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父无母,又性子孤僻怪异,同我一起恐委屈了你。要是你愿意,我可以放你走,你可以去寻找自己的自由和姻缘”,男人沉思良久,挠着后脑勺艰难开口。
陈楹月泪眼婆娑望着他。男人的眼可真好看啊,晶莹剔透,如黑曜石般,眼底全是真诚。
“可是我如今也是孤女,要是离了沈家还能去哪?外边人说不定看我孤苦伶仃的,把我掳到窑子里怎么办?我这辈子不是毁了吗?”陈楹月此时也顾不得伤心,权衡利弊道。
沈潮生舔了舔皲裂的嘴唇,有些不知所措。海边风大,像他这种常年在海边捕鱼的蛋民,皮肤十分粗糙。
“那……你先在沈家住着?”沈潮生打着商量,“你也不必干活,我去同祖母说一声,往后你的那份就留着我来干”。
“可是那老妖婆……,不是”,陈楹月差点闪着舌头,“祖母会答应吗?她今天能这样对我,明天就可以拿刀捅我”。回想那双恶毒又浑浊的眼,陈楹月觉得她肯定会干得出。
“大盛律法严明,不是谁想杀人就杀人的,除非她想把牢底坐穿”,男人眼睛乱飘,就是落不到陈楹月身上,“只是要委屈你了,我一无钱财二无权势,身上还有克亲的晦气”。
“克亲?什么意思?”陈楹月有些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着眉头问。
“你难道没听说吗?”沈潮生苦笑一声,“他们都传我克亲,自我出生起,外祖,舅父,甚至爹娘,都纷纷离我而去。小时候有个云游的和尚曾对爹娘说我一生克亲,煞气太重,教他们把我送到道馆寺庙里修行除煞”。
“爹娘不听,认为是和尚的妄言,把人赶走了。也就是从和尚断言那一刻开始,噩耗不断来临。祖母与大伯一家去请神婆算过批命,神婆道我的煞气影响不到他们,否则我如今不会好好在沈家待着了”。
说到这里时,陈楹月看得出面前男子有些心情低落。
“什么克亲?都是和尚们骗人的鬼话!你是不知道那些个和尚有多么虚伪,一边嘴里说着三戒,一边暗地里吃肉喝酒睡婆娘!”说到这里,陈楹月也有些气愤,她还是知县家小姐时,就曾有个云游和尚化缘,看到她阿弟还道此子命中有劫数,活不过七岁。
害得爹娘日夜忧心,到处寻医问药,整日以泪洗面。实际上呢?她阿弟不但活过七岁了,还身强体壮,骑马射箭样样皆通。
她实在是搞不懂这些个和尚,说这些话是来恶心诅咒人的吗?还是阿爹的政敌派来恶心她们家的?不得而知。
看着她文文静静一个小姑娘,此时也满脸气愤,说着三教九流的话,沈潮生挑眉,有些好奇:“你怎的比我还生气?”
陈楹月俱与他说了,只不过略去自己魂穿原身这件事,把阿弟改成自己表弟。
外面沈老头在喊他,男人嘱咐她伤口不要碰水,径自出去了。
饭桌上,沈家人乌压压一大群坐在院子的木头桌子上,木桌看着年代久远,摇摇欲坠,感觉下一秒就要把桌上的东西都洒落在地。
沈老太还是拉着个脸对陈楹月没什么好脸色,只不过也没有再为难她了。沈大爹是沈潮生伯父,心宽体胖面色红润,大腹便便的好似肚子里揣着个西瓜。不像沈潮生虽人高马大,身上却全是踺子肉。若是脱衣服还正常些,穿上外衣看着也是单薄瘦削。
沈大爹瘫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道:“潮生啊,不是大伯说你,这段时间怎捕回来的鱼越来越少了?你阿兄快要成婚了,新娘子可是挑剔得很,再不把新房子盖上,到时候人家要悔婚,你教大伯怎么办?”大兄沈财去年经媒婆介绍相中了赵家庄的赵霞,婚期订在明年春天。
女方嫌弃沈家人多屋子小,要求再盖一间茅屋给二人当新房用。
“如今正是春季,鱼开始繁殖的季节,况朝廷还对部分水域禁捕,阿兄每日与我同去的,不会不知道吧?”沈潮生冷冷道。
沈财有些讪讪:“正是,正是”。话说这沈财作为兄长每日与沈潮生一起去捕鱼,可他生性懒惰,每天想的是偷奸耍滑的事,捕鱼只是挂了个名头而已。
“要不是为了给你买媳妇儿,家里至于没有钱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同为一家人,话俺们也不好说太过分”,沈伯母阴阳怪气道。
不好说太过分?我看你现在就说得挺过分的,陈楹月内心暗忖。
“行了行了,吃还堵不住你们的嘴!”沈老头骂骂咧咧。他虽有时候懦弱,可在众小辈面前还是威严十足。
“祖父,你就是偏心老二一家!”沈财气呼呼开口。
“我偏你个头!你再说看俺不打死你这个兔崽子!”饭桌上乱做一团。吃的是去年种出来的地瓜,菜没有一点油腥儿,陈楹月扒拉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看着这场闹剧,沈潮生知她也吃不下饭,二人一同下去了。
春天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意的,陈楹月在外面浴房洗完澡就快速进来。所谓浴房,其实就是几根木头几把茅草搭成的简陋茅屋。
等男人洗去一身鱼腥气味进来时,看到陈楹月正对着茅屋顶发呆,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他轻声走过去,女人仿佛才发现他的存在,一双杏眼睁得滴溜圆,星眼流波。
“我在地上打床铺吧”。男人开口。
陈楹月现在盖着两床被子还觉得有些冷,可能是被子材质问题不保暖。不敢想象,那人睡在地上,要着凉了怎么办?况且他要睡地上,势必会分掉一床被子,那自己岂不是更冷了?
