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茨没有等太久。
似乎孟简也知道他刚才给洛茨的理由有多么不靠谱,确定展览接下来的流程不需要自己参与之后,孟简一边在手机里嘱咐助理盯好,一边朝着那片树荫走去。
“现在就走吗?”洛茨站起身来,神情中多少还带点儿怀疑。
“这不怕你等急了吗?”孟简收起手机:“刚好附近有个我挺喜欢的私厨,要不要叫上他一起啊?”
“谁?”
“辛迢阙啊!”孟简理所当然地说,“那天不是他把你送回去的吗?这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忙,顺便一起感谢一下啦!”
这么说着,他打开手机,找到了辛迢阙的联系方式。
洛茨和他离得比较近,暼到了聊天框边上的头像。
和自己手机里的那个一样,所以当时辛迢阙加过来的号确实是他的私人号。
“辛先生从来不发朋友圈吗?”他不自觉地问道。
“他?”
孟简输入字句的动作一顿,跳转到辛迢阙的朋友圈界面上,果然空无一物。
“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他发东西呢,”孟简见怪不怪,“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把我屏蔽了,后来才知道他压根儿没发过。”
洛茨:“也许辛先生不是很喜欢分享生活。”
孟简要发消息,洛茨不方便继续看下去,于是偏转目光,盯着树枝上的一片摇摇欲坠的叶子。
【不是说再过几天去见他吗?】系统出声。
洛茨“嗯”了一声:【是这么打算的。】
【那现在怎么办?】
【辛迢阙手底下那么大的集团,不一定能抽出时间过来吃饭吧?而且提前见一面应该问题不大,】洛茨说,【我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系统:【……】
它不知道怎么说,但总感觉如果让辛迢阙知道洛茨来到这里,是为了在档案馆里查他母亲上学时期的辅导员的联系方式的话,辛迢阙可能会不高兴。
它没措好词,很茫然地转了两圈。
洛茨察觉到了它的纠结,安慰道:【没关系的,我不说,谁知道我是来查这个的。】
【可是辛迢阙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
【聪明和胡思乱想是两码事,】洛茨很肯定,【而且我今天来这里也是有其他原因在的。】
【什么?】
【我准备再就业,】洛茨说,【总把自己和季为檀扯在一起是什么好事吗?让他每次看见我就想起我是他兄弟的遗孀?……想要得到他的信任,起码要拿出一些姿态来,让他知道我是可以被依靠的。】
让辛迢阙依靠你?
系统若有所思地围着洛茨转了两圈。
今天天气不错,洛茨上半身只穿了条针织毛衣,外套拿在手里。他胸口处别了一个水滴状的胸针,简单的装饰衬得他气色很好,毛衣这种柔软的面料增添了他本人的柔和。
阳光从树影中落下,金砂一般撒在他身上,让他的头发睫毛边上都坠着金光,很好看。
是那种妥帖的、温软的好看。
系统突然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身高差。
它感觉有些地方很违和,但是洛茨表现的太自信了,好像认定了辛迢阙可以依靠他。
【……那我相信你哦!】瞎琢磨了一会儿,结果什么都没想出来,系统选择加油鼓劲。
洛茨满意极了。
他和系统交流完,孟简那边也结束了。
“他有点儿事,可能会晚来一些。”孟简说。
辛迢阙真的要来?
洛茨短暂地愣了一下:“我还以为他很忙呢。”
孟简耸耸肩,带着洛茨往他停车的方向走:“他确实忙,不过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
其实单看孟简今天的穿着,就知道他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那一挂。
他懂管理,懂鉴定,更懂人际交往,拍卖行是开门做生意,所以更容不下品行不端的做法。
孟简12岁的时候就跟随母亲来往于珍宝古董之间,进过最顶端的人家的展厅,也下过深山老林的单层泥胚房。
后来出国留学,学习管理相关,在他国认识了不少朋友,人际交往游刃有余,这些人在回国后都成为了他在事业上的助力。
这一系列的经历都使得他在许多生活上的小事上都表现出了不拘小节的特点,比如他会穿着工作服在广场上一边流汗一边大声叫嚷,也比如他会邀请一位在上流圈子里风评并不怎么样的寡夫吃午饭。
“走这边。”
停下车以后,孟简带着洛茨绕过曲折雅致的小路,走进了一处庭院中。
洛茨闻到了很清淡的酒香,不由自主地皱了皱鼻子。
“其实这里更接近酒庄,五年前还没这么多花样。”孟简解释,“后来这儿的老板开始改进,做的饭确实好吃。”
再往里走几步,有招待迎了上来。
“孟先生,房间在这边,请跟我来。”
孟简已经提前约好了位置,此时洛茨只需要跟着走就好。
一路上各种景观都带着很明显的中式风格,位置合宜并且相互融洽,酒香就像是穿插在这些目之所见中的丝线,将人的心神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更远一些的地方,传来丝竹声。
是真的人工演奏,不是光碟,更不是app里面播放的乐曲,洛茨的视线穿过金铜色的铃铛和飘扬的帷幔,看到了坐在园中的演奏者。
系统已经不在他身边了,它被各种漂亮的装饰摆件吸引,此时正蹲在一个陶瓷花瓶上方,和一朵绢花立在一起。
进到房间里,侍者接过洛茨手里的外套,帮他挂起,孟简已经熟门熟路坐下了。
“他得再等上一个小时。”他告诉洛茨,“我们可以一边聊一边吃,不着急。”
……
“老板,您找我?”
