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一杯清茶,甘心落水
    几日前,梦留焉别苑。

    “吕茶,我要那贱人死。”

    嘉平打将军府回来,便怒气冲冲踏着门槛进了卧房。

    原本靠在榻上养伤的吕茶登时爬起,上前几步,垂眸侍奉左右。

    “她死倒是不妨事,吕茶纵是万死也要为郡主解忧。只是郡主为何一定要她的命呢?”

    嘉平抬起眼睛望着手臂负伤之人,眼中怒火半分不减:“这还有为什么?因为她该死!”

    “良褚死在她手上,你带着人去杀她也负了伤,这女人怎就偏生这般好命!连李焉识都这样钟情于她!我那样放低了身段反倒被他羞辱,难道她不该死吗!”

    吕茶温声道:“郡主先莫要动怒,既见了她,那么郡主以为她是个怎样的人?李将军又何故钟情于她?”

    嘉平回眸来,刚要发作,可看着眼前一向乖顺之人神情这般认真,便也耐起性子思忖起吕茶的话来。

    她拨弄着臂上的金钏,略略蹙眉:“论年岁……她是年纪小些。男人自然都喜欢年轻的不假,可,我看起来,也没比她长两岁。”

    吕茶依旧垂头,应答着:“这是自然,郡主金枝玉叶,保养得宜,不仅与她瞧着年岁仿佛,也更娇美于她,是以,并非容貌之故。”

    嘉平依旧拨弄着金钏上镶嵌的珍珠,目光落于门外,微微偏头,细细思来:

    “那……是性子?她性子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对着李焉识便破口大骂,我比她总还是要好些。虽与他争执,但也会示弱,这刚柔有度不是最能拿捏男人的心吗?”

    吕茶眸中带笑,顺着道:“我在白水之时,常瞧见她与李将军争吵,可李将军依然满面春风,可见争执是果,而非因。”

    “那你到底要说什么!”她失了耐心,怒目剜去,一想起那个女人处处不如自己,她便火大。

    吕茶有些得意了:“她之于他,不过是没有得手罢了。郡主……不也是如此吗?”

    “你难道要我成全他二人的好事?”嘉平实在不解吕茶今日怎的如此话里有话。

    “吕茶怎敢呢。其实林知府素日里有一句话是没有说错的:人,不过是穿了衣裳的禽兽,扒干净了,自然会露出禽兽的面貌。穿上衣裳,禽兽也成了人样,衣裳脱了,个个都是禽兽。跟人说话,尚存理智周旋,还需考虑公序礼法,可同禽兽,连话都不必说,两个禽兽在一起只会做禽兽之事。”

    他见嘉平不作声,便继续说了下去:

    “这最难的一步,便是叫他抛了礼法,心甘情愿自己扒下,可这也是最简单的一步。因为他,亦有欲求不得之人。”

    他抬起眼睛,带着微微得意的笑,望着嘉平。

    倏然一巴掌,重重甩在了他的脸上。他错愕不及,却当即垂下脸伏下身子。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叫我扮成那女人去讨他的欢心?”嘉平怒不可遏,温热略红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吕茶一死不值一提,还请郡主不要动了肝火,伤了身子。”

    她着实喜欢他没错,也希望与他成双,可她自心底从没平视过他。他再好,也不过是他皇家的仆人。是条略好看些的小狗小猫罢了。给他点儿好的吃食,奖两句夸赞,他便应当乖巧摇尾。

    故而,她不屑于将自己扮成那个女人的模样去博得他的欢心。

    她是郡主。权力,地位是她与生俱来的荣耀。对他的迷恋不过是空有权势,可欲望被压抑而滋生的执念罢了。

    为他,扮成那个平民,他也配?

    她可以在面对他的时候摆出女儿家的柔情姿态,要他垂怜,这是闺房之趣儿,可她绝不会将自己皇室的尊严和权势放在他的脚下任他践踏。

    “自己跪着,跪到明天这个时辰。再去找些人,不管用什么方法,把她杀了,她不死,你便也别活了。”

    她敛去面上的不快,拢着衣袖淡然道。

    他思绪转得很快,恭恭敬敬道:“吕茶以为,惹得郡主恼怒之人,确实该死。可是,她该发挥她最大的价值,而非死了一了百了。”

    “你又有什么馊主意。”嘉平仍在气头之上,并不大信任。

    吕茶嘴角微扬,轻柔道:“郡主生气,无非是因为李将军拂了郡主的面子,反倒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她若真是死了,李将军反而真的会心伤难忘,若再有朝一日事发,与郡主便真无可能了。”

    “我是郡主!他李焉识不过一草莽出身,那女子更是卑贱,杀便杀了,他能奈我何!”

