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夜里。
“王后如今这奏折批得是越发好了,从前你只能替寡人批个两三封,如今竟差不多一半的奏折你都能批复了。”齐宣王一边看着钟离春批阅奏折,一边说道。
“臣妾哪有这样的好本事,这不,这封奏折,臣妾看了半天,还得大王拿主意。”钟离春笑着将简册递给齐宣王。
齐宣王接过简册看了看,“是劝寡人广招贤士,多选拔些人才入朝中。王后怎么看?”
“确实说得有理,臣妾看稷下学宫中就有不少可用之才,不过,朝中用人,最终还是要大王拿主意的。”
“寡人何尝不知稷下学宫中有可用之才,只是…”齐宣王面露难色,“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出身寒微,若让他们入朝,只怕是朝中的宗亲们会有异议…”
“大王一心想要振兴齐国,若真是对齐国有用的人才,又何必在意出身?何况若大王不用这些人才,将来让他们为别国所用,岂不是对齐国不利?宗亲们就算心有不满,为了齐国的霸业,想必也不会太反对。”
“王后说得也是。”齐宣王缓慢地点着头,“寡人再考虑考虑,王后近来常去稷下学宫,要是发现什么可用之才了,也给寡人推荐推荐。”
“是。”钟离春笑着点点头。
齐宣王看着她,眼中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王后,寡人从前只觉得你有才能,如今,你的性子也温婉了不少。这样才好,女人贤惠温柔才最要紧,温婉端庄的王后,才是寡人的王后啊。”
钟离春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简册,“大王还是快批奏折吧。”
齐宣王批完了剩下的两份奏折,拉起钟离春的手,“王后,天晚了,今晚就在寡人宫中歇息吧。”
钟离春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大王又忘了和臣妾的约法?”
齐宣王有些不满地看着她,“你身为王后,陪伴寡人是应该的。”
“臣妾也想陪伴大王,只是臣妾入宫前便已发过誓,若不能督促大王让齐国强盛,臣妾无颜做真正的王后,大王怎能让臣妾违背誓言而遭上天的惩罚?若臣妾贪图情爱而耽误了齐国的霸业,臣妾岂不是成了罪人?大王放心,齐国称霸之日,臣妾必定信守诺言,与大王成为真正的夫妻。”
齐宣王苦着脸笑了一声,“你这个不解风情的王后啊…罢了,寡人去歇息了,王后也回去吧。”
浓浓的夜幕中,钟离春走到了齐宣王宫殿的门口。突然,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钟离春一惊,再定睛一看,四周却已恢复了寂静,只有一旁的树丛微微摇摆了几下。她向着树丛悄声走去。
黑衣人突然从树丛中跳出,拔剑向她刺了过来。钟离春闪身躲过,大步迈到黑衣人身后,随手拔下一旁的树枝掷向黑衣人后脑,黑衣人踉跄了一步,转过身,借着月光看到了钟离春的脸,丢下了手中的剑,轻蔑地笑道:“你走吧,我不打女人。”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钟离春怒喝道。
“我是何人,不是你一个女人该管的事。至于我为何在此,”黑衣人冷笑了一声,“自然是为了要齐王的命了。”
钟离春正要叫侍卫,黑衣人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嗤笑道:“别白费劲了,侍卫早就叫我杀了。这里没有女人的事,我劝你还是乖乖地回你宫里吧,真想死,等齐王死了,有你陪葬的时候。”
话音未落,钟离春一把捡起地上的剑。黑衣人微微怔了一下,笑出声来,“一个女人拿剑,不怕伤着自己?”
钟离春冷笑道:“如果我告诉你,你不该让我拿到这把剑呢?”
黑衣人笑道:“好啊,我倒想看看,女人玩剑,是什么样子,来吧…”
话还未说完,钟离春的剑已经直冲他面门而来。黑衣人堪堪躲过,剑在脸上划出了一道血口,他赶忙从怀中抽出两把匕首应战。铜剑和匕首交错翻飞,发出一声声震响。几个回合过后,钟离春一剑刺入黑衣人的左臂,匕首脱力掉到了一边。黑衣人见势不妙,将另一把匕首向着钟离春掷了出去。钟离春一闪身,匕首擦着她的身侧飞过,她趁机挥剑刺入黑衣人的腹部,黑衣人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王后!”阿芷从远方匆忙跑来。
“你怎么来了?”钟离春把剑从黑衣人腹部抽出来。
“婢子刚服侍大王睡下,正准备回住处,路过这里,听到有响动,就赶紧跑来了。”阿芷关切地看着钟离春,“王后没事吧?”
