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
舒誉宁预判到了他要走，一把扯住他袖子，硬把他拽回座位。
“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发脾气。”
舒誉宁回想了刚刚说的话，很快便明白了，大概她说自己和越天珑是知己这件事，惹得他不高兴了。
“知己和知音是不一样的。我和她顶多在事业上，称得上是‘知己’。而和你，是艺术上的‘知音’。”
“呵，区别呢？”
“境界，我们之间的境界是没人可比的。”
这种话的虚伪程度，不亚于“我和他们都是玩玩，我和你才是真的”这种渣男语录。
舒誉宁以前想不通，为什么渣男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话。
现在她好像懂了。
“别闹别闹，坐下吃饭，我还没吃饱。”
傅明宇不情不愿得再次拿起筷子，认命般给舒誉宁烫鸭肠：“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回去的路上，傅明宇开着车，余光一直往舒誉宁那儿瞟。舒誉宁握着手机敲敲打打，神情也看上去不似刚辞吃火锅那般轻松。
不难猜，她一定在处理越天珑的事情。
犹豫了很久，他还是说出了自己心里话：他不希望舒誉宁签下越天珑。
“你要是真的缺钱开自己的公司，我给你啊。”
更何况，舒誉宁现在不缺钱，拍戏的贷款早还上了，前不久还换了辆车。
“这跟钱不钱的，没关系。你想想，现在和我签经纪约的有谁？”
这还用问吗？只有他和千杉。
“你们俩，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娱乐圈新人。我手上的资源和人脉始终有限。越天珑不一样，我现在还没和她签约，她就已经给我介绍了一个手表代言，给千杉的。”
广告代言千千万，最难拿下的就是手表和汽车。
越天珑光是见面礼，就是手表代言这种重量级。
“这么厉害一人，怕是她前经纪人更不会放手了吧？”
“现在是法治社会，越天珑铁了心不在合同上签字，刘三强还能把她绑起来不成。”
合约到期在即，刘三强也就发黑通稿、撤资源这点手段，其余的，他什么也做不了。
只是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缠上，像是走在路上被人吐了几口唾沫，纯粹恶心人。舒誉宁要做的，就是让他自己退出。
“好了，搞定。等他到时候自己找上门吧。”
舒誉宁伸了个懒腰，瘫在副驾驶座上。
“这么快，看来我又有新的课程要学习了？这一课讲什么呀。”
“保密。”
第二天，舒誉宁一到工作室，便看到了等候多时的刘三强。他看上去有些憔悴，只差举面白旗了。
“舒誉宁，我真是低估你了。你被车一撞，撞通了你的任督二脉啊？”
“海枫哥，这个时候就不用嘴上逞强了吧。”
刘三强主动低头，舒誉宁也尊称起了他的艺名，彼此尊重。
她把刘三强请进来，拿出平时舍不得喝的龙井，给他泡上。怕他没吃早饭，还特意打发小林去楼下西餐厅去打包一份brunch。
“省省吧，我吃不消你这一个巴掌一颗甜枣的套路。我不跟你兜圈子，我的新剧招商这事儿，你打算怎么解决？”
舒誉宁昨天晚上就在忙活这事儿。她知道刘三强给他捧的那个新人，找了部电视剧当女主。原本这部剧打算在第四季度招商，舒誉宁打了个招呼，让招商这事儿延后了。
“又不是不招了，你急什么？”
“行行行，这事儿我认怂。你赶紧给我把时间给我调回来。”
舒誉宁不着急，从桌上的文件框里挑出一个文件袋。
“这是你和越天珑这几年所有合作项目、资金的处理协议。签了它，从此以后，你和她桥归桥，路归路。不管怎么样，她说了，没有你，没有她的今天。所以你拿大头。你帮她拉的代言、影视剧、综艺，你要乐意，全拿回去给新人吧。”
舒誉宁看得出来刘三强已经被她说动了，只是可能碍于面子，迟迟不下笔。
她继续苦口婆心地劝着：“今天你发个通稿，明天我使个绊子。跟小学生丢沙包似的，幼不幼稚？你的时间比我宝贵多了，不要浪费在我这里。”
刘三强终于，他舔了舔后槽牙，叹了口气，在签名处留下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舒誉宁，我怎么觉得你跟变了个人似的？”
“你也说了嘛，被车撞通了任督二脉。”舒誉宁把签好的协议收进保险柜后，对刘三强伸出了示好的右手。“以后有机会，多多合作。”
刘三强无声地回握，多多合作。
这件事的处理，皆大欢喜，除了傅明宇。
这次的新课内容显然让他有些不满：“就这？”
“不然呢？”
难道他还希望自己和刘三强打起来啊？
“不是不是……就是，太平淡了。”
傅明宇的印象里，舒誉宁每次面对敌人，都是轰轰烈烈，不死不休的。这次，平静得有些反常。他都开始怀疑，舒誉宁是不是还有后手。
“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能和平解决的为什么要大动干戈。”
原来，这一课的内容是——和平解决，扭转局势。
舒誉宁跟他解释，以前轰轰烈烈，是因为他们都做得太绝，把舒誉宁往死路上逼。但是刘三强不是，他也没有想真把舒誉宁怎么样。他只是想舒誉宁知难而退，主动放弃越天珑。
而舒誉宁要做则是，告诉他，她和越天珑签约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这就够了。
而且在娱乐圈，没必要四处树敌。刘三强的地位还是在那里的，要真把他怎么样，到时候只会两败俱伤。
舒誉宁也和越天珑探讨过这个问题。她不难看出，越天珑对刘三强更多的还是感谢。看在越天珑的份儿上，她更不会针对刘三强了。
“太复杂了。”
这件事看似简单，但是内含的门道比以往更多。
“我倒是希望，以后遇到的每件事，都能像今天这样解决。”
