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钓鱼
    第27章

    电光石火的一瞬。

    因为岑舒贤的提醒,陈清野转过身,及时用手臂格挡了一下。

    常年锻炼的人反应很快,他伸手攥住男人的手腕,一用力就让男人吃痛松开了手。

    刀“咚”地一声落在水泥地上。

    陈清野又抬起一脚,正中男人的大腿,将对方狠狠踹倒在了地上。

    直到陈清野已经用膝盖压制住趴在地上蠕动挣扎的男人,门口的保安才如梦初醒般冲过来:“诶诶,那男的,你干嘛呢?!”

    保安过来扣住男人的另一只手,表情慌张:“你说你是他们亲戚我才放你进来的,你这是在干嘛?!你要害惨我了!”

    陈清野俯下身,视线划过男人扭曲的脸,神情冷冰:“三伯父?”

    男人见挣脱不开,扭头啐了一口:“狗杂种,怎么没捅死你。”

    陈清野没理会,看保安已经一边压在男人身上,一边拿出手机报警,便直起了身。

    他转过身,岑舒贤才注意到血从他羽绒服的破口流出,已经染红了一大块。刺眼的颜色让人忍不住心慌,她咬紧唇:“你……你的手臂,在流血?”

    陈清野的朋友终于注意到前方的兵荒马乱,急吼吼地冲了过来,将陈清野围住。

    贺樾问:“野哥,你没事吧?”

    陈清野一边用毛巾暂且缠住流血的手臂,一边嗤笑了一声:“你看我像有事还是没事。”

    “有事。”贺樾看了眼陈清野的脸色,又改口,“呃,没事,这才多大点伤……”

    陈清野不置可否,回头看见岑舒贤要打120:“不用,我能自己过去。”他随意地扯扯唇角,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这么担心我,手指都在抖。”

    岑舒贤:“……”

    她放下手机,长长吐出一口气,努力压制涌动的心慌。

    坦白讲,她是有点怕血。

    会让她联想到小时候,在魏倧醉酒后一些发生在家里的恶心回忆。

    脸被压在地上的男人哼笑了一声,声音闷闷地传出来:“陈大少爷,你不会以为这女的真喜欢你吧?前面她一个在沙滩上,我可听见她跟别的男人打电话,还要人家过来找她呢。”

    岑舒贤一下子攥紧了手机。

    围成一圈的人瞬间都朝她看过来,视线各异。

    陈清野却没回头,盯着脚下的男人,又狠狠踹了一脚对方的肩膀:“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没一拳打你脸上,你还蹬鼻子上脸,嗯?”

    男人吃痛后大叫:“你怎么敢用脚踹我!我是你伯父!”

    陈清野淡声道:“因为我怕脏手。”

    警车很快呼啸着赶到现场,民警看了一眼陈清野渗血的手臂:“你先去医院处理伤口,晚点来警局做笔录。”民警环视了一圈,“还有谁是目击者?”

    岑舒贤刚想应声,陈清野就抓住了她的手。

    指尖冰凉,骨节坚硬。

    她怔了一下。

    保安上前一步,自告奋勇:“警察同志,我,我!我看到了全部经过!”

    -

    傍晚时分,医院的急诊部依旧人来人往。

    所幸的是外科排队不多。

    挂号的事由贺樾代劳,他们刚到外科门口便被叫到了号。

    陈清野松开和岑舒贤十指相扣的手,回头安抚地看了她一眼,走了进去。

    岑舒贤坐在门口,怔怔地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

    把冰冷的指尖捏得发白。

    贺樾凑过来:“呃……嫂子,你身份证号给我下?”

