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这句话像是一根刺,深深钻入虞婵的血肉里,她垂下眼帘,手指压在被褥上,布料褶皱勒紧指尖。虞婵矢口否认:“没有。”

    “这样啊,”花月很懂事,客人不想说的话,那就没必要再问下去。沉默良久,他从桌案上端起一碟蜜饯,“吴小姐说了,若你醒后还得盯着你吃几粒蜜饯,吃了身体也就缓过来了。”

    虞婵拿起一粒放嘴里含着:“有很多人看见我晕倒在仙驭楼吗?”

    花月笑而不语,吴尘跳楼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路人想不看见都难。虞婵才知道自己说了蠢话,紧蹙眉头就没松开过,她可以预料到自己的事迹又要传遍京城了。

    “虞府的管事没找来吧?”虞婵做最后的挣扎,仍然心存侥幸。

    花月保持微笑。

    她把蜜饯咽了下去,舌根甜得有些发苦:“雅阁还有几间,我想我恐怕要留宿几日了。”

    花月这回发自真心的笑了,递上热乎的茶汤:“您看,我把姑娘您的雅阁安排在吴小姐旁边成吗?”

    “成。”虞婵略感震惊。不是,他这变脸怎么比翻书还快。不亏是仙驭楼的人,只要提到钱财,人情味就死而复燃了。

    虞婵打发走花月后,重新躺回榻上,她本就不贪觉,这会儿脑袋清明,眨着眼估算梁柱子的长宽。天刚擦白,吴尘人还没醒,脚就下了地。虞婵目瞪口呆,注视着吴尘洗漱、穿衣……然后捡起地上一本经义注解,走到席座才睁眼看书。

    “吴净之,你是不是忘了你屋里还有个大活人呢?”虞婵对于吴尘无视自己的行为极其不解。

    吴尘连个眼神都不打算给她:“喔。出门右拐有一家包子铺,带两个菜包给我,先记你账上,日后我请回去。”

    虞婵欲言又止,认命似的点点头:“好。”她披上外袍,整了整衣襟,头发随意挽起,便出门给吴大小姐买早点。

    一夜喧嚣之后,清晨街巷只有早起的商家和赶路的行客,虞婵买好包子递给仙驭楼小厮,赏一粒金豆:“送到甲字三号雅阁,替我捎句话:‘酉时三刻归,勿念’。”

    小厮脆生生地应下,跟兔子一样跑出了她的视野。

    虞婵拢了拢身上的袍子,搓着手哈着气,慢悠悠朝着一家玉器店走去。刚进店就被老板认了出来,老板卖玉,自个也姓玉。玉老板:“虞姑娘,谷家的玉器店在临巷,这可是我玉家的店。”

    “玉娘子你消息可真灵通,我昨日才回来,今日你就知道。”虞婵凑到她店里的火炉旁,眼睛一直搜寻着她店里的玉器,环视一周,最后停在小件的货架上。

    “昨夜,你跟吴才女闹那么一出,我想不知道都难。”玉老板是个人精,命人从库房里搬来几块原石,介绍雕刻师傅到虞婵面前:“这是我店里雕工最好的师傅含玉,小件都是出自她之手。”

    当年谷记玉器出百金都没挖走的玉雕师,虞婵要找的就是她。

    虞婵:“含玉师傅可否能为我雕一对玉坠?”

    “我雕玉向来只雕故事,若你的故事精彩,我倒是能考虑考虑。”含玉凭手艺名扬京城,自是带些手艺人的气性,一行有一行的规矩。

    见虞婵闻而不语,含玉又道:“不急于一时,姑娘想好了再到玉记来找我也不迟。”

    虞婵那点小心思,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不选谷记选玉记,肯定是有事要瞒着谷二当家,至于是为了送礼还是定情,这个看破不说破。

    玉娘子递了个台阶,带着人转到屏风后,也不为难她:“你若实在是满意含玉的手艺,你随便编个典故说与她听,她若笑了,便算是你的故事。”

    虞婵冥思苦想只憋出个“十八里相送来”讲给含玉听,故事算不得新颖,旧事新说,便厚着脸皮改了改。

    茂县梁县令新官上任,听闻百年前有一祝侠女在此惩恶扬善,为了教化百姓便修缮侠女祠。侠女祠修完当晚,祝侠女托梦给小小县令,看在他为自己立祠的功劳上,点化他道:“教化百姓,修庙哪有以身作则来得快。”此后,梁知县立身为公,深受世人爱戴。

    魂兮归兮,梁公再见侠女已是奈何桥畔,恍然大悟,原来早在学塾瞌睡中,二人就见过面。一句“别来无恙。”道尽情长。

    晓是不知触碰到含玉什么心事,瞧着脸色不大好,虞婵自知还魂诉情的故事有些俗套,小心试探:“含玉师傅,不知这个故事可称你心意?”

    “想必姑娘是要把玉送给你的蓝颜知己,既然如此我也愿意成就这一番美谈。”

    虞婵大喜,连声道谢:“明月,谢过含玉师傅。”

    人逢喜事精神爽,虞婵调理好心情,溜达完一圈,便大摇大摆地回到虞府。

    府内管事见她,喜上眉梢,入门就道:“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家主在书屋等你呢。”

    听到书屋二字,虞婵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问:“母亲不会是想把我也锁在家里?”