“没事,倒是他,”钟离春踢了躺在地上的黑衣人一脚,“死到临头还偏要讲臭男人面子,本后只好成全他了。”
“婢子这就去找侍卫来绑了他,再去找大王来为王后做主!”阿芷说着就要跑,钟离春赶紧拦住了她,“大王的侍卫都被这个人杀了,再说如今刺客已除,就不要惊动大王了,免得大王惊惧,夜不安寝。”
“那王后预备怎么办?”
钟离春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对阿芷说道:“你去本后宫里找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来,把他押到地牢里,这几天你们轮流看着他,千万别让他跑了,也别让他寻了短见。记着,别走漏了风声,除了你和那几个侍卫,谁也不要告诉,现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不能打草惊蛇。好好看着他,饮食医药都按时给他,别让他死了,说不定有一天,这个刺客会有大用处。”
“是,婢子即刻去办。”
几天后,齐宣王的偏殿内。
“禽先生为寡人出使楚国和韩国,一路奔波辛苦,快请入座。”
“多谢大王厚爱,微臣只是略尽绵力而已。”禽滑对齐宣王拱手道。
“禽先生不必谦虚,寡人知道禽先生费尽心力,才让楚国和韩国与齐国结盟,禽先生是齐国的功臣啊!”齐宣王笑道,“结盟之事,还请禽先生给寡人细细讲来。”
禽滑颔首称是,开始将这些时日为结盟所做的事一件一件地讲给齐宣王。齐宣王听得频频点头,“寡人早就听闻禽先生有三寸不烂之舌,看来果然名不虚传!这下好了,高大夫前几日回来复命,赵国已经与齐国正式结盟,如今又有了楚国和韩国这两个盟友,现在就等邹忌出使秦国回来,若这些国家都愿意与齐国结盟,齐国又何惧魏国!”他转身命站在身边服侍的阿芷端来一盘黄金,“禽先生为齐国立功,这些黄金,便是寡人赏赐你的,还望禽先生以后继续为齐国效劳。”
“多谢大王!微臣心系齐国,若大王再有需要微臣的地方,微臣必定不辱使命。”
禽滑对齐宣王深深一揖,接过阿芷手中的黄金,却并没有告退的意思。
“禽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齐宣王有些奇怪地问道。
禽滑沉默了片刻,迟疑地开口道:“大王,微臣确实还有一事,只是…实在说不出口…”
齐宣王笑了笑,“禽先生不必客气,若禽先生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寡人会尽量满足的。”
禽滑犹疑地看了看身边的宫人,齐宣王心领神会,转头对阿芷说道:“你先带他们出去吧。”
“是,婢子遵命。”阿芷低头带着几名宫人走了出去。齐宣王这才回头对禽滑说道:“禽先生,现在没有外人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倒不是什么要求…只是…”禽滑欲言又止,“微臣可否请求大王,微臣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禽先生放心,除了寡人和禽先生,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禽滑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大王是否还记得,前些日子,公孙阅向大王告发,说王后和孙军师关系不正当?”
齐宣王点点头,“寡人记得,不过寡人当时就惩处了公孙阅,后来也证明他是魏国的间细,为了动摇齐国,妖言惑众。寡人知道你和孙军师是朋友,你放心,寡人不是不辨是非之人,不会因此对他猜忌的。”
禽滑摇了摇头,“不,大王…微臣并不是要替孙军师试探大王的意思,而是…公孙阅所言,并非全为虚…”
齐宣王蹙起了眉,“禽先生的意思是…?”