    “你可知他有多可笑,他居然去查林谦文的场子,就算查到了又能如何?多少王公贵族在洛京狎妓成风,谁会搭理他!他还想拿这个扳倒谁啊,简直不自量力。”

    “郡主若真是有巧取豪夺的意图便早行此事了,不过还是希望与李将军两心相许才拖延至今,算是给他脸面。”

    “只不过这李将军心里有人,如何容得下他人呢?而死人,永远青春,永远美好,是永远无法被替代的。”

    嘉平没有作声,吕茶便继续柔柔地说了下去。

    “吕茶该为郡主做的是,把她从他心里摘出去。这才是,郡主真正希望的。”

    嘉平眼眸转去,狐疑地道:“你是说,你要把那女人勾引到手给他看?”

    “何需勾引,不是有现成的吗?”

    ……

    临行前夜。

    金风客栈后的那条碧水被深夜染成漆黑。冷凉的晚风吹过沿岸的柳条,几片虫蛀了的破损柳叶随风落在深暗涌动的黑水之中。一艘木船静静躺在水面,悄无声息。

    今夜,静得离奇。

    金风客栈的二楼,门踹得咚咚响。

    “二呆子,开门,我没手。”

    门当即打开,没一丝犹豫,等待。

    戴黔面上虽是波澜不惊,嘴上却带了点儿情绪:“你二人倒是好,说好了吃晚饭,我自己在楼下生等着坐了一个时辰也不见你人影。李将军人呢?”

    他探头朝外望去,并未见到那人。

    她朝里走去,略带着埋怨:“别提了,门儿倒是一块出的,走到半路一个便衣给他塞了张纸条,又慌慌张张赶回去了。我原是想等他来着,这左等右等他还忙着,我这腿脚又没好利索,便来迟了。”

    她不想打扰李焉识公干,便又开玩笑地道:“再说了,你俩什么交情啊,还非得等他来?”

    戴黔应付着笑了笑,接过盘子里的三碟小菜与一壶茶,摆好:“听坊间传闻,说是他与林知府私斗,可是为了此事?”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我不过客居府上,他的事儿也不大与我提及,但似乎是那姓林的手底下人开设烟花之地谋利,听说无一人指证他,所有账册记录,钱财的流向也都与他无关,故而头疼得很。”

    她说着,提起壶为各自斟了一杯。

    “茶?这要是半壶下去,只怕……今夜无眠了。”他浅浅抿下一口。

    她正夹起一块肉脯,闻言皱起眉来,嫌他事儿多:“我又不会喝酒,以茶相代,凑合凑合得了,你哪儿来那么多讲究。”

    她嚼着,含糊不清地补道:“再说了,这大晚上的,咱们俩人在房里喝酒算怎么回事?不妥不妥。”

    戴黔坦然笑了笑:“我酒量很好,人品也不错,你倒是无需担心这个。”

    肉脯有些咸了,她一口闷下一杯茶压一压,又再度满上:“行行行,我人品不好,酒品也差,还缺德。所以这不是准备的茶来了?”

    沉默之中,戴黔定定地望着自己未动的碗筷,眼中情绪晦暗不明,终究还是鼓起了勇气。

    “惊雪,我明日便走了,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她端起茶杯自顾自地碰了一杯,饮罢,沉思片刻:“一路顺风,还有祝你发财,等做大了,等着你来带着我们乘风镖局冲出大周。这茶不错,闻着还怪香的。”

    “除此之外呢?”他捻起茶杯,望着澄黄透明的茶水发怔。

    “除此之外……有钱人少走夜路。”她拧着眉,冥思苦想后笑道。

    “好,一定谨记。”他目光不移,微微点头。

    “最好出门儿配两个护卫,防止有人给你扔水里。”

    她一边认真吃,一边嘚啵嘚啵絮叨,很快肉脯便去了一半。

    “嗯,我也记下了。”

    他没有听到想听的话,连只言片语沾边的也没有,虽然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

    在很多年前,还没离开青州之时,他便知道,他之于她,没什么特别。自己不过是她身后众多的一个罢了。

    就像……老鹰捉小鸡,他不过是她身后,捉着她衣角的那一个。

    这一纸契约,是陪着他咬牙度过这些年唯一的支撑,却是她难以面对的。

    她望着戴黔,举起一杯,轻松地道:“然后,朝前看,别没事儿总回头。”

    戴黔望着眼前洒脱的女子,亦是举杯饮下,罢了,多情总被无情扰。若是她以后过得好,又何需非得是自己来照料。

    他叹了口气,咂摸着回味,又面露疑色:“这茶不大好,本味寡淡,似乎是添了香料,故而才有此异香。”

