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茨没有和甜品师聊太久,等下一次钟声响起,他带着一身的甜香离开了厨房。
【真的很好吃,】他向系统感叹,【能在这里干这么久,不是没有理由的。】
系统有些失落:【可是我们没有收获什么哎。】
【还好吧?】洛茨不这么觉得,【她确实知道点什么,但是不方便告诉我们。】
【怎么看出来的?】系统好奇。
洛茨摇头,回到房间将西装外套叠好后装进盒子里,抱下楼。
【直觉,我也说不好。】
今次出行他没有叫司机,而是在上次用的那个打车平台上叫了一辆车。
平台司机接单很快,洛茨只在门口站了几分钟,车就到了。
坐上车以后,司机重复了一遍洛茨的目的地地址,洛茨点头确认,然后就靠在车窗边低头翻手机。
他正在研究丰城高级艺术学院的校档案馆开放时间,那里存着历届辅导员的就职资料,不过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不会专门开放那个区域的。
洛茨想要找到达勒妮当时的辅导员,恐怕还要在别处下功夫。
【如果我有钱,就好了。】
他打开银行卡,让系统看里面的余额。
原主银行卡里的钱还有不少,即使负担了一次高级西装的养护工作,仍然足够洛茨一段时间的吃穿不愁,但这点钱还不足以帮他敲开校档案馆的门。
【那该怎么办?】系统问,它一直是这样,有一种傻乎乎的天真。
洛茨也没指望它能给出靠谱的回答。
汽车行驶在一条林荫大道上,秋日来临,但落叶还未完全飘落,阴影像拼图一样遮住车窗,把洛茨也隐没起来。
【我得找个正当理由才行。】他喃喃自语道。
汽车在这条路上连拐两个弯,进入一条狭窄的巷道中,司机踩下刹车,停稳车子。
他对着后座说:“先生,里面开不进去,只能在这儿停了。”
洛茨对着手机里的导航看了一眼,发现他们停车的位置距离那家洗护店仅有几十米的距离,于是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这时阳光正好,不热烈也不昏暗。
司机完成一单,心情愉快,等听到收款声音响起,便亲自帮洛茨拉开车门,和他说再见。
洛茨摆摆手,跟着导航声音离开。
等到那家洗护店的时候,店主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是于冉女士推荐的客人吗?”他殷切地问。
洛茨抬起头,来发现面前是一家古色古香的店面,门都带着雕花,凑近点能看到岁月的痕迹。
他们目前所在的这条巷子里面只有这一家店,店主就是房东,年岁看着不大,目测也就二十七八,长相俊秀,但最特别还是那双手,细腻白嫩。见不到一点伤痕或茧子。
他也比洛茨高。
准确的说,自从来到这个梦境以后,洛茨遇到的同性别的人里,十个有八个比他高。
比如这位店主,比如邵洋,比如辛迢阙。
当然辛迢阙是最高的,站他面前,洛茨得仰头才能看见他的脸,真是尴尬。
洛茨心里在计较身高上的三瓜俩枣,但面上没有显露出分毫。
他一手抱着盒子,淡定地点头:“是的,昨晚我们联系过。”
于冉就是原主的三伯母。
“好的,”店主点头,迎洛茨进店,“昨晚我已经在照片上看过了,现在再看看细节。”
洛茨没说话,打开盒子以后放在桌子上,店主凑过去细细地看了几分钟。
然后他抬起头来:“好像是被人攥出来的。”
洛茨:“……怎么样,能修复吗?”
店主:“可以,这个不算难,急吗?”