“大王,王后…确实曾经陪伴孙军师多年,也曾几次为了孙军师身涉险境,孙军师感念她的心意,也对她日久生情…当年,孙军师遭到先王的猜忌,不得以逃亡韩国,颠沛流离,也是王后在身边陪同,后来,他们被大王召回齐国,孙军师原本计划回到齐国后,就和王后办婚事,但是…大王…被两个妖女蛊惑…孙军师让王后入宫劝谏大王,却阴差阳错,让她成了王后…”
齐宣王眉头紧锁,脸色渐渐阴沉了下去。“禽滑,若你有半句虚言…”
“微臣不敢!”禽滑赶忙说道:“微臣所言,都是亲眼所见。大王千万别误会,王后清白如水,孙军师虽与她相处多年,对她却只是发乎情止乎礼,王后入宫后,他们也再也没有联系了…微臣此番,一是不愿欺瞒大王,二是担心,万一有一天大王得知了真相,会怪罪王后和孙军师…他们都是一心希望齐国富强的人,为了齐国,舍弃了自己的小家,让王后入宫劝谏辅佐大王,之所以一直瞒着大王,也是担心大王若知道了真相,会拒绝王后的督促和辅佐…恳请大王,念在他们做出如此牺牲的份上,千万别怪罪他们…”
齐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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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脸色铁青,紧握着面前的竹简,许久,他慢慢点了点头,“寡人知道了,你请回吧。”
禽滑慢慢走在出宫的路上。
“钟离姑娘,你千万别怪我…我对你爱慕多年,不忍心见你再为孙先生痛苦,所以只能出此下策,让你们彻底断情…我也…不希望你和孙先生在一起…钟离姑娘,你能原谅我的私心吧…”
他看着远方,喃喃自语道。
夜晚,齐宣王的宫中。
“今日的奏折,臣妾已经给大王整理好了,大王快批阅吧。”钟离春边说边把简册分门别类地摆在桌上。
齐宣王点点头,冷冷地说道:“王后辛苦。”
钟离春听出齐宣王的语气和平时不同,有些诧异地看了齐宣王一眼,“大王今日脸色不好,是在朝中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没有,寡人只是有些累了,王后不必操心。”齐宣王避开她的眼神。
“那臣妾吩咐宫人给大王准备些点心,大王吃了再批奏折吧。”
“不必了。”齐宣王转头看着钟离春,眸色冰冷,“王后请回吧,奏折寡人自然会批,从今以后,王后不必每天都陪着寡人批阅奏折了。”
钟离春怔了一阵,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是,那大王一定要按时批阅奏折,处理政务。”
齐宣王“嗯”了一声,低头批阅起奏折来,不再看她。钟离春起身往殿外走去。
“王后。”站在门外的阿芷见钟离春走了出来,低声叫住了她。
“什么事?”
阿芷四下看了看没人,走到钟离春身边,小声说道:“王后,今天禽先生来给大王复命,将宫人们都请了出去。婢子不放心,就在门外听着,好像说到了王后和孙军师…”
钟离春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阿芷应了一声,正要走,钟离春又叫住了她。
“告诉那些看守刺客的侍卫,本后宫中需要人手,让他们回来几个人,只留一人看守就好。本后这几天要抓紧时间查清这刺客背后指使他的人,就不来大王宫中了,若有什么异动,你尽快来报告本后。”
齐国的朝堂上。
“如今,秦、赵、韩、楚四国都答应了与齐国结盟,魏国孤立无援,齐国可专心抵御外敌,平定内乱了。”田忌对齐宣王拱手道。
齐宣王点了点头,“田将军所言甚是。”
“既然如此,微臣请求,这几日便和孙军师准备出发,收复边城。”
齐宣王沉默了片刻,说道:“田将军,齐国内乱不断,公子郊师一党一直对王位虎视眈眈,若齐国的大将都在这时去了边城,寡人担心公子郊师会趁机作乱,不如这样,你留在齐国对付公子郊师,让孙军师和你手下的几名将领去收复边城,你看如何?”
田忌一怔,急忙摆手道:“大王,魏国如今虽然被孤立,但实力仍不可小觑,若只让微臣手下的将领去收复边城,而没有大将军的带领,微臣担心齐国的军队会士气不振,一旦落败,还会殃及孙军师,所以还是微臣和孙军师去收复边城吧,大王放心,微臣会叮嘱手下将领,留在齐国,保护大王,绝不会给公子郊师可乘之机的。”
齐宣王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驻守边城的魏国军队并不多,魏国如今又疲于和秦国作战,收复边城不会是难事。田将军若担心孙军师的安危,那就由你带领军队去收复边城,让他留在齐国好了,行军打仗奔波劳碌,孙军师身体不好,寡人也担心他受不住,还是让他多休息休息吧。”
孙膑刚要开口说什么,突然,一道黑影从殿外冲了进来,朝中大臣还来不及反应,便只见一道寒光,暗器冲着齐宣王飞了过去…
“大王!!”
一个身影从后殿冲出,挡在了齐宣王的身前。齐宣王只感到身体被大力地推向了一边,回过神来,他看到钟离春的左肩插着一把暗器,软弱涣散地倒在了他的面前,鲜血渐渐地在她的衣服上蔓延开…
“王后!!!”齐宣王一把抱住她。
“抓住他!”田忌带着几名武官,迅速擒住了刺客。刺客坐在地上,脸色苍白,腹部的衣服还有血迹渗出,他仰头,看着田忌冷笑了一声,突然暴起,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快叫医师,叫医师啊!”齐宣王对近旁的邹忌声嘶力竭地吼道。
邹忌匆忙跑了出去…
田忌拖着刺客的尸首,对齐宣王说着什么…
孙膑坐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目眦尽裂地看着远处不省人事的钟离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