她眼睛看向别处,不好意思开口:“睡床上吧,地上怪冷的”。
“你清清白白一个女子怎好与我同睡一张床?传出去你名声岂不是坏了?”
“你这个榆木脑袋!”陈楹月又羞又气,能拉下脸来劝人睡床上已经是她菩萨好心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怎在他嘴里就变成了上赶着邀他一同睡觉。“自我来到你家,我的清白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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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没有了!人家看到我谁不知道是你沈潮生的媳妇儿!”她骂完往床上一躺翻身朝墙里头睡去,不再理会沈潮生。
男人摸摸鼻子,有些手足无措。呐呐道:“那……我就在床上睡,只是冒犯你了”。陈楹月闭着眼睛默不作声。
沈家家穷,晚上是没有灯油点的,就着窗外的皎皎月光,沈潮生小心翼翼掀开一角被子躺进去,屏气凝神的,丝毫不敢动。
陈楹月已顾不得管他,本来今天挑水就累得很,很快就与周公约会去了。
反倒沈潮生这边,听着女人均匀的呼吸声,他睁开眼睛直愣愣睡不着。悄悄偏头去看,只见月光下,女人肤若凝脂,脸上细小的绒毛都一清二楚。当真是女娲精雕细琢的工艺品。
他承认,这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女子,只是她刚来到沈家就受了这么多委屈,自己又没甚能力。他心里暗暗发誓:往后一定要赚更多的钱,给她更好的生活。
……
次日,等陈楹月起床时感觉浑身酸疼,这床板太硬了硌得慌。男人的被窝早已一片冰凉,不知道起床多久了。
她起身出去漱口,家里静悄悄的没人,不知道都去干什么了。不过沈老太果然没再来烦她,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法子劝说。
等她洗完脸,走到饭桌上一掀开盖子,里面比她的脸还要干净,别说一碗粥了,就连一粒米都没有。
陈楹月要被气笑了。所谓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她记得昨天看到米缸里还有些大米,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里面的大米舀了一半来煮。
委屈谁都不能委屈了自己。
沈家灶房炊烟又袅袅升起,李七婶和女儿桂花正在院子里缝衣服,看到炊烟越来越浓,稠密得像牛乳一样。
疑惑道:“沈家不是一大早去田里中玉米去了吗?怎的还有人在家?不会是失火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二人撒脚跑过去。到灶房里却看到陈楹月被熏得一身黑,正艰难的咳嗽。
“潮生媳妇,你这是在干啥?”李七婶看到不是失火,松了一口气问。
“我……咳咳……我想熬点粥吃”,陈楹月被呛得满眼泪花。
“你怕是不会生火吧?俺来帮你!”李桂花抢过她手里的火钳子,“俺打小听一句话:人要实心火要空心,你这样生火是不行的,中间一定要挖出一个空洞来,这样火苗才能烧得旺!”
“……谢谢啊!”看着面前热情的女子,她由衷感叹:世上还是好人多的。
“谢啥?潮生哥是我哥哥,你就是我嫂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李桂花长得像李七婶,笑起来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你要吃粥,家里正好还有些酱菜,俺去拿来给你吃罢!”眼见锅开始咕噜咕噜沸腾,她兴冲冲道。
“这……多不好意思啊?”
“有啥好不好意思?庄稼人心眼实,不搞文绉绉那一套!”说完就跑回去拿酱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