洛茨:“最好快点。”
修复外套是他应该做的,但同样,送还可以让他再见辛迢阙一面。
店主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五天吧,差不多五天弄好,保证跟新的一样,到时候我给你发消息,你过来拿。”
洛茨点头,目光扫过挂在店内的几套衣服,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熟悉的款式。
他放下心来,点头应允。
离开店铺,洛茨在手机里翻翻找找,目光停留在他和于冉的聊天中。
从加上好友到现在,顾慈和于冉一共说过不超十句话,其中还要加上洛茨问她要洗护店的那几句。
于冉不喜欢洛茨,这毫无疑问,她怨恨季为檀的爷爷将家产尽数交给孙子,而忽略了他们几家,使他们仰人鼻息,所以自然而然会在季为檀逝世以后对他的遗孀加以为难。
但她的为难又是如此识时务,是小打小闹、不痛不痒的折腾。
洛茨抬手遮挡住过于刺目的日光,心中再一次回荡起那个问题。
这真的只是个梦境吗?
他想不出答案,于是把问题抛给系统。
小白球趴在洛茨卫衣的帽子里,这个穿着让他看起来像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刚才坐在车上的时候,车辆经过颠簸处,小白球就在帽子里一摇一晃。
【这确实是指挥官的梦境。】它肯定地说。【但为了维持梦境的稳固,研究院也会增添一些其它的支架。】
【比如?】
【会导入一些文学作品,借此来填充梦境的虚幻之处,毕竟指挥官也不是全知全能。此外,人物的感情数据也来自多方面。】
洛茨抬起头来,看着漂浮在远处的雾,它环绕着梦境,是个证明,虽然不显眼。
【多方面是指?】
【叮!该放里面内容属于机密,宿主暂且不能查看!】
系统的声音突然变得不近人情,虽然它还躺在洛茨的兜帽里。
不过洛茨也理解,简单和系统说了几句以后,他便再次登录打车平台。
这一次的目的地也不是祖宅,而是晨星公馆。
已经来了这么多天,还没有去过他名下的唯一财产那儿看看呢!
洛茨倚在窗户上,看着车外飞速移动的街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好累,】他对着系统抱怨,【这和工作有什么区别?】
系统问:【不喜欢工作吗?】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谈及与洛茨本身有关的话题。
【不喜欢,总感觉很累,】洛茨说,【我记得以前……】
他的思绪陷进一片空白的回忆中。
进入这场梦境之前的记忆好像被人擦去了一部分。
怎么回事?
洛茨按住额头,脸色因为回忆过于用力而变得苍白。
【可能是意识导入的时候出现了一些小问题。】系统看出了他在为什么苦恼,安慰般蹭蹭洛茨的脸,【等出去就没事啦!】
希望是这样。洛茨深吸一口气,不再想。
出租车在路过晨星公馆的警卫处时被拦了下来,是洛茨降下车窗,警卫认出了他,才放的行。
“季夫人啊,您好久没回来了!”警卫说,“欢迎欢迎!”
洛茨一言不发升上车窗,苍白的脸色和惨淡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是回忆起了丈夫死去的那天。
实际上是疼的。
……
出租车停在洛茨的房子前面。
洛茨下车,付钱,听着身后汽车呼啸驶去的响声,走到门廊下,将指纹印在门锁上。
“叮咚!”