    她没把这话往心里去:“是吗?我还以为就这个特色呢。你懂的倒还不少。”

    他摇着头苦笑道:“是啊,这些东西都是你钻营了,便能得到一个结果的。有些东西,再如何钻营,都还是空。”

    她点点头,很是赞同此话:“因为有些东西不需要钻营,该是你的,在触碰的瞬间,它便跑进心里了。”

    戴黔无奈地长舒了一口气,看着眼前坚定而坦诚的人,亦是坚定道:“是啊,但求有朝一日,你我所行,皆成坦途。”

    干杯。

    几日未见的生疏与尴尬的关系,被坦率与释怀逐渐化解。

    吃下两口小菜,饮下几杯茶,又聊了几句家常,戴黔壮起胆子来问道:“你和那位将军……进展如何?”

    她放下筷子,撑着脸望向紧闭的窗棂:“你真要听?”

    他忐忑地轻轻嗯了一声。

    她撑着脸,皱着眉思索半晌:“简而言之:进进退退,不上不下。”

    “他这个人好奇怪,说不喜欢我吧,又事无巨细,耐心得很,体贴得很。说喜欢吧,有时候又冷着脸,满嘴恩人恩人。”

    她越是回想越是来气,放下手一拍桌子:“可他那天还亲我来着!亲完了又凶我,气死我了。你在我这儿吧,至少能看见进度条永远是个0,我在他那儿吧,进度条忽高忽低。”

    戴黔碰翻了手中的茶杯,惊诧地高声道:“他还亲你了?他不是夫人新丧,还要守节一年吗?我原以为他是个值得托付的正人君子,才甘心放手。这样道貌岸然之徒,你怎能让他亲你!”

    她疑惑地望着眼前之人怎生忽然变了脸色,只支支吾吾道:“我,我当时没反应过来,我都懵了。你想,那么帅一张脸歘的一下凑过来,谁不迷糊。”

    戴黔的脑子已然迷糊,只觉头脑发涨,快要炸了,甩了甩脑袋,再度睁开眼,已然蒙上一层怒意:“你自己好歹……好歹也有一身武艺,怎能任人欺负?不行,我得去找他理论。”

    “哎,你别去!你明儿就回洛京了,别因为这个惹了人家。”

    她慌忙拉住刚刚起身的戴黔,一脸焦急。

    戴黔回首望着她,视线交织,他攥紧了她拉扯他衣袖的手臂,声音不高,语气也还算得上温和,却隐隐听得出心头无法抑制的怒火:“你到底是担心我惹祸上身,还是根本也就心甘情愿?怕我去替你出了这个头,反而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

    她用力甩脱了戴黔的手,揉了揉吃痛的手臂,心中更是不悦:“我看你根本就不想回洛京,也根本没放下!”

    戴黔紧紧盯着她有些恼怒的双目,郁愤之情逐渐汹涌:“是,我根本就放不下,但是我尊重你,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那我走,我独自承受,那一纸契约我更可以作废!但是我怎能,怎能看你和这样龌龊轻浮之人纠缠!”

    他绕过桌子,跨了两步站到她面前,搭着她的手臂,死死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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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她躲避的双目:

    “惊雪,至少,我是真心爱你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也可以什么都给你。我也向你允诺,此生不再纳妾。夫妻之好,家庭之睦,儿孙满堂,平安顺遂,衣食无忧。一个女子,这一生所求,不就这些吗?”

    他的靠近让她有些反感,更有些无所适从,她隐隐觉着他今夜有些不对劲,扭过头试图绕开他,朝外头躲去:

    “每个人的一生所求都不一样,你不懂我,不要妄言。我走了,你早些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戴黔侧向一步,拦住她的去路,拉住了她的双手,言语之间全无方才的强硬,反而愈发温声细语,柔情似水起来:

    “你跟我没话说,可是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他可以亲你,我也想。”

    她诧异地望着眼前之人,只觉得陌生又莫名,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用尽全力撤回手臂,却被他猝然之间攥得死死的,扯得生疼。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失了分寸,张开嘴,却又不知骂什么,只重复着:“你,你有病啊!你松手,我要回去了。”

    “我为什么要放!七年!我等了你七年!”

    “我等你长大,等我长大,等我终于可以保护你了,你却被别人抢走了。我认识你那么久,难道敌不过他这短短十几天吗?”

    他的话叫她很是不满,却也有些愧疚:“小时候那件事儿,是我不对。可无论如何,夫妻,你我是做不成的。”

    她看着他攥着自己手臂的那双手,死死不放,骨节亦透出青白:“你别逼我对你动手,我打人很疼的!”

