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副尉见他倒地,刀亦脱了手,立即上前带着两个兄弟控制住他,将刀拿在自己手上。
“将军,老张只是一时想不开,没有旁的,绝没有害您的意思。”
刘副尉极力替张副尉开脱,手中拿着张副尉的刀,正说着却发现手上似乎不大对劲。
“将军,这刀……”迎着皎皎月光,他发现这把刀似乎被动过手脚,竟……未开刃。
“起初,我很是疑惑,为何每每得了消息,带人前去,都是人去楼空。我以为是探听的兄弟们走漏了风声,便让龙台令替我查探消息,依旧是次次扑空,只能见到尚温的茶,没熄灭的火堆。那么,问题便出在缉拿的兄弟身上了。”李焉识淡然一笑。
“带队缉拿的,一个老张,一个老刘。都是出生入死的自家兄弟,这样不堪的事,我不想去怀疑,也愿意再给一次机会,除非今夜他跳出来。”
“啊?”刘副尉后知后觉,拔出了自己的刀,查看之下,竟也被换过了。
“将军,你这,这这。俺对你是忠心的呀。”老刘急得快说不全话。
“我知道。”李焉识解下自己的佩刀,丢给了他。
“哼,乖乖落入圈套,甚至连支援都没备下,就为了个背叛你的人,你可真会做买卖。”
老者对张副尉的反水也并非完全信任,他出手之前已命人查探过后方并无援军。
“不过老夫倒是好奇,满口国法军纪,执法严明的李将军会如何料理这个叛徒?这不是很有意思吗?不过,将军应该也没机会了。”
他冷笑着,身后跟着的人也一并哈哈大笑起来。
“不若老夫今日教教将军,如何御下。那就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老者浑黄的双目透出凶恶的精光,大步流星,持鞭而来。身后之人亦是大步紧随,持剑的持剑,持刀的持刀,来势汹汹。
老者不愿再拖沓,以免夜长梦多。此处距离梦粱城门不过一个时辰的脚程,若李焉识此刻放出信号,支援应当很快就能赶到。
将士们持刀,立即架好防御的阵势,只待他一声令下。
“都退下!”他厉声喝道,抽出腰间藏着的两把短剑,飞身上前,入局。
北斗门人多,且个个都是狠角色,众将士在一旁看着李焉识陷入苦战,并未讨到半分便宜,军纪如山又不敢违抗命令,只能干着急。握紧刀柄的手捏得嘎吱作响,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可足下却不能动。
“本就没打算苟活!将死之人,我怕什么!”张副尉奋力挣脱,夺过身边将士的刀,冲上前去。刚还要手刃仇人的他,再一次,如沉眠的火山喷发,自心底里迸发出那久违的同生共死的念头。
那是血液里流淌的,至死不改的,信念。
“我叫你,退后!把他给我拉回去!”李焉识转过头来咆哮着,怒目圆睁,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很清楚,以他们的身手,对付这几个老家伙,只能是白白送死。
而且,自己也不是全无后招,只是这后招,眼下,还不到用的时候。
刘副尉虽不愿李焉识送死,可更无法抗命,只能上来死命扯回了张副尉。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拿起这两柄短剑了。那夜见到她腰间的两柄竹剑,才忽得勾起这段过往。
他也有过师父,那是他的父亲。
他也曾崇拜他,亦步亦趋学着父亲的模样,比画着一招一式。
父亲是用剑的高手,剑法高深,初出茅庐,却输给了一个武艺不如他的姑娘。两把短剑绞住长剑,动弹不得,亦绞住了他的心。
他请了最好的工匠制了一对鸳鸯短剑,剑柄上雕着浅浅的四向斜出的回字云纹。
可如今,他还会记得她吗?
记得她弯弯的眉眼,浅浅的酒窝,她泼墨般的长发,她的笑,她的苦苦恳求,她的眼泪,她的不甘,她的死。
他还记得吗!
母亲留给他的,不止这对鸳鸯短剑,还有无穷的仇恨,不死的执念。
他右手撑着地,粗重地喘着气,以他的实力,面对这些个高手,能坚持到现在已实属不易。
若不是借了短剑灵巧,进退灵活,对方长鞭、长刀反应不及的光,只怕他此刻已被砍成十多块了。
十来个人团团围着他,鏖战半天竟没讨到半分便宜,此刻才意识到他的狡猾,亦是不敢贸然上前。
在场之人都在思考下一步如何进攻,只有李焉识的神思刹那飘忽回了将军府,他想着乔玉书到底有没有按自己说的做,到底有没有透露给她自己今夜的计划。
他想,她若不曾欺骗自己,她若知道自己遇险,一定会奋不顾身吧。若真是如此,那便不是绝云派的暗探,自己从此疑心尽消,各走大道。
这就是他最后的试探。
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幼稚。
其实,他也想过,她还是不来比较好。
他怕她来了,站在自己的对立面,阴险地奸笑着说隐藏了这么些天,终于逮着机会把你大卸八块了哈哈。
他怕她来了,站在自己这边,自己却不能保护好她。
他遥看着黑黢黢的来路,或许她不会来了。
不来也好。
那么,清场吧。
他擦去嘴角的一抹血迹,嘴角扯起一抹让人莫名的笑意。
这笑意来源于他把这些个老家伙都给耍了的成就感,来源于这一局终究是自己会走到最后,什么慎王,北斗门的武林高手,都实在愚蠢。
“晚辈,会尽量给诸位留个全尸。”
“黄口小儿,口气不小,老夫倒要看看你还能有什么后手。”
他丢了手中的鞭子,赤手空拳摆了个起式。其余长老、护法也皆是跟随,丢了兵器,摆出阵势。
“老夫的拳法已经多年不曾示人了,算你小子走运。”
很多年前,北斗门的拳法便已久负盛名。
眼前老者的师父,时任掌门,一双赤手空拳,打遍大江南北,名声响亮,一跃成为五大门派之一,再后来,招收了很多门众,成为了五大门派之首。
李焉识佯装伸展着四肢,目光四处搜寻,对上了林子里潜藏的一双眼睛。
他的食指落下,弯弓搭箭。
再一下,弩箭瞄准。
手指轻轻抬起,等等!