    她抬眼看向他,琥珀色的眼眸在灯下清浅幽淡。

    “野哥刚刚给我发消息,让我先把回去的船票订好。”贺樾挠挠头,想起自己两个半月前,在莫莉书店第一次见岑舒贤的时候,还想要泡人家。

    怪不得当时陈清野的视线几乎要把他凌迟。

    但是贺樾现在心里也有了数。

    岑舒贤这种不是一般男人能掌握得住的类型。

    她有一张漂亮又完美的面具,人前总是笑意盈盈、柔情似水。但这张面具把她和所有人隔开,像一道透明的墙壁。她掌控这张面具的技巧堪称娴熟,只有耐心表演和懒得表演的区分。

    当陈清野走进外科诊室的时候,她身上的气质迅速褪冷,表情也彻底消失。

    岑舒贤不太确定今天还能不能连夜赶回芝城,抿了抿唇道:“等陈清野出来再说吧,不急。”

    又过了一会儿,陈清野走了出来。

    多少失了血,他的唇不免有些发白,冷冷淡淡一张脸,视线扫一圈,落在岑舒贤身上。

    为了包扎上臂,里面那件冲浪服右边的袖子被剪下,陈清野披着那件染了血的羽绒服走过来。

    他坐在她身边的时候,袖子晃荡,露出了嶙峋的手腕。

    一抹黄色一闪而过。

    岑舒贤低着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陈清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贺樾给你订好票了吗?”

    她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

    陈清野的手僵了一下。

    那串金刚菩提明晃晃地挂在他手腕上,岑舒贤咬紧唇角,有些怀疑地紧盯着,想要确认是不是同一串。

    “别看了。”陈清野淡淡地说,“等你走后,我去捡回来的。”

    岑舒贤猛地抬起头,撞上他清黑的眼瞳,里面映出她的脸。她还是把那句“你是傻.逼吗”咽了下去,委婉地问:“你傻吗?”

    怪不得第二天来找她复合的时候,一副重感冒的样子。

    “说到底也是你的一份心意,不该被丢在地上。”陈清野又说。

    岑舒贤一时怔然,说不出任何话。

    她一点儿都想象不出来。

    陈清野这么骄傲的人,是怎么低下头,在晦暗的风雨里,一颗一颗把这些珠子捡回来的。

    那时候,他心里在想什么呢。

    是抱有最后一丝希望,想着第二天来找她复合。

    还是已经做好了和她再没有以后的准备,把它当做她给他的最后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礼物。

    他说她的心意。

    可是……

    她的心藏在一片荒芜的镜子迷宫里,连她自己都看不清楚。

    这么廉价的手串,和那块四十万的爱彼皇家橡树离岸表戴在一起,像一个笑话。

    岑舒贤的手握着陈清野的手腕往下滑,想把那串珠子褪下来:“寓意不好,还是别戴了。”

    陈清野由着她摘了下来,一边说:“我这伤不重,等会儿让贺樾把报告单送到警局,我们先回芝城。”

    岑舒贤把那串金刚菩提放进自己的斗篷口袋,上面似乎还残余着陈清野的体温。她犹豫地打量了一下陈清野的手臂。

    包扎着绷带的手臂被遮掩在羽绒服下,她没有透视眼,也看不出究竟伤势如何。

    “……那也不用去说明情况吗?”

    陈清野嗤笑一声:“我三伯父那种人色厉内荏,去了警局肯定什么都抖出来,用不着我说。”他顿了一下,“家里的一些纠葛,和我关系不大。等关几天出来我让我爸找人看紧他,不会有什么事。”

    “嗯。”她低声应。

    像是看出她情绪有些低落,陈清野握住她的手,捏了下:“这都不算什么伤。我大一暑假的锦标赛上,帆船在近岸被乱流弄翻了,下面的暗礁直接划开了大腿上的大动脉。”他顿了顿,平静道,“那才真的是鬼门关走了一遭。”

    意识反复地朦胧又清醒,不分黑白与昼夜的挣扎。

    那时候也想到过最遗憾的事。

    一是还没跟她表白。

    二是不该眼睁睁看着她和邹程在一起。

    岑舒贤吸了一口走廊上的冷气,回握住陈清野的手:“没事就好,走吧。”