“还好我不是经纪人。”傅明宇感叹道。
他不得不承认，他以前对“经纪人”这个职业有偏见。他们不用拍戏、不用唱歌，上下嘴皮子一碰，却能从艺人的通告费里分很高的抽成。
现在他知道了，经纪人的工作事无巨细。他们身上像装了雷达一样，不仅要负责自己的艺人，还要掌握整个娱乐圈的动态。
“导演的工作也很难啊。这个社会，谁是轻松的？不说了，我去趟越天珑那儿。”
“路上小心。”
到了越天珑家，她还是像上次一样，坐在落地窗前喝酒，只是这一次，她倒了两杯。
“这次是香槟，庆祝一下。”
“不了，我……”
“让傅明宇来接你呗。”看来说什么都得让她喝。
但舒誉宁从越天珑的眼神里，看出一丝调侃。
“别拿我开涮了，说正事儿。”
也不知道越天珑是不是故意装傻：“我涮你什么了？”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越描越黑，舒誉宁把刘三强签好字的协议副本交给了她。
越天珑拿起协议，随手翻了几页：“走到这一步，说起来也挺唏嘘的。”
“是啊。”这种事，舒誉宁不久前才经历过。
“他力捧的那个新人，你知道叫什么吗？”
“阳海麟。”
她刚出道时，就顶着“小越天珑”的名号。她连艺名都是对着越天珑取的。越（月）对阳，天对海，游龙对麒麟。
“我说的是她本名。”
“不知道。”
这个，舒誉宁还真没关注过。
“她叫李有铮，铮铮铁骨的铮。”
这个名字一定包含了父母无尽的期望。可是这铮铮铁骨，放在她如今只能靠模仿才能获得关注的人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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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无尽讽刺。
越天握着酒杯，一饮而尽：“我还挺替她可惜的。”
舒誉宁没有沉默，盯着杯子里细密的泡泡发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可能有点冷漠，但她实在没有办法对一个既得利益者有什么恻隐之心。她查到，越天珑那些黑热搜，李有铮贡献了一部分。
李有铮或许也想让越天珑赶紧消失，或许也只是出口气，把这么多年的嫉恨，扔出去一点。她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到底是阳海麟，还是李有铮？
恐怕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这个时刻，记得她是李有铮的，也只有越天珑了。
这些事，舒誉宁并不打算告诉越天珑，说不定她早就知道了。
越天珑再次给自己倒满酒，向舒誉宁举起酒杯：“cheers！”
这次舒誉宁不再拒绝，酒杯碰撞，响起象征胜利的声音。
喝得差不多了，舒誉宁觉得是时候该给她说一些日后工作对接的正事。没想到越天珑把身上盖的薄毯盖过脑袋，试图装聋作哑。
“不听不听，不想听！”
“好好好，你别把自己闷坏了。”
酒劲儿上头的越天珑力气很大，这块毯子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叮咚叮咚——”两个人僵持之际，越天珑家的门铃响了。
越天珑有些警觉：“谁啊？”
“小林，我的助理，我让他来接我。”
“哦哦，那你让他进来呗。”
越天珑把毯子扔在沙发上，用手拢了拢凌乱的头发。
舒誉宁给小林找了个双拖鞋，招呼他进来，让他给越天珑问个好。
“叫天珑姐。”
一向反应机灵的小林，此刻却傻愣愣的。舒誉宁扭头一看，小伙子脸红得能滴血。
“嗤——”小李直白的反应逗笑了越天珑。好家伙，小林的脸更红了。
也不怪他看呆了。舒誉宁都快被越天珑迷倒了。酒后的她少了一丝锐利，多了一丝风情。
刚刚捂嘴嗤笑的动作，像90年代末，风情万种的香港女星。
但她还是选择毫不留情地在小林后背拍了一巴掌，疼得他终于回过神来。
“天……天珑，姐，不，不好意思，我，我……”
“没事没事，我习惯了。”她转头看着舒誉宁，“你小助理挺可爱啊。”
越天珑看似在对舒誉宁说话，实则言语里还在调侃小林。
“你放过他吧！我们先走了，这段时间你先好好休息。到时候我再联系你。”
坐上车，小林还是脸颊通红，不知道的以为喝酒的是他。
“看你没出息那样儿，跟我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久，你早该对美女免疫了啊。”
“我错了老大，是我给你丢人了。”
“还好你这样的人，她见多了，估计也没往心里去。你慢慢开车，我有事儿跟你说。”
舒誉宁告诉他，等越天珑的经纪约对接得差不多了，她计划把他们几个人工作室全部整合一下，开个具有一定规模的影视传媒公司。越天珑的团队非常成熟，法务、宣发、妆造什么的，她自己都有。舒誉宁也不打算过多干涉，但还是要派个执行经纪过去。她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小林。
“老大，你要把我派出去啊？”小林一副被抛弃的样子，工作这么久，他可从来离开舒誉宁半步。
“你不能一辈子当个助理吧。做了执行经纪，你的薪资可是现在的三倍还不止哦。”
“我知道，可是……一声老大，终身老大！”
“少油嘴滑舌。越天珑是个靠谱的人，你跟着她能学到不少东西，还能积累自己的资源。而且，除了你，我能信任谁啊？”
“明白！”
舒誉宁扣上安全带，再把座椅调整到一个舒适的半躺位：“不过不能再出现刚刚那没出息的样子，听到没？”
“老大，你就别笑我了！”
红个脸，被人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