那是什么?
官道的那头,黑黢黢的来处,卷起一阵黄烟,什么也看不清。
伴随着清脆的马鞭声,滚滚黄沙扑面袭来,迅速包裹了众人。
是马群!
少女驾着枣红色高头大马,自黄沙中现身,率着马群横冲直撞。
黄沙迷了眼睛,乱了阵脚,刚丢了武器的众人一时之间摸不到兵器,也根本看不清方向,被马群撞击,践踏,如同激流中裹挟的散碎砂砾,落在哪,还有没有命,主打一个随缘。
李焉识眼里也进了沙土,好在离得远,跑得快,他捂着脸退到将士身边:失策失策,她这是要把我们都一网打尽。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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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众人定睛一看,北斗门门众被马群踩死的踩死,撞死的撞死,躺着哀嚎的哀嚎。场上只剩老头一人还能站着,捂着胸口,他狠狠地用衣袖擦去胡子上的血渍。
“李焉识,你胜之不武!”
老者震惊的瞳孔颤动着,口中怒骂着又喷出一口鲜血。
梁惊雪扯下覆面的白纱,对自己的功劳被抢走很是不满:“老爷爷,是我,不是他。”
“你又是谁?”
“一枝雪,本姑娘初出茅庐一个月,你不认识也正常。”
老者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忽然注意到了她手中的青色长剑,颤抖着身躯哈哈大笑。
“我认得你了。”
“李焉识,你可真有本事。”他说着,低垂的头微微抬起,目露凶光,挥拳而来。
目标,不是李焉识。
梁惊雪挽了个剑花,横剑挡下,却是生生被震退,向后滑了好大一截。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郑大钱也是习的这种武功,想起寨子里哭泣的,痴呆的,发疯的女人们,想起背后那一刀,想起欢闹的街道上伏尸百步,想起襄灵。
“看来我今日没来错,新仇旧恨一并算了。”
她将青峰剑藏在身后,足下生风,疾步向前,明亮澄澈的双眸中倒映着明月,还有滔天的恨意。
老者运气出拳,拳风刚劲,剑拳相撞竟发出金石相碰清脆之声。而梁惊雪的锋刃自身后来,根本看不清出剑的位置,方向,也根本看不出章法套路。
“怎会如此?”老者对她的剑法根本摸不着路数,甚至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猜测。
“一剑破长空!”她凌跃而起,长剑重重自头顶劈下,薄薄的剑身在夜空里几乎隐去身形。
“这就对了。”老者竟双手接住了闪着寒光的白刃,嘴角放肆冷笑。
“一剑去鱼鳞!”
老者:“啊?”
李焉识:“啊?”
她紧紧握住青峰剑,咬紧牙关,转动了手臂带着手腕扭动剑柄,青峰剑起初没什么动静,只是微微震动,旋即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一般整个剑身飞速旋转起来,剑刃竟旋转着撑开了,刮伤了老者合十的双手,一片血肉模糊。
“啊!”双手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他松了气撤回双手。
“一剑串鸡心!”
她运气发力,将满心恨意化作全身的力量,奋力掷出,贯穿胸膛!
没有时间震惊和思量,老者直直摔倒在地,他撑起半边身体,大口大口止不住地吐着鲜血,在夜里像是黑色的溪流。
梁惊雪上前,俯下身子,只有漠然:“你是我这辈子杀的第一个人。”
“那老夫,倒是荣幸之至。”
他转过脸来,用手背粗糙地抹去脸上的血,露出一个极难看的笑。
李焉识刚从震惊中缓过来,三两步跑到梁惊雪身边,扯开了她:“离他远些,当心有诈。”
老者看看李焉识,又看看梁惊雪,笑得更放肆了:“李将军真是贵人多助,焉知今后不会死在自己人手里?”
“你作恶多端,死到临头还是毫无悔意,真是死有余辜。”
梁惊雪嫌恶地看着他,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老头怎么嘴里满是诅咒。
“作恶?老夫何曾作恶?只不过是,立场不同,何必给老夫扣这么顶帽子?”
他体力不支,跌在沙土里,歪着脑袋,斜着眼睛看着李焉识,随着鲜血流逝的,还有他的生命,他要省些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