    她咽下一口气,怒视着脖颈微微染红,眼神之中满是缱绻柔情的戴黔。低声却含着隐隐怒气,尽可能维系着体面道:“戴黔,我只说最后一遍,你再乱来咱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怔怔地恍惚,落寞松了手,却猝然上前抱住她。

    “做我的妻,他就抢不走你了。”

    她早有防备,弯腰躲过,一巴掌重重甩在他脸上。

    “无耻!”

    他被这含着怒意与失望的一巴掌掀到了桌上,推倒了一桌的菜,碟子盘子杯子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她这一掌下得极重,他扶着桌子吐出几口血来,这才神智稍清,可脸却浑不觉得疼。

    他撑起身子,望向退至角落,手藏在身后握着剑柄,满眼愤恨不解之人。

    他顾不得擦拭脸颊上的血迹,只捶着脑袋,趁着清醒,拼命将话挤出口来。

    “你走!那茶里有……”

    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才意识到他的不对劲并非出自本意。她慌张地哦了一声,连连点点头,上前两步,拼命用力推门,可这门就像被黏住了,堵住了,锁死了一般,岿然不动。

    她惊慌失措地反复试了几回过后,才看出,门自外头牢牢上锁了。

    她回首看去,戴黔此刻抓心挠肝,脸涨得通红,伏在桌上攥紧了自己的衣襟,重重喘着粗气。

    她又急又慌,抬腿便死命踹门,可双腿皆是负伤未痊愈,踹了没两下便抱着腿,疼得招架不住。

    她扶着站起身来,再重重以肩撞门,一边惊慌地喃喃自语,又像是疑惑,又像是辩解:“那茶里,我没下东西啊。”

    “废话,我知道!”

    药性猛烈,她的话语落在他耳朵里,抓心挠肝地刺挠,她的模样落在他眼里,又是万种风情,连拒绝与恐慌都成了情调。

    他的眼睛烧红了,紧闭上不去看她,又狠命地以脑袋撞着墙,试图继续保持清醒。

    他这副情状落在她眼里,又怕又心疼,却不敢靠近,她高声急喊着:“二呆子,你别这样,我叫人来开门。”

    “不可!我这般模样,若是喊了人来,名声尽毁。”

    她撞门的声音已然足够猛烈,即便是此刻真叫人来,亦不会有人应下。更不必说,这一整层,乃至楼下,已然清客。

    他的脑袋里里外外都胀得厉害,扒拉着所有能触及的一切,踉踉跄跄跌撞到窗前,“砰”的推开窗棂,试图呼吸呼吸新鲜的冷气,让头脑冷静一些。

    “你走!从窗户走!”

    或许是因为水汽的凉,他回过些许神来,指着大开的窗,痛苦的脸上晃出一丝惊喜来。

    她惊魂未定地点点头:“好,我从窗户走,你躲远点儿。等我,我去给你找大夫。”

    他跌跌撞撞向后退去,扶着榻围狠命地咬自己的胳膊,拼了命地保持清醒。

    她拖着伤腿,三两步跃至窗前,手方一搭上窗框,腿方一离地,只觉身上猝然一沉,竟是被他发了狂一般,自身后扑倒在窗前的长案之上。

    她当即反手去够腰间长剑,握住了剑柄,却始终拔不出这剑,只颤抖着手拼命去挣脱他的束缚,口中不断重复着“戴黔,你放开!”

    她心头一团乱麻,明明已在窗前,却无处发力,没有办法挣开,更无法将剑果断刺入他的心脏,慌乱之中她找不到两全之策。

    他拼了命地不去看她,余光这才注意到她握紧剑柄的动作。他咬破嘴唇,才腾出空来攥紧了她的手,试图以蛮力拔出剑来,红了眼睛,甩下泪来:“杀了我!杀了我!马上杀了我!”

    于禁锢之中,她唯一还能动弹的胳膊,此刻用尽全身力气,绝望地不断重重肘击他紧贴的胸口:“我不!你放开!让我走!”

    空气之中的血腥味儿一经弥散,便被大开的窗,清幽干净的水气冲散。

    寂夜里,一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风过,亦不曾眨动。

    他应下这生生的攻击,口角之中不断溢出鲜血来,亦无法忍耐自己被无限放大的欲望,无法克制自己兽般的冲动。

    望着她抖落的眼泪滴在长案上,望着半出鞘却如何也不肯再多出一寸的青峰剑,残存的一丝理智终究取代了对那人的怨恨与不甘。

    “我怎能伤害你,你不杀我……我自己来!”

    他咬破舌根,换得半点清明。

    发了狠,闭上眼,纵身跃下,坠入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