门开了,一股轻薄的尘气扑面而来。
洛茨侧身躲了一下,走进房子。
【是要来这里找什么吗?】系统离开他的帽子,问道。
短短几分钟,洛茨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他打量着一楼的摆设装潢,漫不经心地说:【记不记得孤儿院的护工是怎么说的?】
【嗯……】系统飞到水晶吊灯旁边,【就是说季为檀要领养孩子的那个?】
【对,】洛茨点头,【季为檀是顾慈的丈夫,他要领养孩子,顾慈却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我觉得很怪。】
【确实怪。】系统应和。
它真的很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不管是钻石还是水晶,和它一样亮的,它都喜欢。
整栋房子的装修称得上一句高格调,华丽的、优雅的,即使蒙上灰尘,仍然能让人想起宴会上的金币——从人手中掉落,然后抛进水池,金碧辉煌的色彩在水的柔和下变得可以入目。
这是一栋很值得拿来炫耀的房子,但并不适合住。
洛茨盯着走廊里的一幅画发呆。
漆黑烧焦的稻田里,一具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人的火炬正高傲地举起手。对着摇曳的水潭欣赏自己将要燃烧死去的模样。
这幅画的作者在一个世纪前自杀死去,他的画作在他死去以后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这幅画并不适合挂在房子里。
尤其是这栋房子还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夫居住的。
实在太奇怪了。
就洛茨知道的,季为檀和顾慈都没有欣赏血腥暴力或者恐怖绝望的作品的喜好,这一幅作品的出现简直难以想象。
……
洛茨隐约猜到了什么,转身跑去二楼,径直推开了那间最大的卧室的门。
系统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看到洛茨进门以后也不嫌床脏,直接趴在床上去翻床头柜。
哗啦啦,哗啦啦。
精致的柜子被他从上到下依次掀开,里面的东西全被扔到地上,香水瓶,毛巾,充电线,纸巾,乱七八糟的。
系统飘过去:【在找什么?】
洛茨头也不抬:【在找——】
他的声音诡异地卡住了。
系统不明所以:【什么?】
洛茨摇摇头,盘腿坐在床上:【没什么,先不跟你说了,总感觉告诉你是在教坏孩子。】
系统:?
【那你发现什么了吗?】它继续问。
【差不多吧?】
洛茨下床又去了另一个卧室,打开衣柜往里面看,接着又去翻床头柜。
整个二楼被他翻了个遍,结束后,洛茨返回最大的那间卧室,坐在床边,对着一地的杂乱物品愣神。
系统好奇坏了,忍不住地问:【到底发现什么了呀?】
洛茨滚着地上的玻璃瓶玩,告诉它:【顾慈和季为檀是形婚。】
【什么?!】系统惊得飞到房顶。
洛茨无视它的惊讶,继续说:【季为檀可能有一点生理上的病,这个我还不太能确定,但他俩确实没有睡在一起,也不上床……我现在明白为什么遗嘱里只给了顾慈留了套房子了。】
季为檀并没有真的把顾慈当做自己的妻子,他只是一个工具、一个演员,到最后给点儿辛苦费就差不多了,不必大费周章。
系统还是很疑惑:【怎么发现的呀?】
洛茨指指卧室的墙,也就是隔壁那间卧室。
【他们的衣服是分开放的,那边那个衣帽间里面只有季为檀的衣服,顾慈的都在另一个卧室……而且这边没有应该有的东西。】
【什么叫应该有的东西?】
洛茨抽抽嘴角,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随便糊弄:【就是一般人结婚以后会用到的那些东西,在同性婚姻里更常见一些。】
比如润滑液和小雨伞,洛茨几乎把整个房子翻了个遍,一个都没找到。
这可太不正常了。
结合上之前那些发现,结果不言而喻。
洛茨盘腿坐在地上,掏出手机。
突然发现原主婚姻的真相,他有点儿懵,心绪起伏,想找人说说。
于是他本能地点开辛迢阙的聊天框,慢吞吞地输入一句话:
[辛先生,你觉得季为檀有没有什么秘密呀?]
信息发出去15分钟,没有任何消息,正当洛茨以为辛迢阙在开会或者忙别的事情的时候,手机震动一下,回信来了。
辛迢阙:[夫人,你才是他的妻子,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用词礼貌客气,但洛茨却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生气了?
他继续打字:[那你呢,辛先生?你有秘密吗?]
……
一间洁白温馨的房间里,辛迢阙半躺在柔软的布艺沙发上,盯着手机屏幕,沉默不语,神色晦暗。
坐在他对面的女士似乎有些紧张,多次看向钟表和手中的档案,但是在辛迢阙无声的制止下,她没有出声提醒,任由辛迢阙浪费时间。
两人安静了许久,周边只有秒针转动的咔哒声。
直到辛迢阙勾唇哼笑一声,手指开始在屏幕上敲击,房间才重新回归到之前的氛围里。
女人观察到,他好像发送了一条信息出去。
“好了,我们可以继续了。”辛迢阙神情恢复冷淡,收起手机,说。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