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的早餐是小米粥和油条。
洛茨起床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顾爸爸顾妈妈都有工作要忙,留了张字条在桌子上,嘱咐洛茨中午饭自己解决。
【我还挺喜欢这种相处方式的。】看完纸条以后,洛茨对系统说,【很轻松。】
或许是从小到大顾家都没有发生过太大的矛盾冲突,因此顾家父母发自内心地即使出现问题也一定可以解决,他们不会过度担忧家庭矛盾,自然也就不会在自身忧虑的同时也投给别人太大的压力。
洛茨从没体会过这种氛围,他觉得顾慈很幸运。
粥还在锅里温着,油条是早上买的,现在已经有点儿凉了。
洛茨给自己舀了碗粥,坐在餐桌前,一边拿勺子慢慢地搅,一边在手机上打开短视频软件,看系统之前提过的那几个系列。
这几天他陆陆续续看了一些,觉得遗产杀人案的那个短视频是最有意思的。
用来下饭也很合适。
伴随着视频里那个ai合成的声音继续上次没能讲完的讲解,洛茨喝完了粥,在他去厨房刷碗的时候,辛迢阙的电话打了过来。
洛茨湿着手接通电话,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中间,调低水量。
“醒了吗?”辛迢阙问。
洛茨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上午10:37,他平时确实是这个点起床,也不怪辛迢阙问出这个问题。
“醒了,”洛茨说,“你在哪里?”
辛迢阙道:“在路上,大约15分钟后会到楼下。”
“好哦,你吃早餐了吗?”
“吃了,叔叔阿姨不在家?”
“不在,他们上班去了。”洛茨把碗刷干净以后控干放进橱柜里,他感觉到了什么,动作一顿,戏谑着问,“辛先生,你是不是在紧张?”
“没有。”
洛茨指出问题:“你回答得有些太快了,而且你从来没有这么简洁地对我说过话。”
这简直像是个欲盖弥彰的承认。
辛迢阙叹了口气,轻轻的,无奈又放纵。
“很难不紧张,”他说,“我总归是想留下一个好印象的。”
偶尔的示弱和坦诚有利于感情的发展,尤其当你的伴侣是一个认为自己有责任照顾、保护甚至提供一切支持和需要的人的时候。
洛茨哼着歌,离开厨房,找了件以前的衣服穿,那是件深蓝色的卫衣,胸口有个大大的v。
衣服看起来仍然很新,上面有洗衣液的味道,应该是穿了没几次就被收进了衣柜里。
洛茨给两边的系带打了个结,对着镜子整理兜帽的时候发现头发又长了一些。
或许该剪一下了。他漫不经心地想。
他下半身穿了条浅蓝色的牛仔裤,配黑色靴子,外套颜色同样偏浅,样式很休闲。
临出门的时候,因为想起昨天晚上在视频通话里开的玩笑,洛茨还从抽屉里找了个口罩戴上。
他下楼,站在门口等了不过两分钟,一辆车就停在了他们面前。
洛茨对着贴了防窥膜的车窗照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样子,确定很有那种在阴暗的电影院厕所里接头的隐秘感。
车窗降下,洛茨看到了辛迢阙。
一种很难用语言来具体描述的愉悦从他心底升腾着,在他的肋骨和脖颈上开了朵花。
才一天多没见而已,就已经在为相遇开心了。
“我们去做什么?”上了车以后,洛茨问。
“有几个方案,看你喜欢哪一个。”
辛迢阙单手开车往后倒了一段距离,然后打转掉头,他从车载小箱中取出了一份文件夹,把它送到洛茨腿上。
洛茨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非常类似于企划的约会方案,黑纸白字,条理清晰。
“哇偶。”
他感叹一声,然后认真翻看着方案一二三。
“这些的判断依据是什么?”他指着标题问辛迢阙。
“什么?”
“就是,你当时为什么会列出这么几个方案?”
“根据你的起床时间以及当天的心情来定,”辛迢阙说,他停下车来,等红绿灯,“如果你心情不是很好的话,我们可以选方案二。”
洛茨随着他说的翻到方案二,发现这个约会方案的重心在一家甜品店上面。
那是一家可以自助体验的甜品店,口碑很好,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不过每日接待客人是有固定数额的,并且要提前好几个月预约。
“季家的甜品师就在这家店的老板开的学校里进修过。”辛迢阙没看洛茨,自顾自地说,“我记得你是喜欢的。”
“我确实喜欢。”
喜好被人牢记,洛茨愉快地晃晃小腿,他又往后翻了一页,发现方案三的主线任务是去爬一座位于郊区的山。
其实用“主线任务”来形容一次约会实在是怪得离谱,但洛茨也很难具体想出该如何形容约会。
就像之前那样,他是第一次谈恋爱,至少他的记忆是这么告诉他的,他很不熟练,因此只能将绝大多数的注意力都落在纸张上。
祈明。他注意到一个词。
这是山的名字。
“为什么,”洛茨用手指点了一下彩印在纸上背面的图片,“为什么它叫祈明?”