周奇瑞敲门进到办公室,正好看到辛迢阙端着杯水,从药瓶里倒药出来。
辛迢阙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借水吞服药片之后,他把水杯放回桌子上,松了松领口。
“我记得之后是有个报告陈述的,对吧?”他向助理求证。
他每天事情太多了,虽然有些事情会着意留心,但还是需要更仔细的确认。
周奇瑞点头:“20分钟后。”
辛迢阙想了一会儿,又问:“没记错的话,今天晚上我7点~8点的时间段是空着的。”
“对,”周奇瑞说,“那时候您应该在车上,准备去参加一场宴会。”
辛迢阙:“协调一下,把报告弄到那个时候。”
“嗯?”周奇瑞愣了下,他和辛迢阙的关系还不错,因此有时候能多嘴两句。“是有什么事吗,老板?”
“我得去……”辛迢阙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药效发作让他不太舒服,“得去吃个饭。”
“孟老板请的吧?”
周奇瑞开始高强度按键盘,半分钟协调好了报告的时间。
“对。”
“孟老板不像是会在意您迟到多久的人,而且——”
他没说完,辛迢阙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他的事,”他说,“是别的。”
周奇瑞只知道孟简要请辛迢阙吃饭,不知道那桌里面还带着个顾慈。
早在几天前,当辛迢阙意识到孟简已经对顾慈这个名字有印象后,他就应该有所行动,但是他没有,他还忙着自己的问题,所以这间接导致了今天的这顿饭。
孟简的意图简直昭然若揭,辛迢阙知道是那天删监控的事让他起了好奇,但是坦白说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他会让周奇瑞去删监控,完全是因为不想横生枝节。
但遗憾的是,枝节已经生了。
辛迢阙能做的就是尽快赶到现场,在孟简说错更多的话之前让他闭嘴。
他没考虑过为什么一定要在顾慈的这件事上费功夫,从他第一次邀请顾慈上车开始,操控事态发展的操纵杆就不在他手里了。
辛迢阙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接下来堆积的工作,然后坐车来到了私厨。
“辛先生。”
招待照样在门口迎接了他。
辛迢阙对她点头,示意司机去休息厅休息片刻,然后问招待:“现在怎么样了?”
招待心领神会,说:“已经在上菜了,孟先生还点了瓶酒。”
“他点酒了?”辛迢阙步伐顿了一下。
招待点头:“是的,是孟先生之前存在这里的一瓶。”
辛迢阙骤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没再让招待领路,问清房间的位置后大步朝那里走去,等靠近门口的时候,隔着门,他听到了里面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对吧对吧?我也觉得……”
是孟简的声音。
辛迢阙眉毛跳了跳。已经这么熟了?
他屈指在门上叩了三声,接着推门进去。
摆在桌子上酒已经消下去了一半还多,酒香与外面庭院里萦绕的不尽相似,但都很醉人。
这是辛迢阙看清的第一件事物。
他接着就去看孟简的脸。
有点红,但还没有到醉酒的那个程度,头发还很规整地扎在脑后。
没喝醉。
辛迢阙不知道该不该为此高兴。
洛茨坐在孟简对面,听到辛迢阙敲门的声音时朝着门口看去,等辛迢阙确认完孟简此时的状态后转过头来,正好与他对上视线。
他面前也摆了一只酒杯,里面有一半已经空了。
辛迢阙迟疑地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把椅子旁边坐下,孟简探身过来拍他肩膀。
“这次怎么来得这么快?嗯?”他没喝醉,但是行为举止都要比平时活跃夸张,“直接从公司过来的吗?”
“嗯。”
辛迢阙没理会他的动静,细细打量着此时洛茨的状态。
眼神不涣散,面色也正常,应该没喝醉。他粗浅地判断。
确定两人没聊到什么会威胁到他之前的谎言的话题以后,辛迢阙放松下来,给自己倒了杯白水。
“刚才在聊什么?”他试图加入谈话。
孟简哈哈笑了两声,眼珠子不断地在洛茨和辛迢阙之间晃悠,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
“没聊什么,这不是为了感谢季老夫人的支持嘛!”他说。
辛迢阙喝了口水。
洛茨突然开口:“——还顺便聊了聊周助理那天晚上是怎么回去的。”
那天晚上,意识到洛茨在盥洗室里打人后,辛迢阙嘱咐周奇瑞去删了监控,然后他借口周奇瑞在休息厅休息,让洛茨放下了戒心。
现在洛茨旧事重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辛迢阙没什么反应,动作自然地喝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