    -

    回去的轮渡依旧只有他们两个一起上船。

    陈清野的朋友过来问需不需要他帮忙开车,被陈清野一个眼风扫回去了。

    一路上,岑舒贤时不时看一眼陈清野。

    她抱着他的羽绒服,他身上只穿着那件剪掉一只袖子的冲浪服,慵懒地单手开着车。受伤的那只手搭在腿上,裸露着紧实的小臂,青筋脉络清晰地从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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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直蜿蜒到手背。

    陈清野·战损版。

    她莫名吞了一下口水,转开视线看向窗外。

    上船之后,依旧是同上次一样的流程,工作人员恭恭敬敬地带他们走进VIP电梯。

    陈清野还以为她若有若无的视线是在担心他:“没事,都没碰到伤口。”

    “嗯。”岑舒贤轻轻应声。

    她总不能说,是缠着绷带的陈清野看起来很好吃吧……

    为什么有人受伤后……反而更带感了。

    可能她也有点子变态在身上的。

    虽然不是同一艘船,但是套房的布置基本一致,依旧在船舱的最高一层。

    阳台外,夜晚的海深邃幽蓝,与静谧的天色融为一体。海浪的声音杳杳传入耳朵,空气里浮动着海风微咸的气息。

    “我去换衣服洗澡。”陈清野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小心别碰到伤口了。”岑舒贤随口叮嘱。

    陈清野的脚步顿了一下,突然回身,那张帅脸极具压迫感地逼近,最终落下的动作却很轻。

    唇和唇相碰,微凉又柔软。

    浅尝辄止的一个吻。

    陈清野声音带着笑意:“知道了。”

    离开前,他从行李箱的快取层抽出那只白色的3DS,手指一转递到她面前:“无聊的话就玩这个,但别太晚睡。晚安。”

    -

    快速地洗完澡后,岑舒贤也换了一身衣服。

    比较适合晚上睡觉的,宽松的长款毛衣。

    然后走出了房间。

    套房面积很大,中央空调的温度恰好舒适,岑舒贤坐在了阳台门前的沙发上。

    她现在确实睡不着,陈清野应该也看出她心神不宁,才把游戏机给了她。

    透过玻璃门,海天相接,漆黑一片,只有偶尔翻腾的浪花带起些许发亮的浮藻。

    她的脑子现在很混乱。

    好像忍不住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想陈清野在医院说的话。

    其实她也不意外,他本身就是个跳出规则、肆意张扬的人。有挑战的事情都危险。

    可是倘若,他在遇见她之前就被危险打败的话,现在的她又是什么样呢。

    他曾经穿过雨、穿过雪来见她。

    也在Livehouse的门前,拯救了差一步踏入深渊,摇摇欲坠的她。

    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如果,可是她也忍不住想。

    如果没有陈清野,她现在已经是万劫不复的自己。

    如果他没有喜欢她。

    如果那天他没有出现。

    如果今天的他,真的被那个男人一刀捅到了要害。

    她会变成什么样。

    如果他死掉……

    岑舒贤托着腮,视线虚无地落在远处。海面上的浮藻随波逐流,被浪击碎又卷起。

    她也许还是会找个办法去复仇。

    恨海难平。

    然后结束一切后……

    她可能也会死掉吧。

    其实她很早就思索过自己的墓志铭,应该会写:“地球,零颗星,不推荐。”

    可是她又为这种想法感到烦躁。

    感到浑身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

    甚至她荒诞地想。

    要是陈清野真的死在这一天就好了。

    至少接下来的一切她都不用再当着他的面做,她的感情也不必总是因为面对着他而负罪。

    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打转。

    她快要被那些东西逼疯。

    岑舒贤站起身。

    在沙发前木然地转了两圈后,她转身走向了自己房间的反方向。

    客厅静得恐怖,这种寂静太适合人思考,让她难以忍受。

    穿过空荡的客餐厅,岑舒贤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

    她伸手握上门把,很轻松就按了下去。

    没有锁。

    不过陈清野确实也应该,不太可能想到她会深夜来开他的门。

    “咔嗒”一声。

    岑舒贤轻轻推开门。