辛迢阙没有立即回答,因为红绿灯变化了,他发动汽车,手表表盘在接近正午的光亮中反射出一道刺目的白光。
他回答:“我并不是很了解,但奶奶之前讲过,在春分的时候,如果你站在山脚往上看,有一颗明亮的星星会正好落在山顶。”
“真的?”
“真的。”
“可是为什么会有人关注到星星和山顶?”
“大概是因为总有过的不如意的时候,”辛迢阙说,他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点柔和的尾音,“当不如意的人太多的时候,他们就会想看看周围是否有奇迹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发生。”
比如一颗星星会在春分的时候落在山顶。
那么明亮,那么美好,好像一切都会过去。
“你也会看星星吗?”洛茨往前微微弯腰,然后侧身看着辛迢阙的侧脸。
他问得很随意,也很轻松,这只是一个问题,被提问的人拥有不回答的权利。
但辛迢阙从不愿意回避洛茨的问题。
“会看,”他说,“我在国外一边读大学一边治疗,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我很少和周围的人交谈,因为过多的谈话会让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让我激动或者愤怒。这对我的病情毫无益处。”
所以那时的辛迢阙选择尽可能的封闭可能会令自己情绪产生变化的开关,这不是万全之策,但起码要循序渐进。
“后来呢?”
“我有些不适应,”辛迢阙坦然地将那段时间的困难全盘托出,“我需要一些别的指引,所以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了解头顶。”
只有两件事值得人花费巨额的时间去研究探索,一个是身边,另一个就是头顶。
辛迢阙毫无办法地隔绝了自己身旁的一切,那他就只能抬头看。
幸亏他还可以抬头看。
谈话中,洛茨注意到车正开往郊区的方向,他们要去祈明山了。
口罩仍然扣在口鼻间,随着呼吸晕出一点水雾。
洛茨翻到方案三那一页,从头至尾读了一遍,之后他打开手机,亲自去查阅相关资料。
大约在25年前,祈明山成为政府主导开发的旅游风景区之一,不过因为除了那颗星星外。它本身实在没有什么特色,所以不管怎么开发,来往游客始终都平平淡淡,从没遇到过那种人比树还多的尴尬情况。
在半山腰的位置有座庙,香火不旺,大多数游客都是到了就顺便进去看一眼,有可能会拜,也有可能不会。
寺庙提供斋饭。
洛茨没吃过斋饭。
他伸手拍拍辛迢阙的大腿。
“我们去这儿吃午饭吧,”他翻到方案的最后一页,指了指寺庙的图片,“你吃过斋饭吗?”
辛迢阙回答:“吃过,奶奶信佛。”
洛茨知道这个,他见家长时带的礼物还是辛迢阙建议的。
他把口罩摘下来,在手里漫不经心地叠成四折的小方块。
辛迢阙的车里没有皮革的怪味,也没有那种车载香水的香精味道——洛茨不是晕车的人,但太过复杂的味道会让他不舒服。
“对了,”他想到了什么,又问,“为什么会有这个方案?”
“嗯?什么?”
祈明山要到了,辛迢阙将车开进停车场。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会有爬山这个活动?”洛茨皱了一下鼻子,“看起来很累。”
虽然他已经决定了今天的约会内容,但常年运动步数不超过3000毕竟还是有理由在的,洛茨很不情愿让自己动起来,尤其是没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
毕竟当时查辛迢阙的秘密,他也只是勉强自己走访了几个人、几处地方。
因为真的很累。
“你偶尔需要动一动,洛洛,”辛迢阙笑着停下车,冬天还没完全到,山上不是光秃秃的,“而且你说的,地下恋情,约会当然不能去人太多的地方。”
“你居然还记得这个。”
洛茨翻了个白眼,他当时只是想逗辛迢阙玩,但显然,现在被逗的人变成了他。
“我听说有些寺庙的祈福很灵,”翻完白眼之后,洛茨喃喃,“如果这里的庙也很灵的话,我说不定会愿意爬上去。”
他也有想祈求的东西。
尽管他只是个外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