离开:“回去训练。”

    “……”

    沈观潮离开后,谢景初垂眼看着他的背影,复杂心绪交错。

    很久以前,谢景初也曾这样看着他的背影……那时的沈观潮更傲,更加意气风发,众星捧月,还未被时间打磨过。

    沈观潮出道的第一年,风光无限的时候,谢景初十四岁,在闹离家出走。

    那次,他走到了离家有十几公里远的北街公园,累得毫无形象地蹲坐在路边的草坪上,面色苍白恹恹,上肢与颊边布着好几道瘀伤,眼神死寂却又隐隐有水雾氤氲。

    就像一潭死水依旧期待着救赎。

    但数个小时过去,他的母亲还是没有给他来电话,大概还在忙着和继父撕心裂肺地吵架吧。

    那个家里从来都没有过片刻温情。

    他低垂着头颅,认命地慢慢闭上双眸。

    在天黑之前,冷风吹过他发皱的衣角,忽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脑袋,调戏般拍了拍。

    “嗯?”谢景初愣了一下,抬头去看——一个陌生的紫发男生正垂着眼皮看他,身体微微前倾,眼底带着柔和的善意,又吊儿郎当。

    “小孩,需要帮忙吗?”

    男生的样貌很帅,又突然出现,谢景初呆呆地看了他一会,才瞪着眼凶巴巴地说:“不用。”

    在他印象里,那些染头发的、流里流气的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人,像社会青年、小混混什么的。

    如他所想,年青的沈观潮也确实干过不少混事,逃课、玩车、打架、网吧通宵……但他偶尔也会大发善心,时不时扶个老奶奶过马路,送迷路的小屁孩回家,在公交车上让个座什么的。

    几乎很多容易被碰瓷的忙他都帮过。

    主打一个素质不详,心地善良。

    见谢景初瞪他,他好笑地又拍了拍这个满身伤痕的小男生后,收回手,转身走了。

    小谢景初:?!

    逗狗吗?

    觉得自己被耍了,谢景初更加气闷,平白无故地让人拍了脑袋,于是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撒气。

    直到沈观潮又回来。

    这个陌生的“社会青年”回来,手上多了两瓶云南白药跟一袋包子,看到谢景初正气恼地揉着自己头发,他疑惑地皱了下眉,但也只是轻笑一声没多问,把东西递了过去,“小孩,给你。”

    “早点回家。”他的嗓音很温柔,像所有电视剧里的邻家兄长,“父母会担心。”

    几秒后,又道:“你是离家出走的吗?”

    “不愿意告诉我也可以。”

    “我…谢谢……”谢景初怔怔地接过他递来的东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瓶要跟红瓶一起用才能化淤。如果你是偷跑出来的,要快点回家,懂吗?”

    沈观潮叮嘱着,兜里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从容接起,道:“马上来,让摄影师再等等。”

    等到小谢景初回过神来,抬头望去时,他已经过了马路,只剩下一个模糊又遥远的背影。

    那个人身上带着他从没见过的热烈与温柔,在他的记忆里,烙下深刻的印记。

    在沈观潮的世界里,家是美好的。

    在小谢景初的世界里,家是灰暗的。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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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简单的邂逅,奠定了谢景初往后,整个人生的基调。

    后来的某一天,他在放学的路上又一次“见到”了沈观潮,路边的LED大屏上,一遍遍循环播放着那个“社会青年”的代言广告,他站在商场门口,发懵地抬头仰望,紧紧盯着上面那个一身白金队服,紫色长发的青年。

    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到“NAVA·Flesh”这个ID。

    “Flesh这个ID寓意是——

    “以血肉之躯比肩苦难。”

    沈观潮的百度百科上写道。

    那是他某次赛后采访时说的,采访播出后,这句话一夜成为了当时的竞圈金句,也成为了无数人的座右铭。

    他以血肉之躯比肩苦难。

    这么厉害的人,曾经在那个炙热的午后,带着一身光明来拯救过暗淡的自己。

    谢景初对“Flesh”这个ID开始了狂热的崇拜,也开始接触《瘟疫游戏》

    无数个被泪水打湿的夜晚,他都将那次短暂的邂逅当作救赎。

    沈观潮不知道谢景初那身伤痕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谢景初为何离家出走。

    他唯一知道是,那个小男孩需要帮助。

    他从小锦衣玉食,家教良好,在母亲一言一行的引导下,他总能共情所有人的苦难。

    他爱憎分明,也心软怜悯。

    当谢景初落下那个吻时,他的心瞬间乱了。

    但他不能。

    盥洗台前,沈观潮的呼吸因为紧张而急促。

    他猛地用一把冷水浇灌在脸上,口中默念三字经,“做朋友…做朋友啊操……”

    厨房里的那一吻,就像平静的琥珀忽然被投进了一枚深水炸弹,闪电闯进黑夜,掀起狂风暴雨,久久无法平静。

    他单手捂住心脏,慢慢靠着墙壁坐下,试图抵御那剧烈的搏动。

    他已经没有信心重蹈覆辙了,他的心脏却仍旧在告诉他——

    你还爱着。

    沈观潮颤抖着手从兜里掏出烟点燃,笑着抽了起来。

    烟雾淌过肺部,他颓废不堪,那股莫名的爱意却仍旧无法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