    “姑娘,你说笑呢,谁能锁得住你。快去书屋,免得晚了又要挨训。”李管事催促她。

    虞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庭院布景走的江南山水那一套,窗景巧妙,四时景色不同。

    虞婵想起她幼时的虞府,思绪万千,虞大人在朝时常宿官署,家里的大小事务都由父亲打理,虞府有此景致,也是多亏了父亲。虽然父亲并非她的生父,虞婵对他还是很尊敬的。

    虞婵立在书案前,耷拉着脑袋,等着面前端坐的女子训话。虞淮南五官匀称,皮肤白皙,眼有细纹,瞧不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

    虞淮南:“玩够了才晓得回家。我看你这心思飘到十里地开外,早就忘了还有两月就到春闱。”

    “母亲,我没忘。”虞婵狡辩了几句。

    虞淮南靠坐在椅子上,头疼万分,揉着眉角:“我听你妹妹说,你昨日去了趟眉府?”

    虞婵迟疑半刻:“我探望亲友,有何不妥?”

    “既是探望亲友,你可见着若水那孩子了?既是没见到,那就不是探望亲友,而是刺探情报、藐视天威。”虞淮南言辞激烈,拍打着桌子。

    “我没有。”

    “你有。”

    母女对峙,虞婵败下阵来,嘭嗵一声跪地:“女儿知错了。”

    虞婵九岁入宫,虽为太女伴读,待在东宫的日子屈指可数,更多时候她是被关在一个名叫“青鸾台”的地方,过着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七七四十九人,留下来的就是太女的暗卫,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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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先皇临终前赐给皇太女的四十九把刀。

    这四十九把刀,就连圣上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武是虞婵从实战习来的,文却是虞淮南手把手教出来的。为人处世的道理,虞淮南碾碎了让独女铭记于心。

    可惜虞婵主意大,专注离经叛道,她说的一概不听。如今闯下大祸,虞淮南气得心口疼。

    “圣上生性多疑,恐怕早就猜到先皇留了一手,眉府那就是钓鱼的饵,你自个好端端地撞上去,你是嫌你娘我活得太久,还是嫌玉川的人死的不够多。若圣上知道了,你以为他能容得下瑞王,容得下我们玉川?”

    “母亲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虞婵解释:“女儿知错,知的是让母亲担忧的错,而非刺探情报之错。母亲在外素有清正之名,眉侍卿亦是如此。虞家此刻不去探望,圣上只会觉得虞家有意在避嫌什么,反倒生疑。母亲不便前往,便由我代劳,既合乎规制,又合乎圣上对虞家的看法。”

    虞淮南:“这些废话何须你来告诉我。今时不同往日,若是皇后活着,还可以大事化小过去。可皇后逝去四年,圣上性子越发暴戾,去年圣上只因梦见旧怨就将刑部侍郎下大狱,如今那人吊着一口气等死。朝廷人人自危,你叫我如何不急?”

    虞婵:“母亲是因此才告病致仕的吗?御史忠言逆耳,怕是早就把圣上得罪透了。可这三年圣上并未向虞家发难,更没有像屠戮其余八川一样,把玉川三姓赶尽杀绝。母亲,圣上若非明君,先皇又怎会把江山交于他?”

    虞淮南语气缓和下来,“可人总是会变的。明月,帝王心术你我不可猜。我只求玉川全族能够明哲保身,退隐江湖,不再掺和这朝堂之事。可先皇偏偏选了你扶持瑞王,玉川气数全系于你身,行差踏错,那就是万劫不复。当年我没得选,如今你也没得选,命,都是命。”

    “……”

    晚膳时分,父亲宁原特意给虞婵做了一桌子菜,一是为了给女儿虞婵接风洗尘,二来他听这母女俩在书屋吵了一下午,打算借此机会让母女俩把话说开,一家人和和气气。

    “明月你不在的时候,你娘天天忧心你在瓮城吃不好穿不暖,特意给书院送信,让山长多照顾你一点。”

    虞淮南给自家丈夫夹了一束青菜,宁原领会到意思,转移话题。岂料他好心办坏事,哪壶不开提哪壶道:“我听清泉说,你在瓮城认识一个叫易江的孩子,改日带回家里让我跟你娘相看两眼。”

    虞淮南倒吸一口气,反对:“看什么看,八字没一撇的事。”

    宁原干笑:“这不,女儿喜欢那孩子,我听清泉说,人挺好的,家世也清白,就是木讷了一点。”

    “呆头呆脑,迂腐书生。我瞧着清泉都比那小子好,说话敞亮,八面玲珑。”

    此话一出,虞婵觉察出什么不对劲:“合着二哥一直在跟你们通风报信。”

    虞淮南:“对,你娘我就是让你二哥盯着你,怎么了?”

    “没怎么,您开心就好。”

    虞婵气不打一处,埋头吃饭,她就说呢,母亲怎么会知道她在瓮城养外室的事,原来是二哥告的密。等谷清泉回来,虞婵定得找他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